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林家上下三十六口人。
他們沒想到,還有我這個漏網之魚。
我冷笑,另一邊於念冷嘲聲乍起:「呵,你別把我當傻子,當年林家被抄家,當真隻因為我?或者說……」
她頓了頓:「你是想拿他們立威,畢竟你剛上任,根基不穩,底下人不服你,你最熟悉的隻有林家,能陷……」
我聞言一驚,心中暗自思量。
原來韋漾一早就想拿林家開刀。
他意圖陷害,不僅僅是因為於念。
一陣悔意上湧,我當年,果真是引狼入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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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別怪我沒提醒你,小心禍從口出。」韋漾打斷她的話,聲音陡沉:「你現在這侍郎夫人的位子,包括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我給你的?你掂掂自己的分量,還有臉和我叫囂?」
即便隔著一道門,依舊阻擋不住那股子威脅之意。
書房裡久久沉寂。
我見時候差不多到了,抬步回院。
走了不遠,在我身後,明顯能聽到門「哐」地一下被撞開,我回轉頭看,一個身影從門後衝了出來。
我小小的惋惜了下。
於念,你還是落敗了啊。
13
依於念的性子,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她消沉了幾日,閉門不出。
而趁著這些時日,我與韋漾的「感情」愈發深厚,他閱書,我靜靜研墨,他出門遊玩,我伴他身側,執著他的手跑遍大街小巷,回頭時永遠是明麗天真的笑容。
新奇玩意兒堆了一屋子,全是他一樣樣精心挑選送過來的。
我笑嘻嘻衝他道:「若妾身某天走了,不要大人了,大人會如何?」
「抓回來,用鐵鏈鎖S。」他深情地望著我,眼中慢慢覆上陰霾:「以後不許說這種話。」
「妾身知曉了。」我乖乖地應。
他擁我入懷。
我靠在他懷裡,藏起嘴角冷意。
韋漾啊,你既然動心了,後面可別怪我無情哦。
14
於念重新出來時,似變了個人般,臉上掛著笑意,拉著我的手妹妹長妹妹短地叫。
還把她那些金貴首飾不要錢般往我手裡塞。
「之前是姐姐錯了,姐姐蠻不講理。」於念當著韋漾的面,抹一把眼淚,繼續對我道:「如今姐姐給你賠不是了,妹妹莫要見怪。」
她嬌滴滴地握住我的手,眼中敵意一閃即逝。
我陪著她演戲,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迭聲道:「不怪姐姐,是妹妹愚鈍,惹姐姐生氣,姐姐切莫自責。」
姐妹二人相擁而泣。
我險些一口嘔出來。
15
明面上我與於念和好。
韋漾也樂見其成。
但沒多久,於念便坐不住了,在用午膳時,提了一嘴春光大好,想去郊外踏青。
我將計就計,順著她的意思應和:「是啊,棠兒也想去,阿漾你看好不好?」
韋漾往我碗裡夾了一筷子菜,溫聲道:「棠兒想去便去吧,我讓下人去準備。」
「隻是……」他皺了皺眉:「我近來事務繁忙,可能要過幾日……」
「不必。」於念恨得牙痒痒,仍咧嘴扯出一個笑容:「妹妹既然想去,我與她兩人去就好,夫君不必憂心。」
「對啊對啊。」我識趣地跟著道:「阿漾放心忙你的,姐姐會照顧好棠兒的。」
說完,我衝於念眨眨眼:「姐姐你說是吧。」
「當然。」於念咬牙切齒。
16
出發那日,韋漾為我忙前忙後,明明已是暖春,厚實衣物仍件件往馬車裡塞,甜口小點心備了兩大食盒。
臨行前,他千叮嚀萬囑咐。
一再告知小心著涼,別餓著自己。
我將臉埋在毛絨領子裡,他說一句,我應一聲,不時乖巧點頭。
被忽視的於念站在一旁,淡笑不語。
坐上馬車,我與韋漾揮手告別,馬車一路顛簸,前往城外西郊。
甫一下馬車,於念便迫不及待地抓起我的手,帶起我往山上走。
越往深處,人煙越少,滿地枯枝亂草,踩起來嘎吱作響。
我沒戳穿於念,任由她拉我走。
直至一處斷崖出現在眼前。
於念放開我,大口喘著氣,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妹妹,這邊風景可好了,你往前走走看。」
我聽話地走到斷崖邊,狀似好奇地蹲身,俯視崖底景色。
山頂的風呼呼而過,吹亂發絲,而崖底波浪翻滾,是一條洶湧的大河。
於念並不知曉,在未決定復仇之前,我無數次來過這裡,亦曾動過輕生的念頭。
因而對這裡地勢了如指掌。
這懸崖內側斜長了一根粗壯的枝杈,掉下去那刻,隻要及時抓住它,便有機會再度爬上來。
S不了人的。
身後響起細碎的腳步聲。
17
我猛一站起回身,整個人面對於念。
於念作勢要推我,見狀嚇了一跳,趕忙收回手,心虛道:「妹妹,底下風景如何?」
我朝她笑了笑:「很好呢,姐姐不必勞心勞力來推我,我可以自己跳下去。」
於念愣住了,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試探著問:「妹妹在說什麼?下面兇險得很,快過來。」
「都到了這一地步,大家便不用遮遮掩掩了。」我將凌亂的發絲挽到耳後,挑明道:「我與夫人打個賭如何?」
「賭什麼?」
「賭我S後,韋漾會如何待你。」我慢悠悠說道。
於念抱臂冷哼:「若不是你個小賤人橫插一腳,我和夫君自然是和和美美,你S了,夫君喜歡的人隻有我一個。」
她說著說著,面上狠色頓現:「小賤蹄子,快去S吧!」
18
「韋漾變心,當真隻怪我一人?」
我退一步,已處在斷崖邊緣,面上笑容不變:「不過,如你所願。」
說完,我向後仰倒,如斷線紙鳶般輕飄飄墜落。
崖上僅留下目瞪口呆的於念。
韋漾曾因於念身S,一怒之下抄了我全家。
如今他愛的人變成了我。
我若被於念害S,他會有何舉動?
