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代地主家的保姆嗎!
他必須娶她!!
陸一舟眼神漠然,這表情放在他這張周正的臉上格外怪異,“我隻有幾天假,沒時間結婚,我怕委屈了你。”
蘇玉賢笑了,上前幾步,站在他面前,仰頭與他四目相對,尾音放的綿軟,“沒事啊,我們可以先辦婚宴。”
“我娘說,我年紀大了,不能再這麼耽誤下去。”她話音微微一頓,羞澀地低下頭,繼續道:“再說全大隊都知道咱倆好事將近,我連林昭都通知了,要是咱倆沒結,傳到部隊去,我擔心,會有不好的傳言。”
陸一舟猶豫。
蘇玉賢眼裡精光閃過。
她了解陸一舟,他比誰都在意自己的臉面,更喜歡暗暗與顧承淮較勁,提到那一家,他會妥協的。
“辦婚宴一天就夠了。”她伸手勾住陸一舟的手,眼睫輕顫,有緊張也有羞澀,但還是壯著膽子說:“我想和你組成家庭,我想光明正大地照顧寶珍,照顧你爹娘,我什麼都能幹,我們要是結婚了,家裡的瑣事我來做,你隻需要專心打拼往上爬就好。在我心裡你比顧承淮更厲害,沒有家庭的拖累,你會超過他的。”
最後這句恰好說中陸一舟的心。
他確實這麼想。
雖然被打動,陸一舟還是沒松口,他知道蘇玉賢比他更急,他不想被蘇家拿捏。
顧家三房。
林昭哼著歌回屋,大崽朝二崽招招手。
二崽正在抓大黃尾巴,瞧見他哥的動作,站起身拍拍手,蹬蹬蹬跑過來。
“哥,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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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崽肅著包子臉,“以後不準和陸寶珍玩!”
“為啥?”二崽問。
大崽眉頭一擰,“反正不準跟她玩兒,不然我不理你。”
“我沒說要和她玩兒啊!!”二崽慌忙道,“我本來就不喜歡跟女孩玩,她們老哭,玩遊戲輸了哭,摔了哭,沒糖吃哭,被兇也哭,麻煩死了,我隻跟梆梆哥他們玩兒!”
“你可記住了啊。”大崽怕弟弟忘記,又提醒一遍。
“嗯嗯嗯。”二崽點了好幾下頭。
“我不玩。”
答應完後,還是克制不住好奇,又問一遍,“哥你為啥不讓我跟她玩兒,你以前都不管的呀。”
大崽沒說是因為,他覺得娘不想他們離陸寶珍太近,隻說:“她罵你,她娘罵我們,她娘還說娘壞話,娘和那個小蘇不是朋友,咱們也不要和她的孩子做朋友!你要是和她玩,你就背叛了娘、背叛了我!”
二崽向來沒心沒肺,聽到他哥說的這麼嚴重,瞪大眼睛,手擺出殘影,“我不玩!以後我看見她就跑!”
小朋友被親哥嚇出心理陰影。
大崽摸摸下巴,“也不是不行,免的她纏上你。”
“她纏我幹啥?”二崽一臉驚恐。
大崽思考幾瞬,認真道:“想騙娘給咱們做的吃的喝的。”
“她別想!”二崽兇巴巴地說。
鐵錘來找大崽二崽玩,一來就聽見這話,“二崽,你在說啥?”
二崽藏不住話,當即把陸寶珍的‘打算’告訴給鐵錘。
鐵錘目瞪口呆,“她那麼小就有那麼多的心眼了!?好可怕啊!”
“對啊對啊,以後你也得離她遠點,小心她騙你的糖。”二崽煞有其事地說。
鐵錘點頭如搗蒜,“我記住了!”
他一臉感動,“二崽,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你也是我的好兄弟。”二崽說。
“你吃西瓜了嗎?”
鐵錘嗯嗯兩聲,小臉在發亮,他舔了舔嘴,聲音響亮,像春天雀躍的鳥鳴,裹著最純粹的快樂,“吃啦,你吃了嗎?西瓜真甜,真好吃,比山上的野草莓都好吃。”
“我娘在縣裡買的。”顧二崽張口就來。
林昭拿了些狗糧出來喂大黃。
大黃抬頭看主人,它的腦袋這兒缺一撮毛,那兒露出粉肉,潦草的像被臺風親吻過,醜的不忍直視。
它用腦袋蹭蹭主人的膝蓋,這才埋頭吃起來。
琥珀直接將腦袋伸進盆裡,吃飯動靜很大,著急地幾乎要把飯盆弄翻。
大黃低聲吼它,見它不聽用右爪給它一巴掌,扇的小家伙原地栽倒,嘴裡發出委屈的嗚咽。
“啊?”大崽瞪圓眼睛,“大黃也打自己的孩子?!”
