「你看那邊……」我邊說邊回頭看他,臉上的甜膩卻凝固了。
眼前人不是曾南。
而是一張陌生的臉。
我驚慌開口:「你是誰?」
他神色冷倦地看著我,輕輕勾唇:「霍然。」
huor-an。
an 尾音。
我一下子從夢中驚醒,冷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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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之後的兩天,我發了高燒,病得迷迷糊糊的,手上的傷口也忘了處理,生了膿水。
我想到了霍然,也不知道他氣消了沒。
拿起手機,刪刪減減,最後發了一行字給他。
「救命,手要廢掉了。」
我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他回過來,正要放下手機時,對話框彈出一條新消息。
「自己去醫院。」
冷酷的男人。
我勾唇,沒回復,將手機靜了音,塞在枕頭下面,準備躺會兒再起床。
也不知過了多久,劇烈的敲門聲驚醒了我。
我躺了兩天,爬起來的一瞬間有些暈厥。
我心煩意躁地踱步至門口,從門眼裡去窺探來人。
那人清逸俊秀,正是我喜歡的人。
霍然。
我歡喜地拉開門,想問他「你怎麼來了?」
他卻劈頭蓋臉地來了句:「為什麼不接電話?我還以為你S在裡面了。」
我頓時失語。
他看我的表情一僵,許是我的臉色太滲人了,他狐疑地問:「病了?你的手呢?」
他拉起我的手看了看,包裹在外的紗布被膿水染黑,都變色了。
「你是怎麼長這麼大的?」他的眉頭狠狠皺在一起。
我假裝淡然:「沒事,S不了。」
他睨我一眼,清冷開口:「穿好衣服,馬上下來。」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撐著一口氣,動作麻利地穿好衣服,下了樓。
他的車就停在門口。
我打開門,鑽進副駕駛座裡,朝他矯情地開口:「你看,我連妝都沒來得及化,催這麼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想要幹什麼。」
他沉著臉發動引擎:「你以為你現在能勾引誰?」
我差點氣岔了。
由於手發炎得厲害,加上發燒,醫生原本是要我留在醫院裡掛點滴的,但我推辭了,隻開了些藥。
從醫院出來,霍然開車送我回家。
路行至一半時,我忽然想起家裡什麼也沒有,對他心生一計:「要不去你家吧。」
我故意說得慘兮兮:「醫生說了,我的手不能沾水,如果沒有人照顧我,我估計能把自己作S。」
霍然看也不看我,冰冷回道:「你現在就像要把自己作S的樣子。」
他把車繼續往前開了一會兒,最後卻調了頭,開回了自己家裡。
進門後,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廚房,原因是我一天也沒吃東西。
而我則在沙發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
聽著廚房裡時不時發出的鍋碗瓢盆聲,一股暖流湧上我的心頭。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說的不就是現在?
為了方便我左手進食,霍然做了幾樣細碎的小菜,熬的粥。
他給我盛了一碗放在我面前,騰騰的熱氣撲面而來,我低頭的時候,眼眶竟然有些濡湿了。
我斂著情緒吃了幾口,忍不住又想和他矯情。
我故意把凳子挪到他旁邊,用雪白的指尖戳他的手臂,饒有興趣地看著他:「這飯吃起來太費勁了,要不,你喂我?」
霍然面無表情地繼續進食,嘴很硬:「費勁你可以不吃。」
我無趣地吐吐舌頭,左手拿著勺子添菜,還把菜溢出了盤子。
霍然見狀,放下筷子,從我手上搶過勺子,端起碗又添了點小菜,攪拌兩下,舀了一勺遞到我嘴邊。
我受寵若驚,真切體會到了什麼叫撒嬌愛作的女人最好命。
囫囵吞下口中之物,我繼續撒嬌:「霍然,你這樣我可真就賴著你不走了。」
霍然掀眼看我,眸子墨黑:「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忍不住地笑。
11
晚飯後,我躺在沙發上看電視,霍然去了書房。
一直到我關了電視回房間睡覺,也不見他出來。
我的身體深陷在柔軟的大床裡,霍然的氣息充斥著我的鼻腔。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心頭的壓抑竟然得到了一絲緩解。
夜半,我口渴難耐,起來喝水。
見沙發上躺了個人,呼吸綿緩沉穩,正是霍然。
我睡了幾天,這一醒,一時半會兒竟沒了睡意,索性蹲下來,仔細描摹起他的臉來。
俊峰眉骨,狹長眼尾,挺翹鼻梁,瑰麗薄唇。
這個男人的精致是刻在骨子裡的。
「骨相真好。」
我不禁感嘆,站起身準備回房,垂在身側的手卻突然被他扣住了。
他睜著眼,用力一拉,我順勢倒下,壓在他的身上。