著實是很期待啊。
19
我收買了崖底的一戶人家,讓其謊稱是他們無意間在河邊救了我,而我頭部受到重創,已然失憶。
我在那戶人家住了幾日,該吃吃該喝喝,每日悠闲曬太陽,靜待韋漾的人來。
終於,韋漾親自帶人找來了。
那日我正在清掃院子,其實沒甚好清掃的,做個樣子罷了。
韋漾從另一頭快步走來,一把將我緊緊摟住。
「太好了棠兒,總算……總算是找到你了。」
他整個人因激動微微顫抖,手臂SS圈住我的腰身,話都說不利索。
我使勁推開他,睜著一雙眸子,不解之意漫上臉龐,警惕道:「你是誰?為何擅闖我家?」
韋漾驚在原地。
20
了解情況後,他千哄萬哄,我才不情願地答應與他回府。
我回府當天,於念亦跟著出來。
她見我好好站在大門口,滿臉不可置信,眼神驚悚,大叫道:「啊!鬼啊!」
我被這聲音嚇得往回縮。
韋漾直接上前兩步,一巴掌扇過去,隻聽「啪」地一聲脆響,於念被打得偏過頭去,嘴角滲出鮮血。
「閉嘴!」他怒聲道。
「這兩日急著找棠兒,還沒和你算賬,我的棠兒,豈是你想害就害的?」韋漾語帶譏諷,隨即命令:「來人,先把這賤婦送到柴房。」
下人聽令,架起於念往柴房拖。
於念邊掙扎邊無措哀嚎:「夫君,夫君你別信她!都是她的陰謀!夫君,你不能這麼對我,我可與你相伴五載啊!」
哭喊聲漸漸遠去,韋漾牽起我的手,帶我入府。
我始終怯怯的,不發一語。
「怎麼了?害怕?」韋漾小心翼翼問我。
我點點頭,又慌忙搖搖頭:「不害怕,隻是不知為何,一見到那位夫人,我總覺心頭不安。」
「棠兒別怕。」韋漾撫上我的鬢角,語氣狠厲:「我會讓她,付出代價。」
「嗯。」我淡淡應。
但該付出代價的,可不止她一個。
21
於念被鎖進柴房,日夜鞭打,逃脫不得。
我於傍晚推開柴房的門。
她蜷縮在角落裡,蓬頭垢面,全身是大大小小的傷,臉上盤踞著一道深深的鞭痕,血肉外翻,猙獰可怖。
已然是毀容了。
我突然想起,幾年的她站在牢外,彼時正春風得意,不屑笑道:「我就是假S又怎樣?韋郎真心待我,滅了你們林家,是你們活該!誰叫你們當初趕我出府。」
她用假S的法子驗韋漾真心,我如今亦用假S诓韋漾。
後果如何由她承受。
也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於念聽見動靜,抬頭看是我,臉上恨意與懼色夾雜:「你,你來幹嘛,看我笑話?」
我朝她扔去一把匕首,答道:「不,我是來助你的。」
「助我?你究竟想怎樣?」她離我更遠了些。
「我幫你看清韋漾真面目,難道不是助你?」我湊近她低語:「現在你可以拿這匕首找韋漾出氣。」
於念聞言,面上浮現瘋狂之色,伸手想觸碰匕首,但又似想到什麼,立刻把手縮回。
「我憑何信你?你又是什麼目的?」她又問,目露警惕。
嘖,有點棘手。
22
我不急不緩道:「不管信不信,你不去做,就隻能被困在這日夜挨打,至於我的目的,事成之後,韋漾的財產分我一半。」
說罷,我蹲下身與她對視:「你捫心自問,難道不恨韋漾?」
「恨,怎能不恨?他待我至此,我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於念放下戒心,徹底爆發。
她爬起抓住匕首,如瘋了般跑出去。
一路踉跄,直衝韋漾臥房。
她對準床上的韋漾,一匕首扎下去,一次不夠,兩次,三次……
韋漾從夢中驚醒,大聲喊叫,下人提燈趕來,急忙把於念拉走。
於念兀自大喊:「負心漢!我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你!」
我裝作剛來的樣子,哭哭啼啼撲向床邊的韋漾。
唉,注定是個不平之夜啊。
23
大夫前腳進門,後腳險些被滿處噴灑的血嚇倒在地。
