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靈,這輩子我們都會糾纏在一起。」
「糾纏?齊野,你到底要幹什麼?
「難道你真的像之前說的,打算和我結婚嗎?」
我揪著齊野的衣領直視他。
他的目光卻開始閃避。
當年的他隻是一個混混,尚且有他那個瘋玩的遊戲圈子。
如今的他是炙手可熱的電競新星,身邊圍著數不清的模特和明星。
還有他隊友提到的富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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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沒想過和我結婚。
或者說和任何人結婚。
但他見不得我和別人訂婚。
我悽然地笑起來。
「不打算結婚,就不要和我說什麼糾纏。
「我不是你玩膩了卻還要壓在箱底的玩具。」
我扶著牆朝巷子外一步步走。
齊野低著頭,沒有跟上來。
「果然,隻要我提『結婚』兩個字,他就會退得遠遠的。」
雨越下越大。
正好蓋住我的笑聲和哭聲。
14
巷子口停下一輛黑色保姆車。
身後突然響起一陣混著雨水踩在坑窪地磚上的跑步聲。
齊野從我身後出現,不顧我的掙扎抱起我,把我整個人塞進保姆車內。
裡面的暖氣開到最大,和外面陰冷的空氣像兩個世界。
上車以後齊野的電話響了。
備注是【俱樂部護理師】。
「齊野,別忘了你的腱鞘炎,今天約了 4 小時的復健治療。」
齊野沙啞的嗓音響起。
「抱歉啊,今天來不了。
「我打算退役了。」
電話那頭的護理師一頓。
齊野掛斷電話側身朝著我。
「我完成不了我的夢想了。」
我隻覺得可笑。
「你的夢想,現在和我還有什麼關系?
「你退役與否,不用告訴我。」
齊野頓了一頓似乎想說些什麼。
但車子很快停在公寓門口。
我迅速打開車門,跑進公寓大堂。
電梯停在一樓。
我走進電梯以後,瘋狂地先按關門鍵。
打算等關上門以後再按樓層。
但還是快不過齊野。
他伸出一隻手擋住電梯的門。
抬腳走進來。
按下我房間的電梯樓層。
「跑那麼快幹嘛?我話還沒說完。
「況且你住在幾樓幾室我都知道。」
「齊野,我理解不了你的世界。
「是不是折磨我能給你帶來樂趣?」
齊野勾起唇角,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步步後退,直到後背抵上電梯門。
他把我圈在電梯一角,撫摸我額角的劉海。
抬起我的下巴溫柔地在我嘴角落下一個吻。
「明明是你在折磨我。
「但隻要你在我眼前就好。」
15
電梯門一開,我看到我的公寓居然開著門。
一名雍容華貴的婦人帶著兩個黑衣西裝的男子。
看住我的爸媽和弟弟。
一群人在我屋內。
我直覺是齊野招惹我的事情被富婆知道,綁了我的家人。
婦人淡漠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我。
對著齊野開口。
「你不是硬氣得很,籤對賭協議也要繼續打遊戲嗎?」
「違約的錢我都還得起。
「本金和利息一起你讓你秘書算好告訴我就行了。」
齊野抿著嘴角,銳利的眼神看向那位婦人。
我意識到齊野和這個婦人不是我以為的那種關系。
兩人的視線凝固在空中,那是一段沉默而漫長的對峙。
齊野率先開口。
隻不過是對著我。
「你之前聽到的富婆是我的生母。
「她和我父親恩斷義絕,把我送到孤兒院棄養。
「如今自己人工受孕多次失敗以後,又想起我。」
「齊野——!」
齊母厲聲喝住齊野。
顫抖著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齊母手上戴的首飾太多。
刮到齊野的嘴角。
透綠的翡翠戒指粘上了紅紅的血色。
看起來像翠綠的葉子上開出妖異的紅花。
「你別忘了,你現在欠我幾千萬!」
「噢對了,她為了控制我。
「特意買下我所在的俱樂部。
「其他人可以憑實力打首發位置。
「隻有我得籤完對賭協議才能登上首發位。
「不然就當一輩子替補。」
齊野舔了舔刮破的嘴角,對著齊母悽然地笑起來。
「如你所願,我不打遊戲了。
「對賭協議的錢我會還清,我們再沒有關系。」
齊野轉過身看向我。
「退役以後我們結婚。」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齊野。
16
下一秒我的反應卻是逃。
「結婚」隻是我用來逼退齊野「糾纏」的說辭。
我從沒有想過齊野真的會和我結婚。
在我看來,這不過是他和齊母一時賭氣的話。
我不願意再次成為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工具」。
我剛跑到走廊上。
我爸媽和弟弟追出來一左一右拽住我。
「你這丫頭到底想幹什麼?
