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像現在,他們都快忘記城裡的生活了!
幾個女知青想起家人許久不曾回信,分明放棄了她們,眼神哀怨、悲戚。
男知青想著每天幹不完的活,心中積攢的憋屈、煩躁、壓抑如結冰的河面瞬間裂開,無數冰錐上衝,幾乎刺破他們僅存的理智。
憑什麼!
憑什麼他們要過這種日子!
看著一個鄉下人都比他們過的好,知青們滿肚子不忿,怨氣重的能把方圓十裡的蚊子嚇到絕育。
“宋知青。”一道刻意放柔放軟的女音傳來。
幾個男知青回過神,深吸一口氣,從不好的情緒中出來。
他們不著痕跡地對視,暗暗擠眉弄眼。
嘖嘖。
長得好就是受歡迎。
宋知青才來沒多久,勾的這些村姑一個接一個上門,塞吃的,送喝的,有的恨不得連內褲襪子都幫忙洗一洗。
宋謙清潤的眼睛閃過一抹不虞,冷淡地看向說話之人,“有事?”
看著他沒有表情的清俊臉龐,顧杏兒面上浮現出難堪,心裡卻憤憤然。
她有什麼不好的,這麼久都暖不熱他的心。
心上人肯定不會有問題,有問題的自然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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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杏兒不善地掃視別的男知青,狠狠記一筆,又笑容滿面的看向宋謙。
“宋知青,雙搶累人,我看你都瘦了,我給你帶了個雞蛋,還是熱乎的,你快吃。”她直接上手,往宋謙手裡塞雞蛋,臉上帶著羞澀的笑,仿佛面前的青年是她對象。
可是。
誰不知道宋謙下鄉不到半月,他們二人沒見過幾面。
宋謙愛惜羽毛,沒想和鄉下土妞有什麼牽扯,後退幾步,眉頭微擰。
“雙搶對誰來說都累。你有這心,不如把雞蛋送去給你爹娘,給他們補補身體。”
別在他這裡找存在感了。
他是一定要回城的,對在大隊安家沒一點興趣。
顧杏兒垂下眼,連連冷笑。
給那對老不死的?呸!
喂狗也不給他們!
老不死的都把她趕出家門了,還想要她的雞蛋,吃屎去吧!
“人家可不稀罕我的雞蛋。”她陰陽怪氣地說。
宋謙眉心擰的更緊,越發覺得必須離這個姑娘遠點,過於涼薄,沒良心了點。
據他所知,豐收大隊的姑娘,上完小學的都少,而顧杏兒被供到初中,可見沒被家裡虧待,她竟還一副對父母頗有怨念的樣子。
不可深交。
宋謙在心裡打出四字評語,加粗標紅的那種,沒再看她,和其他知青一道回知青點。
顧杏兒還想追上去,被對宋謙有意思的女知青一頓嘲諷。
“能不能要點臉?要是我沒記錯,你還沒畢業吧?沒畢業就開始追男人,你爹娘這麼:教你的?”
“宋知青可是海城人,以後要回城的,怎麼也不會跟鄉下人處對象,把你的心思歇歇,丟人現眼的玩意兒。”長相清秀的女知青抱胸冷笑,出言把顧杏兒踩到腳下,還用腳尖碾磨幾下。
顧杏兒豈是個忍氣的。
這可是個連自己嫂子都敢傷的潑辣貨。
她二話不說上去兩巴掌,直接扇腫女知青的臉。
其他女知青愣住。
反應了足足五秒才回過神,趕緊抱團護被打的知青,同時大喊,“大隊的人打知青了——”
聲音尖利的能扎破人天靈蓋。
村裡人急急出來,過來一瞧,那女知青臉膨脹起來,好像個發面饅頭。
“杏兒,人是你打的?”有人問。
顧杏兒叉腰,囂張道:“就是我打的,怎樣?誰讓她嘴欠!”