他的表情特別可愛,林昭忍笑道:“當然啊,孩子調皮搗蛋犯了錯誤,當娘的肯定會教它。”
“娘沒打過我們。”大崽小心藏著心底湧出的小竊喜,身體不自覺搖晃,“肯定是因為我們乖,所以娘從不揍我們。”
鐵錘接話,“我也乖,我娘還揍我。”
大崽就問:“你娘為啥揍你。”
“因為我尿床。”鐵錘老實地說。
二崽喉嚨裡發出小動物般的咕嚕聲,震驚在原地,“你現在還尿床??!我和我哥早就不尿床啦。”
鐵錘急忙擺手,解釋道:“不是現在,是冬天那會。”
二崽瞬間不說話了,去年冬天他也尿床了,“沒事,奶說小朋友尿床是正常的,等我們長大就不尿床啦。”
林昭快樂死了,小朋友一本正經的討論某個話題,童言童語,真的很逗。
下午顧家三房吃的是紅燒排骨,大黃和它的崽也美美地啃了頓肉骨頭,吃的狗狗娘倆尾巴甩出殘影,這日子神仙來了都不換。
今天大黃可是立了大功,必須獎勵。
吃完飯,大黃帶著自己的崽窩在顧父給做的狗窩裡,禿毛隨呼吸起伏,偶爾發出咕嚕輕響,迎著落日餘暉,異常愜意。
龍鳳胎在它們旁邊玩耍,在兩個小團子快摔倒時,大黃站起身飛速衝過去穩住他們。
“大黃真能幹。”林昭摸摸它的頭。
大黃尾巴甩的更快。
翌日,一早。
約莫六點出頭,林昭醒來,洗漱後編好辮子,換上淺綠色布拉吉,娃娃領像兩片薄荷紙裁剪的荷葉邊,腳下搭配顧承淮給她買的白色圓頭小皮鞋,鞋面橫著道方口搭扣,時髦好看。
她剛抹了面霜,顧母過來了?
見到林昭的打扮,她愣了下,沒說掃興的話,出聲誇贊:“這麼穿好看,看著像個城裡姑娘。”
林昭大大方方地笑著,“以後就辛苦娘了。”
顧母隻覺得老三媳婦不愧是高中生,真會說話,忙笑著說:“照顧自己的親孫子孫子有啥辛苦的,老三媳婦你才辛苦,你好好上班,大崽他們就交給我,老宅那麼多人呢,哪會照顧不好幾個孩子。”
更不說老三媳婦還按照高的給了口糧,顧家其他兩個兒媳婦一點意見都沒有,舉雙手雙腳贊同接下照顧大崽幾個的事。
林昭下了兩碗掛面,簡簡單單的幾根青菜和蔥花點綴,弄點肉醬,再煎兩個雞蛋,能香死個人。
“娘,你一碗我一碗,快吃吧,不然坨了。”
顧母想說什麼,卻見大崽娘埋頭吃起來,動了動嘴,到底沒說話,吃起面條來。
她活了大半輩子,從來沒吃過這麼白的面條,還有這蛋,是用油煎的吧,真香吶。
“昭昭你手藝真好。”顧母說,食材也好,但老三媳婦廚藝確實頂。
林昭毫不謙虛,“那是,我沒怎麼學,但就是會做,做的飯也好吃。”
“那你是屬於有做飯天賦的人。”顧母說,“你學習也有天賦,大崽和二崽也隨你,以後肯定能上到高中。”
高中?
這學歷也太低了!
書裡說以後高考會恢復,大崽他們正好趕上好時候,怎麼著也得進大學的門呀。
“考什麼高中,上大學多好。”
顧母當然巴不得孩子們越來越出息,林昭這話讓她覺得,老三媳婦對大崽他們上心,願意教他們,她心裡高興的很,說:“對!上大學!聽說不是有啥工農兵大學,到時候想辦法跑跑關系。”
顧母有四個兒子,最偏疼的就是少年離家的顧承淮,所謂愛屋及烏,連帶著更喜歡大崽幾個。
林昭墊了墊肚子,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趕緊去上班了。
“還得有個自行車啊,走著過去得多累啊,也不知道老三弄不弄的來票。”顧母喃喃道。
嘴裡說著老三,老眼閃過思念。
這情緒轉瞬即逝。
她洗了自己和林昭的碗,掃了院子和後院,又給菜園的菜澆了水。
大崽和二崽才迷迷糊糊起來。
“奶?我娘呢?”大崽見到顧母瞬間清醒過來,左右掃視著,尋找林昭的身影。
“你娘去上班了。”顧母給孫子擦擦臉上熱出的汗,給他們倒水洗臉,“快洗洗,臉上都是汗,熱吧?”