滾燙的肌膚,灼燒了我。
我們四目相對。
他眸色如墨,幽深如潭,微光盈盈閃閃,深不見底。
朦朧的月光輕渡,將他的眉眼柔軟得一塌糊塗。
我十分動情,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和他呼吸交融。
他任我擺弄,卻隻是看著我,眼裡帶著幾許探索的意味。
有一些隱忍,又像是期待。
我低頭,含住他的唇,用生澀的動作,交付我滿滿的心意。
霍然忍了一會兒,也熱烈地回應我,似乎比我還要情動,仿佛要將我揉進他的身體裡。
我們在山海裡沉淪,直到最後的關頭,他克制了,喑啞著嗓子說:「還不是時候。」
我心浮氣躁,問他:「那是什麼時候?」
他沒有回我。
12
我和霍然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在他家住到第三天的時候,我實在是忍受不了了,磨了他同意我回家拿衣服和日常用品。
他非要開車送我過去。
快到樓下時,我突然收到一條曾南的短消息。
「你在家嗎?我在你家門口。」
我慌得拉著霍然就往回走:「我又不想拿了,都是些舊物,不如霍少給我買些新的吧。」
霍然以為我又在逗他,硬拽著我:「都到了,去樓上看看,有什麼用得順手的,都一起帶過去,省得來回跑。」
我拗不過他,隻能想辦法支開他,於是撒嬌:「忽然想吃巷子裡那家手抓餅了,你去給我買,好不好?」
霍然扛不住,用寵溺的眼神看著我,說:「好,我去買。」
他一走,我狂按電梯,一路心急如焚,直到在門口,看到提著好些東西的曾南。
應該是等了有一會兒了,門邊堆了好幾個煙頭。
我疑惑地問:「曾南,你怎麼在這?沒去上班嗎?」
「我來看看你。」他笑了一下,說:「時意,我調回市裡了。」
我一時啞然無言,扯嘴問他:「什麼時候的事?」
「前幾天剛下的調派。」
說來也諷刺。
我和曾南交往的第二天,他就去了外地任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日夜忙碌,連陪我聊天的時間都少之又少。分手了,他倒調回來了,且清闲不少。
我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語氣酸溜溜地:「那恭喜你了。你找我有事嗎?」
他走過來,驀地抓住我的手臂,看我的眼神緊張又深情:「時意,我想和你……」
「時意。」
一道清冽的聲音突然穿透走廊。
曾南的話被打斷。
我回頭。
敞開的電梯門口,霍然站在那裡。
他的臉僵硬生冷,幽黑的眸子裡藏著波濤洶湧的慍怒。
「過來。」
曾南從我身後出來,難以置信地喊:「霍總?」
他看著霍然,又看看我,猶豫地問:「你和他在一起了?」
我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嗯。」
他默了片刻,突然像是遭遇了什麼晴天霹靂,冷笑幾聲:「好得很。」
「時意,我們分手,你該問問他。」
他的食指從我的耳邊擦過,我身子顫了一下。
「你什麼意思?」我莫名其妙。
「時意。」霍然再次出聲,打斷我們的對話,加重了語氣,又喊我:「過來。」
這次用了命令的口吻。
他仍站在電梯門口,和我們隔著遙遠的距離。
天色向晚,狹窄的走廊已經變得有些昏暗,但他身後的那扇窗依舊光亮,時間和空間向他無限延伸,最後融合成一個點。
而他成了黑暗裡唯一的光。
曾南出聲:「別過去。」
可我的腳已不由自主地向光而行。
霍然緊繃的神情有了一絲松散,他一把摟住我的腰,走進屋,甩上門,將曾南隔絕在了外面。
13
霍然拉著我徑直來到餐桌邊坐下。
屋內昏暗,然而誰也沒去開燈。
成年人的遊戲,心照不宣的分寸感,才是點到為止的默契。
我們對視了一會兒。
他抬手從袋子裡面拿出打包好的手抓餅,低頭仔細剝開包紙。
那露出頭的餅早已被捂得恹恹的,耷拉著,食物的香氣也已經散盡,油膩膩的,甚至有些難聞。
他伸手遞到我面前,軟語輕聲地問:「手抓餅還吃嗎?」
我看著他,沒吱聲。
我想,他不會不知道我在想什麼。
有些事情既然被點破了,總是需要一個合理的回應。
但他顯然不是這麼想。
他等了一會兒才收回手,將餅收進袋子裡,又淡淡問:「要收拾什麼?我幫你。」
我仍不吱聲。
「呵。」
霍然盯著我,鼻腔裡突然溢出一聲冷笑,很輕很輕,可我卻聽到了。
在這過分安靜的環境裡,我甚至覺得相當刺耳。
心裡堵得慌。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說:「時意,你在較勁什麼?」
「較勁?」我眼裡一瞬間白霧彌漫:「對,我是較勁,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一下子就笑了,眼裡的眸光薄淡了幾分:「告訴你什麼?」
他等了一會兒,轉身去了酒櫃,從裡面拿出一瓶紅酒和一個高腳杯,放在桌上,往裡倒了大半杯,仰頭一口飲盡。
「曾南是霍氏集團的分部經理,一年前是我派遣他去南市開拓業務,僅此而已。」他說得雲淡風輕。
僅此而已?
