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裙擺像盛開的花朵。
我的笑容一派純真。
身後傳來幹咳。
嚴番在眾多美妾簇擁下,站在院門口,如眾星拱月。
先前的醉意已全然不在。
「兄長如何來了?」
「聽說這裡鬧鬼。」
「已經鬧完了,鬼投胎去了。」
我踢了踢地上的麻布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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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一動不動。
嚴番眼中閃過驚詫,目光落在我掌心的念珠上:
「為何選嚴家?」他的聲音有些冷。
「普天之下,除了皇宮,還有比嚴家更好的去處嗎?」我低頭理衣襟,「像我這樣不事勞作的人,沒了寺廟供奉,總要找個有錢的人家。」
「對了,我剛給他念了《地藏經》,1000 兩銀,記得給錢。」
這句話的潛臺詞是。
我知道他是你的人,我給他超度了,你得付費。
嚴番不予置評,眸中興味甚濃。
「好。」
11
皇家做事,主打就是快。
嚴番回來的第二日,指婚的聖旨就下來了。
長篇累牍的誇贊詞,又是贊公主蕙質蘭心,又是贊嚴番芝蘭玉樹,仿佛上天入地,再找不到比他們更合適的一對了!
嚴家歡天喜地接過聖旨,仿佛接了個金饽饽,抬手一張大額銀票請傳旨公公喝茶。
然而,傳旨公公一走,
這一家子,無論嚴首輔,還是嚴夫人,抑或者嚴番,面部表情都肉眼可見地垮下來。
我挑眉。
那位公主,我曾見過,雖驕縱了些,卻是實打實的金枝玉葉,人也漂亮。
至於嚴番,才高八鬥如何?心智如妖又如何?
既無軍功,又無政績。
還有一條腿是瘸的。
光這一點,皇上就不該把公主許配他。
何況,嚴番院子裡還有十多個妾,每天為了爭寵,鬧得烏煙瘴氣……
12
半日後。
我知道皇上急吼吼把公主許配給嚴番的原因了。
聽嚴夫人說的,公主肚子大了!
三個月的身孕。
再不出嫁就顯懷了。
與公主有私那位,隻是個普通侍衛。
家境貧寒,人長得倒可以。
公主想火箭提拔他,半個月五級跳啥的,可就算五級跳,依然配不上我們尊貴的公主。
皇上的想法就簡單多了——毀公主清譽者,S!
公主許是動了真情,揚言要和侍衛一起S!大不了一屍兩命,一家三口在下面團聚。
皇上寵愛公主,
既不願把公主下嫁給侍衛,又不願看著公主戀愛腦選擇自S,還怕公主下嫁後,因婆家太過貧寒,被人瞧不起……
經幾方拉鋸,左右權衡後,他決定把公主許給嚴番。
一來,嚴番是嚴家獨生子,堂堂首輔大人之子,身份尊貴。
二來,嚴家作為帝國最聽話的一條狗,最懂審時度勢,公主嫁過去後,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絕不會行差踏錯。
三來,嚴番一個腿上有疾的人,能娶到公主,也算隆恩浩蕩。
我幾乎想笑。
嚴番作為原書最大反派。
怎可能戴著巨大的綠帽子,咽下這麼大一口惡氣?
13
公主出嫁那日,京城十裡紅妝。
所有人都在議論,嚴家權勢滔天,一個殘了腿的男人,居然能娶皇上最寵愛的女兒!
人們看不見。
鳳冠霞帔下,公主不情願的臉,鳳目掠過嚴番那條腿時,滿滿的惡意與嫌棄。
人們更看不見。
嚴番不達眼底地笑,他的所有溫柔和笑意,都透著徹骨的冰寒。
那天夜裡。
當喜宴結束,客人們相繼離開,嚴番終於要回喜房時。
嚴大人專門提醒他:
「公主深受皇上寵愛,你不許給她臉色,更不許離開喜房!