二崽回答:“熱,特別熱,我都給熱醒了。”
顧母就說:“再熬熬,再過兩個月就沒這麼熱了。聽說城裡有啥子風扇,能自己扇風,就是很貴,還得通電。”
大崽和二崽聽的認真。
“有電才能有燈,我知道。”作為一個去過縣裡的小朋友,二崽很驕傲。
大崽疑惑地問:“奶,咱這裡為啥沒電?”
“對啊,為啥咧?”顧母也納悶兒啊。
“等以後都會通吧,通電可麻煩呢,聽說還要拉電線啥的,咱也不懂,有的地方通了,有的地方沒通,我想應該事一個村子一個村子慢慢通。”她沒糊弄兩個崽,而是說出自己的猜測。
“希望趕緊通,電燈可亮啦,晚上都不用點燈,一拉燈繩就亮啦。”二崽說。
顧母都不知道是拉繩呢,“哎呦,拉繩燈就能亮?這麼方便的?你咋知道是拉繩?那繩根晾衣繩一樣嗎?”她滿臉好奇。
二崽小胸膛挺起來,“我娘說的。”
“那肯定是真的。”顧母說,“你娘是文化人,見的也多,好好和你們娘學,以後上大學。”
“嗯嗯。”大崽表情認真,他最聽娘的話,也願意向娘學習。
二崽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自信,大聲說:“我和我哥都會上大學的!”說的信心滿滿。
顧母眉間縈繞著愁容,一個工農兵大學名額都難弄,兩個,更難。
兩個都是家裡的寶,傷誰的心她都不願意。
顧母忘記了,老宅還有一串孩子呢,真有了大學名額,更愁。
“奶,我餓了。”二崽的聲音終止了顧母的發愁。
“奶去給你們蒸雞蛋羹。”雖然顧母覺得一個崽兩個雞蛋有些奢侈,但是林昭交代好的,她會照辦。就像老頭子說的,分家了,分家就是變成兩家了,怎麼過日子崽他娘說了算。
林昭趕八點前到供銷社。
裡面已經有人。
看上去是個三十左右的女同志。
她目光在林昭的布拉吉打了個轉,面露笑容,“新來的同志吧?”
好個標志的姑娘,李芬心想。
“對,我是林昭,你好。”林昭回之一笑。
“我叫李芬,虛長你幾歲,你可以叫我芬姐。”李芬笑著說。
指著兩節櫃臺,“你是那兩節櫃臺。”
“謝謝你啊芬姐。”林昭感激地笑道,塞給她一把大蝦酥糖,往櫃臺走去。
李芬愣了下,收下糖,笑的更真心了,“林同志,有什麼不懂的,盡管來找我。”
這話正中林昭下懷。
“好,以後麻煩芬姐了。”
得了林昭給的大蝦酥,李芬也沒小氣,對她說了不少工作上的事——
比如剛來怎麼上手快,又比如想要供銷社的瑕疵品應該怎麼做,做好工作記錄等等。
聽完後,林昭就覺得,那把大蝦酥糖真值啊。
晨光爬上褪色的“發展經濟保障供給”標語時,其他售貨員陸續過來。
兩個是老員工,一個和林昭一樣,都是新來的。
其中一個老員工用帶有攻擊性的眼神掃過林昭和另一個新來的,冷哼,被身邊的同事拽了拽袖子,翻了個白眼,去了自己櫃臺,拉長個臉,摔摔打打的。
第34章 “紅星閃耀處皆為熱土”
林昭回了個白眼,對面那個倒三角眼婦女顯然沒想到她這麼剛,氣的面容扭曲。
八點整,銅鈴鐺鐺啷作響。
霎時擁入的人潮裹挾著汗酸味。
數個攥著票據的手拍在玻璃櫃臺上。
“同志!同志!!這是錢和布票,先給我扯三尺布頭。”扎羊角辮的姑娘半個身子探進櫃臺,藍布票被汗洇成深色。
旁邊,穿補丁褂的婦人腋下夾著哭鬧的婦人比她嗓門更大,“我先來的,我要一塊肥皂,這是錢和票!”
“有孩子呢,都別擠!”靠前的人大吼。
“同志,幫我拿5米麻繩!”
……
林昭提前記下貨品的位置,再加上有幸見過這等陣仗,絲毫不慌,收錢、取貨、找零,動作行雲流水。
她是會讀書的,記憶力不錯,兩節櫃臺什麼東西放哪裡,心裡門兒清,服務起人民來,效率那叫一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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