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這幾個蒙面綁匪業務不是很熟練,沒有第一時間收繳所有人的手機。
所以在剛剛蹲下來的瞬間,我雙手顫抖地撥通了報警電話。
希望警察能夠通過電話裡的聲音,判斷出是搶劫,快點趕過來。
現在還有個問題,就是怎麼將咖啡位置傳遞出去。
沈聿似乎知道我在考慮什麼,給了我個安心的眼神。
然後厭煩地朝我看了一眼,大聲嚷嚷:
「要不是你非得來這個藝術館對面的咖啡廳來約會,我們會遭遇搶劫嗎?」
劫匪惡狠狠地看過來,沈聿連忙將手抬得高高的:
「我就看不慣她這麼矯情,錢可以都給你們,就求求你們千萬別把我們兩個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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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匪嗤笑一聲:
「少廢話。」
然後還真把我和沈聿綁了一起。
還摸走了他的錢包。
清點人數的時候,劫匪卻猛然意識到手機的存在。
開始一個一個收繳手機。
手心忍不住出汗。
我的手機現在撥打了報警電話後,就一直放在口袋裡。
現在雙手被綁著,也沒辦法掛了電話。
進退兩難。
手上傳來股溫熱的力道,沈聿捏了捏我的手。
「別擔心。」他悄悄給我做了個口型。
這家伙,明明自己的手心也都是汗。
剛想白他一眼,我就被人拎了起來。
「你的手機呢?」
心快提到嗓子眼,我卻隻能硬著頭皮回答:「我、我的口袋裡。」
「你最好別給我耍什麼花招。」為首的那個劫匪冷哼一聲,拿出我口袋裡的手機。
看了一眼,就交給身後的小弟收著。
我松了口氣。
估計是警方察覺到不對,主動掛掉了。
但下一秒,那個小弟對著我的手機,大喊出聲:
「他媽的,這女的已經報過警了!」
16
話音剛落,眼前的劫匪大罵一聲,兇神惡煞地扭頭朝我舉起搶。
「砰——」
槍聲,尖叫聲,警笛聲,爆發於一瞬間。
場面混亂成一團。
硝煙中,我幾乎沒反應過來就被沈聿撲倒。
粘稠的血紅色在沈聿胸前蔓延開來
他替我擋了那一槍。
我雙手顫抖地去堵住那個傷口:
「沈聿,醒醒,醒醒,現在你千萬不能失去意識……」
男人悶哼一聲,本來闔緊的雙眸睫毛顫動。
「咳咳,別……別擔心,晚晚……」
沈聿的聲音低啞,喘著粗氣。
「或許你說得對,我真是個自私自利的爛人。」
「我不止一次問自己,為什麼當初可以把你的存在想得那麼理所當然?」
「為什麼能對你說那麼刻薄的話?」
「為什麼總是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拒絕你?」
「對、對不起……」
「或許現在說這句話太遲了——」
他被抬上擔架,後半句話被風輕飄飄傳進了我的耳朵裡。
「但晚晚,就、就能不能最後、相信我一次……我是真的、一直喜歡著你……」
17
事情爆發以後,我陷入了極為忙碌的狀態。
往返於醫院和藝術館之間。
沈聿遲遲沒能醒來。
醫生說,那枚子彈再偏離三釐米,沈聿就要去見上帝了。
之前那群劫匪也很快被抓起來。
他們都是被這個咖啡店主拖欠工資,然後無故解僱的員工。
本來想搶點錢就走,但後來卻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我和沈聿算是無妄之災了。
在一次去查看沈聿身體狀況的途中,我又遇到了虞淼。
她坐在沈聿床邊,紅著眼眶看我:
「溫言晚,你是不是很得意?」
「你毀了沈聿的事業不說,還要他獻出生命嗎?」
我嘆了口氣,坐在另一邊直視她:
「虞淼,如果我沒記錯,明早你在國內還有場學術會議。」
「你就這麼喜歡他?」
她雙手緊握成拳,眼底竟然浮現了霧氣。
「溫言晚,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沈聿當初明明在化學上那麼耀眼,我為了配的上他爬到了這個位置。」
「但、但他怎麼可以為了你說放棄就放棄呢?!你憑什麼啊!不就一破畫畫的嘛……」
說到最後,虞淼的情緒隱隱有些失控,聲音開始歇斯底裡。