「人家有錢人願意認賬你還不答應?」
我弟插著兜不屑地笑。
「姐,我看那小子挺喜歡你。
「看不出來我姐這麼有本事!
「誰當我姐夫無所謂。
「是個有錢人就行!」
我泛起一陣惡心,推開他們往前走去。
我媽直接坐在地上撒潑。
「女兒不要媽媽了!」
「含辛茹苦養這麼大養了個白眼狼!」
我媽的聲音吸引了公寓裡其他教師和學生。
周圍房間紛紛開門竊竊私語。
「你趕緊起來!
「你到底知不知道『醜』字怎麼寫?!」
我走到我媽身邊拽住她起身。
我媽在我身邊耳語。
「你放著好日子不過,要全家跟著你過苦日子?
「那個姓齊的人家肯定會給我們錢。
「你可不能走!」
我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如此陌生。
「你為了這筆錢,就把你女兒賣了?
「賣給這個曾經讓她流產的人?」
「你爸馬上退休了,我又是全職主婦。
「你弟弟的房子和媳婦都沒著落。
「不靠你這個女兒我們能靠誰?」
我爸趁我不注意,已經從包裡拿走我的身份證。
人絕望到極致的時候,甚至想笑。
果然我在這個家裡,也不過是個「工具」。
17
齊野從門口追出來分開我們,擋在我面前。
「結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不關別人的事。」
他走到我爸面前,抬手抽走我的身份證。
我盯著他把我的身份證放在外套的內襯口袋。
我爸媽堆著一臉假笑,正欲說些什麼,齊野轉身就走。
拽住我的胳膊把我往電梯裡帶。
電梯門一合上,我朝著齊野的方向伸出手。
「把我的身份證給我。」
齊野語調溫柔,卻摻著一絲怒氣。
「剛才在巷子裡你不是問我會和你結婚嗎?
「我答應了,你怎麼跑了?
「還要把身份證拿回去?」
我偏過頭移開目光不再看他。
他掐住我的下巴逼迫我直視他。
「宋依靈,你說的結婚是在唬我是嗎?
「但我當真了。
「我們結婚,好嗎?」
齊野抬手覆上左心房的位置。
口袋裡放著我的身份證。
我怔怔地看著齊野。
從他嘴裡聽到「結婚」兩個字,我依然本能地不相信。
「現在沒有你的母親,隻有我們兩個。
「別把我當成你們賭氣的工具。」
「你覺得我剛才在賭氣?」
齊野掐住我下巴的手又多用了幾分力氣。
眼睛裡的紅血絲更甚。
「齊野,放過我吧。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
我不會自戀到以為齊野因為還愛我才說和我結婚。
許多時候我甚至不是個自信的人。
我知道他隻是為了又一次攪亂我生活的快感。
齊野兀自松開掐住我下巴的手,肆意地笑起來。
邊笑邊流淚。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道擁住我,他兇狠地吻住我的唇。
他吻得好絕望。
可是,明明該絕望的人,是我才對。
18
電梯馬上到達一樓,齊野慢慢松開抓住我的手。
低下頭輕聲喃喃。
「我沒有賭氣。
「我是真的打算和你結婚。
「我已經編輯好退役的官宣微博了。」
他掏出手機,把他尚未發送的微博內容遞到我眼前。
我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準備邁出電梯的腳步一頓。
齊野寫著:【因個人感情生活原因,決定退役備婚。】
我在巷子裡問出口的那一刻,從來沒有期望會得到肯定的答復。
所以我自己也沒有仔細考慮過。
我一面清醒地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傷我至深。
我一面沉淪地想抓住一塊浮木離開這個蠶食我的家庭。
至於還愛不愛,我更是不敢多想。
我不願意細想這段把我逼到牆角的危險關系,或許仍是我的舊念。
「既然微博已經編輯好了,那就發吧。」
齊野倏地從陰影中抬起頭看我。
他的眼神亮亮的,和他戴著的那枚鑽石耳釘一樣耀眼。
