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宴道:“你願意嗎?”
“不願意!”謝晚凝勃然大怒,“我知道你行事囂張慣了,但我……”
“我隻是擔心你,”陸子宴打斷道,“此去北疆山高路遠,你這邊若是出事我鞭長莫及,晚晚,我不想再經歷你沉睡不醒的痛苦。”
他語調輕柔,隻是在陳述一樁事實,並不是訴說自己情意,也沒有半點暴露自己痛點的難堪。
謝晚凝聽著,袖中的手指緩緩握緊,嘴唇動了動,僵硬道:“不要你管。”
“這是你的安危,我做不到不去管,”指腹摩挲著她柔軟的下颌肌膚,陸子宴道:“跟我去北疆好嗎?最多一年,我踏平金朝,帶你回京。”
“我不去,”謝晚凝木著一張臉,“你當然可以動手強行擄我去,不需要顧忌我的感受,但我告訴你,你得到的隻有……”
“住嘴!”陸子宴瞬間變臉,低喝道:“再敢口無遮攔,我先把你擄去營帳侍弄。”
‘侍弄’字從他嘴裡說出來,絕對是個動詞。
謝晚凝十分識時務,當即就不再說話,隻是眼神依舊憤憤。
四目相對許久,他的面色漸漸緩和下來,“真的不去?”
“不去。”謝晚凝道。
陸子宴深深的看她許久,最後輕輕嗯了聲,“那就不去。”
比倔,他哪裡比得過這姑娘。
謝晚凝才松口氣,就見他拿著那個竹筒遞過來,“打開看看。”
竹筒不大不小,密封層已經被他撕開,她隻需要輕輕一揭,就能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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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晚凝想了想,動手拔出竹塞子,將裡面的東西倒了出來。
一枚玉指環,一張卷曲的字條。
字條上面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小字。
謝晚凝衝衝掃了一眼,見到‘紫竹林’三字後,唇角微抽。
這人不會真的在那兒,眼巴巴等她吧。
他是怎麼認為,她會願意孤身去同他幽會的?
原來,他說等她一天的事,竟然是真的。
“憑借這枚指環,你可以調令我在京城所有親兵,”
陸子宴捻起她掌心上的玉環,低聲道:“這是我留給你的後手,我不在京城時,你一旦察覺到什麼風吹草動,不要冒險去試探什麼,直接去鎮北王府,那兒有一條地道通往京郊軍營,隻要到了那兒,不會有人能傷你分毫……”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要給她講指環帶上。
謝晚凝抬手打斷:“你覺得我會有什麼危險?”
陸子宴一頓,淡淡道:“世上不長眼的人很多,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有備無患。”
他沒有做正面回答,謝晚凝卻知道。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前世她的死,讓他再也沒了運籌帷幄,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
謝晚凝自己也覺得,事關自己性命,如何小心都不為過。
但她如今是裴家婦,又怎麼能拿他的信物,靠他的人來保護?
這樣,置裴鈺清於何地?
裴鈺清……
謝晚凝恍然一驚,“我的暗衛!”
裴鈺清離京時,給她留下四名暗衛,明處還有裴洱照應。
如今,這人已經堂而皇之出現在她房裡,那些暗衛呢?
見她終於反應過來,陸子宴捏了捏眉骨,小聲道:“我沒動手。”
在她咬牙逼視下,略有心虛道:“應該是鳴風處置了吧,你知道的,他自作主張慣了……”
“陸子宴!”
那是裴鈺清離京前為她精挑細選出來的四名暗衛,以一當十不在話下的擎天衛精英!
上回幾名暗衛就被他的鳴風解決了,這次竟然還是他!
謝晚凝真是又惱又恨,怒意直衝顱頂,想也沒想,手直接揚起,猛地揮下。
‘啪’的一聲脆響,響徹屋內。
就連外面候立著的婢女都聽見了動靜,小聲問詢。
謝晚凝隻覺得自己手腕發麻,手掌發痛,正隨口敷衍婢女兩句,手腕就被扣住。
“疼嗎?”陸子宴看著她發紅的手心,輕輕捏了捏,淡淡道:“就這麼喜歡打臉?”
他俊俏的側臉上,一個手掌印十分清晰。
自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陸世子,現在更是兵權在握的鎮北王。
挨巴掌這樣的事,恐怕最恨他的政敵都不敢想。
可這是她打他的第二個耳光。
謝晚凝唇動了動,咬牙道:“你欠打!”
“好,我欠打,”他半點不見惱,低頭湊近了些,哄道:“還打嗎?消消氣,隻給你一個人打,打一輩子也行,好不好?”
謝晚凝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可唇才輕啟,陸子宴就勢覆了上來,手扣住她的下颌。
用著不容她躲避的姿態,吻她。
這個吻灼熱,痴纏,帶著毫不遮掩的濃烈愛意和痛意。
在此之前,謝晚凝從不知道,一個親吻原來能品出這麼復雜的情感。
好像感同身受,她能真切體會到他的情緒。
恨不得將人吞吃入腹的深吻,可吻到結束都不帶半點欲念。
他紅了眼眶,沒有落淚,眼睫看上去卻湿漉漉的,像一隻收斂了爪牙的小獸。
可憐、無害。
真是假的可笑,這可是陸子宴!