「我叫人提前在櫃子裡裝了被褥,你自己打個地鋪!」
嚴番說好。
然而——
那天夜裡,他捂著公主的嘴,把公主強了。
懷孕不到四個月的孕婦,剛剛成形的胎兒,滿床滿地的鮮血……
公主帶來的侍女,同樣被人緊緊捂著嘴巴。
還有她帶來的侍衛,早在洞房之前,就被人一杯毒酒藥翻了。
我坐在房頂吃瓜。
看見有人爬牆,偷偷朝喜房那邊張望。
看見嚴番猛然推開窗戶,把公主按在窗上,讓爬牆之人清清楚楚看見這不堪的一幕。
看見爬牆的人驚了,痛了,卻不敢跳下來救心上人,隻能捂著嘴巴,拼命忍著。
看見黑衣人從院子角落閃出,施展輕功,把房頂之人抓下來……
看見嚴番抓起公主的頭發,逼她與那人對視:
「看看!這就是你喜歡的男人!看見你被我欺負,連個屁都不敢放!
「孬種!虧她不要命,也要在皇上面前保你一命!
「敢給老子戴綠帽子的人,這輩子還沒出生!
「哦,已經出生的,就隻能是S人了。」
伴隨著「S人」兩個字吐出。
「咔嚓!」
那人的頭已經被擰斷,無力地垂在脖子上。
嚴番面無表情地說:
「此人行刺公主,罪大惡極,拖出去,掛在嚴府後門,以儆效尤。」
黑衣人像拖S狗一樣,把那人拖出去。
公主一張臉慘白,眼淚模糊了妝容,眸中盡是狠絕。
呵,有意思!
我從屋頂跳下。
有那麼一瞬,我感覺嚴番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14
次日。
我專門轉到後門。
這裡是專供潲水、糞便運出去的通道。
公主的心上人果然掛在這裡。
他穿著夜行衣,蹬著黑靴,腰上除了一柄沒了劍的劍鞘,再無其他。
圍觀的人不少。
「昨天晚上一點動靜都沒聽到,嚴府處理刺客,主打就是快、準、狠。」
「瞧那張臉,那麼帥,做刺客!腦子抽了嗎?風險多大!做小倌兒不好嗎?」
「確實是腦子抽了,公主的新婚夜,不用想也知道守衛森嚴,他以為所有人都會喝喜酒喝醉嗎?」
我的重點也在那張臉上。
確實好看,若放在現代,妥妥資方力捧的流量小生。
公主的審美還是在線的。
我吧唧吧唧嘴巴。
嘖嘖,可惜了!
「你在嘖什麼?」嚴番忽然出現。
「好看。」我實話實說,再話鋒一轉,「但沒你好看。」
嚴番笑了。
忽略掉他的瘸腿,這一笑,當得上傾國傾城。
「你可知他是誰?不給念個《地藏經》超度一下?」
這人還記掛著我S了他一個狗腿子,訛了他 1000 兩銀的事情。
我再看了看掛著的屍體,覺得 1000 兩銀太少了。
人生不能隻滿足於銀子,還應該有金子。
很多很多金子。
「給錢就念,1000 兩金,不二價。」
「我看起來像好人?」嚴番的尾音微微揚起,眸中盡是笑意,「1000 兩金雖然不多,可他不值,不如妹妹撒個嬌,哥給你萬金如何?」
萬金?
我有點心動了。
餘光看見那位千嬌百媚,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此刻正被兩個丫鬟半架半扶,往這邊趕來。
不由微微挑眉。
嚴番不愧「心智如妖」這個評價,光憑我一個挑眉的動作,就猜到我看見誰了。
於是,
他笑,切回原本的話題:
「至於門外這個人,讓他日曬雨淋三天,再拖去亂葬崗喂狗!」
「你敢!」
嚴番話音剛落,公主的低喝已經傳來。
嚴番施施然轉身,審視般看著昨夜被他強行洞房,這會兒走路都不利索的公主,笑吟吟地問:
「公主覺得為夫不敢?」
簡單一句反問,公主氣焰低了三分,但她沒有退,隻瞪著眼睛,鼓著腮幫子,強硬地與嚴番對視:
「你那樣對我,不怕我告訴父王?」
「去啊!皇上把你賜婚於我,隻說你溫柔賢淑,秀外慧中,可沒說你閨中放蕩,與人暗通款曲,身懷六甲!