電梯門打開那刻,齊野的微博剛好成功發送。
門外站著陸逸飛,手裡拿著我落在別墅的圍巾。
我快步走到陸逸飛身邊。
「我有話想對你說。」
我和陸逸飛幾乎同時互相開口。
電梯間吹來一陣寒風,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陸逸飛攬過我的肩膀,展開羊絨圍巾披在我身上。
齊野眼神略微有些呆滯,定定地望著我。
「依靈……我已經發送退役微博……我們……」
齊野退役那一刻,就意味著他欠下幾千萬的債務。
「我記得在保姆車上和你說過,『你退役與否,不用告訴我』。」
齊野的嘴唇顫抖,似乎想說些什麼。
手機從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掉進電梯縫裡卡住。
齊野向前一步抓住我的手。
我甩開他。
按下電梯的關門按鈕。
齊野的手機被夾碎變形。
電梯門卻開開關關的,因為有異物卡住,一直關不上。
齊野低著頭,眼神晦暗不明。
站在不斷開合的電梯間裡。
陸逸飛帶著我走出公寓大門。
身後的齊野倚著牆蹲下來,嘴裡崩潰地喊著我的名字。
19
「對不起。」
走出大門拐進一家咖啡廳,我對著陸逸飛開口。
「依靈……我其實不介意……」
我出聲打斷他的話。
「謝謝你給我送圍巾,順便救了我。」
陸逸飛似乎意識到什麼,嘆了口氣。
「我開車帶你出去轉轉吧。」
我搖搖頭。
「我想一個人待會。」
這一天從早到晚,我被太多人裹挾著向前。
我真的很累。
陸逸飛走後,我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咖啡廳角落。
伴著沉靜的音樂。
突然一陣騷動,旁邊的人群混亂起來
有兩個女生持著玻璃瓶衝向我。
「如果不是你,哥哥怎麼會退役!」
「明明有男朋友為什麼要勾搭哥哥!」
「之前哥哥還被媒體拍到打架,也是因為這個婊子!」
點點灼燒的感覺落在我的臉上。
一雙大手擋在我眼前。
玻璃瓶裡灑出的液體悉數被這雙手擋下。
零星地飛濺在我的臉上和衣服上。
有點疼。
像小針刺破了皮膚。
之後我看到那兩個女生被保安制住。
滾落在腳邊的玻璃瓶上,貼著【H2SO4】。
然後我才看到眼前人的手背、手腕、手臂都泛起了可怖的血泡。
我一下子不敢叫他的名字。
因為我印象中他的手不是這樣的。
周圍的怒罵聲、哭喊聲、腳步聲都開始變得模糊。
唯有齊野那一聲「依靈」是真實的存在。
他的手擒在空中,不敢碰我。
意識回攏之後,我緊急解下圍巾替他擦拭。
盡管及時處理後送醫,但齊野手上的皮膚依舊被腐蝕得很嚴重。
「這下肯定得退役了。
「依靈,我看到陸逸飛開車走了。
「我們會結婚吧?」
齊野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傳來。
但我吐不出一個字。
齊野被護士拉去繼續處理創面。
20
醫院餐廳,齊母冷淡的眸子淺淺掃過我,緩緩開口。
「我不會遷怒於你,也不會要求你什麼。
「這都是他之前沉迷打遊戲要付出的代價。」
我震驚地看著面前兒子被潑硫酸卻異常冷靜的女人。
「那個叫職業電競。」
「職業?
「一天到晚對著電腦,打得再好不還是和動物園的猴子一樣讓人觀看?
「這個『職業』和猴子到底有什麼區別?」
我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
靜靜地用勺子攪拌著咖啡。
眼睛盯著咖啡裡的拉花一圈圈被我攪開。
「你愛齊野是嗎?」
齊母冷不丁問我這個問題。
我沒有回答。
連我自己都不想問自己的問題,我不會逼著自己作答。
人長大了,知道不是每一個問題都非得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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