他怎麼會可憐,怎麼會無害!
謝晚凝閉了閉眼,強自壓下自己可笑的動容,抬手又是狠狠一耳光,“滾!”
隨著‘啪’的一聲,室內徹底安靜下來。
陸子宴維持著被扇到偏著臉的姿勢,好看的眼睫顫了顫。
良久,他輕輕道:“真絕情。”
他幾乎要把一顆真心挖出來獻給她。
什麼自尊,什麼傲骨全部敲碎,就連羞恥心他都沒有了。
他隻要她一個,不要臉面的隻想要她一個。
可她卻一次比一次狠心。
“早就沒有情意,何談絕情!”謝晚凝握住自己發抖的手腕,深吸口氣,聲硬如鐵,“你給我滾!”
“滾不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他就從被她話語的刺痛中回身,站直了身子,語調輕淡:“你是不是拿定了我舍不得動你一下?”
他道:“晚晚,如果我是你,我不會一點希望都不給我這樣的人。”
“又要開始威脅我了嗎?”謝晚凝氣的發笑,“除了威脅,發情,和無休止的糾纏外,你還有別的招數嗎?”
“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但你的感情,沒有讓我感受到半點快意,隻有厭煩!”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愛我明白嗎!”
第173章
這些話,謝晚凝都說累了。
陸子宴當然明白,但他不想明白。
他淺淺勾唇,道:“我早想過了,此生能重新贏回你的心固然好,但我的晚晚這樣鐵石心腸,想必是不肯再愛我,那也沒關系,能得到你的人也是好的。”
怨侶又如何。
恨比愛長久,她能恨他一輩子也足夠了。
總之,他們得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他的瘋勁謝晚凝已經領教過很多次,可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讓她震驚,眼神都有些怔楞。
陸子宴靜靜的看著她,道:“那病秧子給你留的暗衛這樣無用,你身邊守衛松懈,會讓人有機可乘,把指環收下,別跟自己安危過不去。”
說著,他握住她的手就要將將指環給她帶上,謝晚凝急急蜷起手指,“我不要!”
她一心記得自己的裴家婦,絕對不能收他的信物。
更何況,為什麼守衛會松懈,還不是因為暗衛都被他的人解決了。
至於說暗衛無用,那更是無稽之談。
這世上有幾個人能比得過他手下的鳴風鳴劍!
那倆都是能獨當一面的大將,被他一手訓練出來的心腹。
她堅持不要,陸子宴勉強不了,對峙許久,他連連冷笑,將指環收了回來。
就算被氣的不輕,但到底還是她的安危更重要,他深吸口氣平復了心情,提醒道:“離皇宮遠點,你姑母你表兄都不要親近……”
謝晚凝正要說話,被他狠狠一瞪眼止住。
“還有二皇子,那也是個不安分的,”見她好像被嚇道了,他聲音放柔了些,“不要跟他們有任何來往,細枝末節的瓜葛都不要有,聽見沒?”
怕她還跟自己倔,又道:“不想逼著我把你綁去北疆,就給我點個頭。”
“……”謝晚凝咬牙點頭。
陸子宴沒忍住嘆氣,“說我愛威脅你,你看看,我要不這麼做,你根本連個反應都不願意給我。”
他也想彬彬有禮,不行逼迫之事,他發自本心的想把她捧在心尖尖上呵護。
但她不給他機會。
他要是不強勢不威脅的情況下,稍微湊近點,她早就跑的影都不見。
他能怎麼辦?
眼睜睜見她投入別人懷中,過沒有她的日子?
他要是能做到,那根本不會有這一世。
他會是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一言可定萬千生靈命運的帝王。
但他早就陷入了魔障,眼裡心裡都隻容得下一個她。
“等我從北疆回來,儲君之位便穩如泰山,朝堂上這段日子你那位表兄急的上蹿下跳,撼動不了我半點,或許會將主意打到你的頭上。”
唯恐謝晚凝不知事態深淺,跟前世一樣毫不設防輕信他人,陸子宴耐心的將朝堂上的情況徐徐說於她聽。
最後輕輕道:“你既不願意收指環,那我將鳴風留下照應,收拾了你八個暗衛,我都給你補上……”
說著,他神情一肅,正色道:“我的人實力雖不錯,但皇家不養廢物,你的姑母和表兄手裡底牌不少,他們真狗急跳牆,一心想對你動手,我怕暗衛護不住你。”
若是可以,陸子宴恨不得將人困在眼皮子底下,最好走到哪兒,都能看著,自己貼身保護。
京城被他描述成了一道龍潭虎穴,謝晚凝正聽的心情復雜,肩膀就被他握住。
“答應我,”他道:“再恨我,也不要拿自己安危開玩笑,別給她們接近你的機會。”
謝晚凝有些無語。
她又不傻,活的好好的,誰願意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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