我守在韋漾床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經過一番診治,大夫得出診斷結果,性命無憂,但餘生半身不遂。
韋漾得知這個消息,一氣之下命人將於念活活打S。
於念S不瞑目,瞪大眼緊盯著韋漾所處方向。
韋漾不寒而慄,讓人趕緊把屍體抬走,對外則宣稱夫人因病離世。
24
一晃過了兩月,諸事平息,韋漾傷勢漸好。
他坐在輪椅上,我推他去園子裡散步,園內驕陽正盛,清風和煦。
走著走著,我默默落下淚來。
韋漾察覺不對,問道:「怎麼了?」
「沒事的。」我故作堅強:「以後我幹活養阿漾。」
「小傻瓜,不用你養。」韋漾失笑:「推我去書房。」
我聽他的話,推他進了書房,他又令我關上門,指揮我扭動一處機關。
書房內暗門大開,門內是數不盡的金銀財寶。
亮閃閃的,價值千金不止。
果然先前的懷疑沒錯。
我暗自感嘆,這韋漾,貪的是真夠多啊。
25
「以後你拿著這些財寶,足夠下輩子衣食無憂。」他不無得意道。
「好。」我輕聲應。
此後,韋漾全身心信任我。
我可以隨時出入書房, 哪怕是隨意出府也沒人管。
搜集齊韋漾全部貪贓證據,我找到了父親的好友, 將這些一概交到他手上,跪下來衝他磕了三個響頭。
伯伯長嘆一聲將我扶起:「我與你父親是生S之交,我會盡力去辦的。」
我含淚跪謝。
有些事, 是時候該結束了。
26
我回到韋府準備剩下的事。
又過了一月,臨近秋日,百花凋零,落葉紛飛起舞, 蕭瑟枯敗感彌漫整個韋府。
我推著韋漾讓他坐到窗前, 望著窗外景色, 突然問道:「阿漾,你可知曉林家?」
「哪個林家?」他面色一變。
「城西角被抄家的那個林家,現今不存在了。」我嘆息。
「好好的別提那個。」韋漾語調不悅,顯然不欲多說。
我盯了他許久, 撲哧一下笑出聲。
他面露疑惑:「笑什麼?」
我沒回答,隻嘆:「可惜了。」
怕他沒聽清楚, 說完我又俯身湊他耳畔道:「真可惜,當年你最喜歡的念念, 沒能一刀送你下地獄。」
「不過也好, 我親手送, 總是好的過別人。」
27
「你究竟是誰?!」韋漾大驚,慌亂不已。
「我啊, 我是曾經的林家大小姐。」我一字一句道:「林清妹。」
「你,你竟然沒S!」
「對啊, S的人該是你。」我一改小白花的面貌,冷聲道:「貪汙受賄,按律當斬。」
我不欲多說,抬步往外走。
「等下, 別走!」他從輪椅上跌下來,爬行兩步抓住我裙角,語無倫次:「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別不管我,求你了, 我不想S,你讓我當牛作馬我都願意, 我真的不想S。」
生S面前, 他丟掉所有尊嚴,哭得稀裡哗啦。
一雙手如鐵鉗一般, SS攥住我的裙擺不放。
多相似的場景,五年前的雪夜也是這樣。
我那時救了他,換來的是什麼呢?
心中厭惡感逐次遞增。
我不慌不忙地拔下發簪,對著韋漾的手背狠狠刺下, 鮮血飛濺, 他「嗷」地松開手。
而我瀟灑離開。
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在我身旁嘰嘰喳喳,其中一人睨了我一眼,輕蔑道:「你瞧她,就知道傻杵在那兒,跟個土包子似的,到時主母來了,遭殃的鐵定是她。」
「我善」28
之後的事一切順利。
韋漾下獄,不久被送上斷頭臺。
我隱在人群中,看囚車從眼前而過, 眾人朝他扔爛菜葉。
韋漾始終雙目無光。
直到斬刀落下那刻,他眼中猛然爆發出求生的欲望。
但一切都晚了。
善惡終有報。
我壓低兜帽,消失於人群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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