「昨夜出那麼多血,我當是處子血。」
公主再次氣得一句話說不出。
後門外,吃瓜群眾還在看熱鬧,嘈嘈雜雜。
依照他們的角度,看得見我和嚴番,看不見公主。
當然,也聽不見嚴番和公主的對話。
「公主若要為了個刺客,鬧上金殿,盡管去鬧,嚴某絕不阻攔。」
言畢,嚴番袖袍一甩,走了。
公主站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眼淚無聲而洶湧。
「千金,對吧?」她忽然開口。
我意識到這話是對我說的,叫我給她的心上人超度。
可我撒個嬌,一兩句的工夫,就能賺萬金,不比念《地藏經》輕松:
「漲價了,萬金。」
「成交。」
公主答應得相當痛快。
這該S的封建社會金字塔尖,這可惡的鈔能力!
《地藏經》一萬七千多字。
我捻著菩提手串,默念了開頭 300 字,收工,拿錢。
我佛慈悲。
佛,我頓悟了!
做您的狗腿子(簡稱神棍),果然比做S手賺錢。
嗯,還輕松。
15
公主沒了孩子這事兒,在宮裡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倒是皇後派人送了些補品,人參、紅棗、枸杞、鹿茸啥的……再帶了句話給嚴番,話說得含蓄,大意是——「哗」雖好,可不能傷身!
潛臺詞是——你把公主弄流產,本宮和皇上不怪罪於你,反正是野種,沒了就沒了,但你以後不要這麼魯莽了!
公主氣得摔了 8 個花瓶,16 個茶盞,32 個瓷碗……
再打了兩個貼身丫鬟,6 個普通丫鬟,然後吩咐人,把嚴番的小妾們全部叫過來,跪成兩排。
公主嬌縱,不把人當人。
她用鞭子把所有人都狠狠抽了一番。
有人當場毀容,有人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院子裡哀鴻遍野。
我正在小佛堂修煉內功心法,耳聰目明得很,結果被她吵得煩不勝煩。
一股腥味湧上,差點走火入魔。
混賬!
我一拍蒲團,撿起旁邊的菩提念珠,氣衝衝出去了。
哦喲!
不愧是嚴番的 CP。
華妃娘娘才不過一丈紅,她這十丈紅都搞出來了!
小妾們哭哭啼啼,東倒西歪。
看見我仿佛看見救命稻草,一個個一聲疊一聲地:
「小姐救命!」
「小佛女救命!」
……
我這一生,隻替人報仇,不給人救命。
我捻著珠串:
「公主太吵,打擾我清修了。」
公主不知吃錯了什麼藥,逮著什麼罵什麼:
「你修個屁!
「別以為我不知道,在這嚴府,哪怕是隻母貓,都和嚴番有一腿!你打扮成這樣,不是勾引男人是什麼?
「真要修行的話,把頭發剃了,找個尼姑庵去!在這裡裝什麼裝!」
……
但凡嚴家的,皆知我在這裡的超凡地位。
眾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詫,很快垂眸,眼觀鼻,鼻觀心。
我笑了笑,踱步到公主面前:
「公主這樣,可不乖喲!佛——不喜歡。」最後四個字,尤其慢悠悠。
「不喜歡又如何?」公主翻白眼,強撐著上位者的氣勢。
「不喜歡的話,會收回念給你心上人的經……」我笑得人畜無害,「對了,公主若得空,可以去看看!」
「看什麼?」公主是真不明白。
「看你心上人啊,看看什麼叫天堂無路,地獄無門。」
我笑得漫不經心,轉身朝外。
公主的臉色瞬間變了。
她這樣的女子,多年來雖居高位,可所有的底氣都來自父母。
一旦父母與她的聯系少了,斷了,她就是隻紙糊的老虎,所有的囂張一戳就破。
「宋夏至,你以為我會怕你!
「你這個裝神弄鬼的騙子!神棍!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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