“鄉下的咋了?又沒吃你家的糧,再嘴欠我撕爛你的嘴。”
她是一定要成城裡人的,哪怕不擇手段。
宋謙是她看好的人,誰給她使絆子誰就是她仇人!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阻止她成為城裡人,比殺她父母都不可原諒,必須受到教訓!
“沒天理了!”被打的女知青捂著臉哭,想還手又自詡文化人,不想讓人看笑話,隻能哭,哭的我見尤憐。
村裡一眾沒結婚的男青年禁不住生出愛憐之心,不贊同地看向顧杏兒。
不愧是村裡最大的攪屎棍,上手真狠。
“我要報公安!”
顧二嬸聽說消息後跑來,才來就聽見臉腫的像發面饅頭成精的女知青說要報公安,頓時腦瓜子嗡嗡的,精神遭遇泥石流。
她不想管顧杏兒。
寧願吃屎也不想管。
可是顧杏兒在她家住著,不管不行啊。
顧二嬸克制住想給顧杏兒一巴掌的衝動,深呼一口氣,冒火的眼睛盯著她,聲音染上厲色,“杏兒,道歉。”
“我憑什麼道歉,是她先說我的,我打她算輕的。”顧杏兒眼神挑釁地看著那個女知青,眼裡的惡意不加掩飾。
顧二嬸不想家裡出個勞改犯影響名聲,語氣加重:“你要是不道歉就搬出去。”
“搬出去就搬出去,當我稀罕。”顧杏兒渾然不在意。
反正知青點還空出一間屋子,她可以搬進去,這樣離宋知青更近,近水樓臺先得月,豈不是更好?
大隊又不會看著她沒地方住。
“好好好。”顧二嬸火冒三丈,“你長本事了,你搬,馬上就搬!”
顧杏兒無所謂。
她扭頭看大隊長,“大隊長,我要搬進知青點。”
一句話給大隊長直接幹懵了。
不等他說話,女知青紛紛反對。
“不行!”
“顧杏兒動不動上手打人,還這麼狠,我們不要和她住同一個院子。”
“知青點是知青住的地方,她不能住,我反對。”
……
幾個女知青堅決表示反對。
大隊長也不同意,“顧杏兒,怎麼哪兒哪兒都有你,大隊不可能讓你住知青點,你死了這顆心!”
“打人是你不對,賠醫藥費,再給人道歉,否則知青要是報公安,後果自負。”
顧杏兒豈會低頭,沒理大隊長,無所謂的嘁一聲,飛速跑走。
大隊長沒想到她這麼不服管教,氣的仰倒,“好的很。”
話落,沒再替顧杏兒說話,一甩袖子離開。
顧二嬸氣的直翻白眼。
和她相熟的投向同情的目光。
“你真打算讓顧杏兒搬出去?”穿藍色補丁上衣的婦人說,“我聽說承淮家要蓋新房,大崽娘要帶四個崽回老宅住,顧杏兒要是回去……”
顧家哪有安靜的時候。
“我那妯娌精的跟猴兒一樣,咋可能讓顧杏兒這禍害進門!”顧二嬸使勁掐自己人中,免的氣暈過去。
“那她咋辦?”
“咋辦?”顧二嬸滿臉怒火,冷笑,“愛咋咋!我說了,顧杏兒必須搬走,不然我家的日子沒法過了。”
撂下這麼一句話,她匆匆回家。
角落,蘇玉賢抱臂站著,嘴裡嘖嘖出聲,尋思她和顧杏兒挺像,都是一門心思想過好日子的人,可惜總有人擋她們的路啊。
想到不斷找自己茬的陸母和陸小妹,她眼底閃過冷光。
死老太婆帶著拖油瓶去縣裡了,不知道能不能弄來些好東西。
蘇玉賢付出一身包的代價,偷聽牆腳……知悉了陸寶珍身上的古怪。
她身體裡確實有個鬼東西,這鬼東西能幫她得到想要的,無論什麼。
果然她的感覺沒出錯,陸寶珍邪的不像個孩子。
不過,知道真相後,蘇玉賢並不害怕,反倒希望她利用好那怪東西,要錢啊,要票啊,要糧啊,最好再要個女士自行車,縫纫機,對了那啥收音機也弄一臺。
這麼一想,更盼著陸母和陸寶珍快點回來!