似乎是錯覺,我看著她現在的樣子,總覺得有些熟悉。
看我沒回話,她徑直起身離開。
擦肩而過時,她冷冷的聲音傳來:
「我會讓沈聿知道隻有跟我回去才是正確的。」
直到三天後,我才理解她的話的含義。
距離畫展開始還有一周,網上突然湧現出了一種聲音,說我的作品涉嫌抄襲。
並發布了所謂的草圖。
我幾乎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手筆。
熱度在推波助瀾下,沒用多久就登頂了。
不利的輿論越擴越大,甚至畫展外面開始被人惡意潑油漆。
街上出現了「讓抄襲者退出藝術圈」的遊行。
連周遙也急得找我,問我接下來怎麼辦。
威廉也發消息問我,要不要壓熱度。
我都隻回了一個字的「等」。
送來的熱度,不要白不要。
虞淼把藝術圈,想得太簡單了。
我的成就不是一朝一夕得來的,而是無數作品堆積而成。
所以大部分藝術人士依舊保持的觀望態度。
而有異議大多也是那些看熱鬧,自詡正義的人和僱來的水軍。
我看著畫展按照預計被炒的越來越熱。
然後在前三天,在網上宣布會在展會上同時展出所有畫作的繪畫過程記錄。
虞淼千算萬算,也沒想到我的畫室是有監控的。
也就是說,幾乎所有我的繪畫都是有記錄過程。
甚至我還有靈感記錄的習慣。
一旦有了繪畫靈感,我就會錄個視頻將它們保存起來。
這些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他們隻知道我是個自大傲慢的年輕女畫家,說不定還是身體上位。
一時間,我的畫展一票難求。
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熱度。
他們都準備看著我怎麼被打臉。
畢竟不論是哪個國家的網友,最愛的除了造神,便是毀神了。
18
畫展開幕那天,來訪者和記者將展館中央圍的水泄不通。
我剛準備上臺,卻看到了一個預料之外的人——還一身病服的沈聿。
心中頓時生出種不詳的預感。
下一秒,他竟然踉踉跄跄地擠出了人群,到了臺子上。
他拿起話筒,聲音帶了剛醒的虛弱:
「我是沈聿,所有畫作抄襲言論都是我偽造的。」
「很抱歉,給大家添麻煩了。」
一時間,下方瞬間哗然。
我額頭青筋直跳,不知道沈聿做這一出的目的。
來實現所謂的自我感動嗎?
一陣騷動,人群裡甚至出現了朝他扔本子的偏激人士。
我連忙上臺,搶過話筒:
「不好意思,大家,這是我們畫展新來的實習生,剛生了場病,腦袋還不大清醒。」
「現在由我開始向大家展示期待已久的記錄過程……」
接下來,在我力攬狂瀾之下,一切的流程終於回到了正軌。
而沈聿也在一切結束後,被我在後臺找到。
他正和虞淼發生激烈的拉扯。
虞淼紅著眼眶,扯著他的衣袖問他:
「沈聿你瘋了,你情願把自己毀了也不願意跟我回去嗎?」
沈聿不耐煩地將虞淼甩到一邊:
「虞淼,你不懂嗎?我現在根本不在意什麼化學。」
「我隻想再多看看晚晚。」
「不知道我給你了什麼錯覺,但我從來就不喜歡你,所以你能不能放過我?!」
虞淼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人,淚水在打轉:
「沈聿,你之前說的那些話呢?」
「什麼跟我在一起做實驗比較舒服,什麼你喜歡化學,都是騙人的嗎……」
沈聿僵住,把頭撇向一邊,良久沒有回應。
後面虞淼受不住,哭著跑了出去,還撞到了門口的我。
沈聿頓時緊張地向我解釋:
「晚晚,我跟她真的沒有什麼……」
我直接皺眉打斷他:
「你剛醒來應該在病床上,而不是在這裡。」
聽到我的話,沈聿突然笑地眉眼彎彎。
「晚晚,你關心我……」
「其實虞淼拿你抄襲的事威脅我回去,但我早已不在意什麼名聲了,所以……」
「沈聿。」我叫停住眼前人的抒情:
「你不會覺得今天的事我會很感動吧?」
沈聿的聲音一下弱了下來:
「晚晚,我、我隻是想到過去,如果我當初也能為你承受一些……」
「沈聿,你還不明白嗎,我們回不到過去了。」
我直視他,一如他曾經的不耐:
「我關心你是因為傷是我造成的。」
「除此之外,沒有其它了。」
「還有今天的事,我沒有感動,甚至很厭惡你這種自說自話的行為。」
「所以,你懂了嗎?沈聿」
沈聿的身體瞬間搖搖欲墜,牽強地扯出抹笑容:
「晚晚,看來你真的很生氣,連、連騙我一下都不願意啊……」
我不打算繼續對牛彈琴:
「沈聿,現在你該回病床了。」
18
自那天以後,虞淼就不見了蹤影。
聽說是受刺激回國了,一心撲在研究上,誓要讓沈聿後悔。
但我沒有因此放過她,畢竟做過的事就要付出代價。
於是我請了律師,以誹謗的罪名起訴了她。
並在網上正式發布澄清和律師函。
她在學界的名聲算是徹底被毀了。
化學女神的名頭更是崩塌的徹底。
正如我曾經說過的,網友們熱衷於造神,也熱衷於毀神。
這些估計都讓她頭疼的很,不然也不會半夜發短信給我。
問我怎麼樣, 才能罷休。
我沒有回她,隻是將號碼默默拉黑。
相比於蹦跶的虞淼,沈聿突然變得很乖。
我說什麼他都照辦, 唯一的要求是讓我能每周來看看他。
隻是每當我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
都會被病床上的他溫柔地轉移了話題。
但盡管他這樣做, 也阻止不了我想結束一切的決心。
所以這次我坐在他病床邊, 開門見山:
「沈聿, 今天是我看你的最後一天, 之後我會找專門的養護專家來照顧你的。」
他臉色剎那蒼白, 身子晃了一晃,似乎沒想到這一天有那麼快:
「為、為什麼?」他的聲音裡帶著懇求:
「我會改的, 晚晚, 你相信我……」
「你看咖啡廳那次我不就保護了你, 你再給我次機會, 好不好?」
我搖搖頭:
「這無關相不相信的事。」
「隻是我已經不喜歡你了。僅此而已, 沈聿。」
這一句話像把鐵錘敲碎了他的防線,淚水還是從他泛紅的眼眶落到了被單上。
我起身,卻被他的手攥住了衣袖:
「晚晚,我不能沒有你……」
我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時空仿佛輪轉回了五年前的那個晚上。
我垂眼看他:
「沈聿, 獨立點吧。」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真的離不開誰。」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卻讓他再也抑制不住情緒。
那個曾經的化學天之驕子, 如今在我面前哭得像個孩子。
說來也可笑, 這幾天他的情緒失控加起來比之前五年我見到過的還多。
我瞥到床頭,之前沈聿拼好的畫放在那裡。
我將它拿了過來。
走到窗邊,將它一點點撕碎, 碎片迎著晚霞被送進了風裡。
「你看, 擁有裂痕的東西是很難恢復如初的。」
「你不好好珍惜, 它是不會在原地等你的。」
半晌, 沈聿帶著哭腔的聲音在空寂的病房回蕩:
「我們還能是朋友嗎?晚晚。」
「不能。」
我倚靠在窗邊, 轉頭看向沈聿:
「其實有句話你說得很對。」
「別再做自己不擅長的事了。」
一剎那,安然落地。
「(我」「沈聿,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但別讓我瞧不起你,好嗎?」
「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
沈聿喉結滾動,半晌,才艱澀地吐出一個字:
「好。」
從醫院出來, 我漫步在林蔭小道。
周遙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 從後面跟上我的腳步。
他撓撓頭,笑著問我:
「或者學姐, 那個沈聿不行,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唄?」
我想也沒想, 白了他一眼:
「怎麼?我是沒男人就活不了了嗎?」
「下周我會告訴莫教授,你最近幾天看起來空的很吶。」
身後傳來周遙辯解的聲音:「別啊,別啊, 學姐,我就開個玩笑……」
遠方鍾塔傳來了今夜第一下的鍾聲。
象徵著一個新的開始。
這次,比起去苦苦追尋對的人了。
我想先去成為對的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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