我點頭,努力克制:「所以,這場異地苦戀是你給我的見面禮。」
霍然皺眉,沉沉地看著我,說道:「時意,我在你眼裡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他臉上冷意凜凜:「你說你喜歡我,卻連半分信任都不給我。」
說完,他毫不留情地朝門外走去。
霍然走了。
我看著空蕩蕩的房間,久久沒動。
「時意,我們分手,你該問問他。」
曾南的話又響徹耳邊。
我想起和曾南分手的那一天。
我們因為一點矛盾吵了一架,我較勁要他當面和我道歉,他太忙不肯。我便偷偷跑去了他所在的城市。很不巧碰上他應酬,我躲在門外悄悄看他,見他在酒桌上被灌得酩酊大醉。宴會結束,他被一個女人攙扶著出來,直奔旁邊的酒店……
那晚,我在酒店外坐了一整夜。我給他發消息:「分手吧」,然後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
眼前突然又浮現出霍然的臉。
天之驕子如他,從小衣食無憂,被人伺候,可對我卻是事事親為,悉心呵護。
我們在一起隻有三天,可這三天裡,霍然給我喂的糖比曾南一年的還要甜。
我越想越難受。
心裡有個聲音不斷問自己:
我到底在較勁什麼?
我又在懷疑他什麼?
曾南已然過去,我對他早已無情無意。
可是霍然不一樣,他是現在,是未來。
是要長居我心尖的那個人。
14
霍然突然就從我的生命裡消失了。
期間,我給他發過幾次消息,他都沒有回。
大概率是真的傷到他了。
空寂的對話框裡,我看著自己的時光獨白。
很傷,也很慌。
我告訴沈佳搖我即將出一趟遠門,散散心,順便為下一本書積累些素材。
臨行前,她約我見一面。
我們去了常去的咖啡館,上了慣常的套餐。
沈佳搖聽著我和霍然的事,唏噓不已。
「男人也是矯情的動物,你哄哄他就好了。」
我搖搖頭,啞然失笑:「這次未必。」
沈佳搖給我打氣:「那就出去散散心,等回來了,姐妹我繼續幫你搞定他。」
我很是感動,剛準備接話,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是個本地陌生號碼。
我掐斷了,沒接。
可她又打了過來。
我猶豫了一下,接了。
女人的聲音很溫和:「喂,您好。請問是時意小姐嗎?」
極度的涵養讓我不得不端肅起來,我禮貌地回:「您好,我是,請問您是哪位?」
她輕笑了一聲,語氣更加溫柔可親:「我是霍然的媽媽,我想邀請你來家裡做客,可以嗎?」
一路車子疾馳,直到停在霍氏老宅門口時,我還沒能醒神。
莊嚴肅穆的門庭,霍夫人早已等候。
見到我來,她慈善地迎了過來。
我禮貌地叫了一聲:「夫人。」
她拉著我的手就往裡走:「別拘禮,來,快進來。」
我們在蜿蜒的庭院裡穿梭,古樸毓秀的景致擾亂了我的眼。
我突然明白,生而平凡,如果不是霍然,這樣的地方,這輩子我大概都不會有機會踏足。
我們在一處宅院前頓足,霍夫人告訴我,這是霍然小時候生活的地方。
宅子的布置很簡單,像他清冷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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