全然忘記了,她們出門前,她狠狠詛咒祖孫倆死外頭!
想象著陸寶珍可能帶回來的東西,蘇玉賢沒心思再看熱鬧,拍拍身上的灰,慢悠悠離開。
這頭,顧二嬸回到家,喊上兒媳婦收拾顧杏兒的東西,丟到門口,插上門。
顧老太太又急又氣,扶著門框大罵。
“這是幹啥,這是幹啥,老婆子還沒死呢,你就敢趕走杏兒,你怎麼不把老娘也趕出家門。”
顧二嬸一肚子心酸無處說。
“娘,你講點道理。”向來潑辣的人眼神疲憊,“顧杏兒在家啥事不幹,連內褲都讓她懷孕的表嫂洗,這哪是個小輩,這就是個祖宗呀,我不趕她出門家都要散了!”
更何況。
顧杏兒纏男知青的事,她之前就略有耳聞。
今天居然為了男知青毆打女知青!
顧二嬸想到接下來村裡的闲言碎語,恨不得暈過去。
不行,顧杏兒必須滾。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名聲受損。
顧老太太也知道杏兒被她慣的沒邊,可是,那是她帶大的孩子啊,也快嫁人了,她就想趁杏兒還沒嫁讓她過幾天舒心日子,怎麼老二媳婦兒不能理解呢。
“杏兒快嫁人了。”到底得靠兒媳婦養老,顧老太太難得說句軟話。
顧二嬸沒退一步,仍舊堅持,“她必須搬走。”
顧老太太抖著手指她,“你……你……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餘光看見寶貝二兒子,老淚縱橫道:“老二啊,你看看你的好媳婦兒!”
這段時間家裡亂,兒子兒媳都有怨氣,顧杏兒還每天一副所有人都欠她的欠扁表情,連對她容忍度頗高的顧二叔都有些受不了,這個侄女搬出去隻會讓他覺得輕松。
“杏兒確實不成樣子。”顧二叔站他媳婦兒。
顧老太太震驚,“老二!”
顧二叔知道相比侄女,親娘更心疼他,布滿褶子的臉流露出委屈,“娘,杏兒來了後家裡天天吵,我晚上根本睡不著,我覺得再這麼下去,你的棺材該給我用了。”
一聽這話,顧老太太忙呸呸呸幾聲,心疼地看著兒子。
“你咋不給娘說?”
顧二叔不忘表孝心,“我不想讓娘操心。”
老太太眼神越發心疼。
“算了,杏兒也大了,你隻是二叔,她的事讓老大一家操心吧。”
顧二嬸松一口氣。
終於把那個攪家精送走了!!
二房的幾個兒媳婦差點沒哭出來。
苦啊。
太苦了!
顧杏兒簡直不是人。
明明不是正兒八經的小姑子,偏偏擺小姑子的譜,有大病啊。
想起黃秀蘭、趙六娘和林昭,眼底幽怨更深。
她們倒是舒坦了,壓力全在她們這裡。
大隊長給出路,顧杏兒硬不走,以為跑走就沒事了,誰知挨打的女知青真會報公安。
等公安來村子抓人,十六歲的小姑娘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害怕,嚇的臉色慘白,腦袋像被人打了一棒槌,扭頭就跑。
後面兩個公安追。
顧杏兒慌不擇路跑進豬圈,豬圈裡瘦巴巴的豬正在吃飯,哪知突然冒出個兩腳獸,以為她要和他們搶吃的,直接拱上來。
“咚——!”
顧杏兒腳下一絆,一屁股坐到食槽裡。
三頭豬一看飯碗被砸,氣的不行,繼續不要命地拱她。
“快救人啊。”顧母忙喊人,到底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也不能眼看著她被豬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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