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齊昭成婚三年,我助他在皇城中躲過無數陰謀算計,穩坐太子之位。
可是有一天,他說,自己已經厭倦了勾心鬥角的日子。
秋闱時,齊昭落崖,屍骨無存。
多年後再見他,他已成了楚江的壓寨夫君。
彼時,這個S伐果決的太子正笑容滿面地為她洗手作羹湯。
他們都說,齊昭失憶了,什麼都不知道。
可他藏在袖中的手,分明就在微微顫抖。
當夜,我失魂落魄坐上回京的馬車,一個與我夫君一模一樣的神秘男子從雨幕中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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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我回去,讓我……取代他。」
1
得知齊昭的消息時,我手上的熱茶差點灑了一身。
自五年前我們遭受暗S,他為我擋箭墜下山崖後,從此杳無音訊。
不管我們費了多大工夫,派出了不少人手,都始終尋不到他的一絲蹤跡。
如今找到了他,我仍是有些不可置信,眼淚不止地湧出。
「你說的,可是真的?」
跪在地上的暗衛語調鏗鏘有力。
「千真萬確。」
我顫抖的聲線松緩下來,「好……好。」
一個躲在簾後的小影子聞言興高採烈地蹦出來。
「娘親,是爹爹的消息嗎?爹爹要回來啦?」
【是你爹有下落了,我們一起去接他,好不好?】
齊昭失蹤時,齊歸還未出生,都沒能見到自己的骨肉。
派了人往宮裡報了個信後,我帶著阿歸坐上馬車顛簸數百裡趕去見他。
五年來,我操勞著府內諸事,又因為他為我擋箭一事不斷陷入自責愧疚中。
臉上早已失了明媚的笑顏,眼角也顯出了些細紋。
不知齊昭是否還能認出我。
想到這裡,我趕緊理了理亂發,擔心地問身邊的小桃。
【剛走得急了,我臉上的妝花了沒?】
她捂著嘴偷笑,【就算小姐套個麻袋,殿下他都覺得美極了。】
【小桃,快別開我玩笑了!】
我稍微寬下心來,望著車窗外密密麻麻的林子,又陷入了沉思。
浔南一帶,地勢復雜,聽說土匪橫行,不是很太平啊,齊昭怎麼會在那兒?
也不知他遇到了什麼難事,怎麼都不回來報個信。
2
整整三天三夜的路程,我心中擔憂,不曾停歇。
下了馬車後,一群神情警惕的布衫青年團團圍了上來。
我皺皺眉,展開一副畫像,凝目望著其中領頭一人。
「我沒有惡意,還請各位大哥告訴我他在哪裡?」
這麼多年的酸澀一下湧出,眼前一片模糊。
「他是我的夫君,我尋了他好久……」
面前的壯漢面面相覷,臉上顯出詫異與糾結。
「……先隨我來吧。」
我莫名其妙,心中升起不安的情緒。
彎彎繞繞走了不久,面前現出一座隱蔽的小竹屋。
我抬眼望去,院內炊煙嫋嫋,兩個身影正在嬉笑著。
我有些恍惚,但還是走上前推開了院門。
頓時,他們二人的歡鬧被打破,齊刷刷朝我看來。
看門的大黃看見生人,吠得起勁,連帶著院中的雞鴨鵝咯吱咯吱亂飛。
齊昭手中還握著湯勺,面前奶白色的魚湯冒著香氣,正要起鍋。
楚江手裡沾著面粉,看見我十分不知所措。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裡。
【你是……楚江。】
她有些慌亂,上前拉住我的手,放低聲線。
【阿昭……齊大哥他幾年前從山崖跌落,記憶全無。】
【浔南和青平隔得太遠,他在昏迷中又緊緊拉住我……】
見我不語,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心裡像重重挨了一刀似的,失憶……
我們經歷過那麼多,點點滴滴,是我一生最美好的回憶。
甩甩頭,我不想接受這個事實,提起裙角向齊昭奔去。
他還在傻愣著,我卻含淚緊緊將他擁住。
【阿昭,是我啊,你真的不認得了嗎?】
都是怪我要去佑民寺祈福,讓亂匪得了先機。
我身手笨,害得他為我擋箭,掉落山崖,生S不明。
這八年來,每每從睡夢中驚醒,我都很恨,為什麼當初S的不是自己。
或許是我身上的悲傷濃得快溢出來了,他靜默著,並未推開我。
身後的齊歸輕輕扯住我的袖子,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的白衣男子。
【娘親,是……爹爹嗎?】
我擦擦眼睛,剛想給他介紹一下這未曾蒙面的父親。
齊昭卻是連連擺手,閃躲著。
【這位夫人,我根本不認識你,也不知道這何來的孩子。】
3
心裡很難受,我仍不放棄,笑著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囊,歪頭問他。
這香囊並不精致,甚至有點醜陋。
針腳磕磕絆絆的,卻是認真地用了雙面繡法,細心描出了一個「幕」字。
那時候的太子殿下眉目溫柔,看著我笑彎了眼。
他平日裡事多,很少親手為我置辦什麼禮物,如今竟屈尊為我縫香囊。
我感動得稀裡哗啦。
這是他送我的第一個生辰禮,為了和我贈他那個香囊配成一對。
自小娘就告訴我,我以後是要當太子妃的,一定要對太子殿下好一點。
於是十二歲的孟知幕絞盡腦汁想了好久,手上扎了不少針眼,為他繡了不少精美的香囊。
我期待著望他,【殿下的……可還在?】
他低垂的眉眼平靜無波,【在下一介布衣之身,哪有這麼高雅的物什。】
這時,楚江過來插了句話,【許是在西山崖遺失了,我也並未從他身上看到。】
一聽到她這樣說,齊昭的眼神一下變得可憐巴巴的。
他SS摟住她,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處。
【江江,你不要我了嗎?為什麼要聯合別人來騙我?】
楚江略有些尷尬,朝我無奈地攤攤手。
我心如刀割,強忍著開口,【楚姑娘,可否讓我與他談談?】
她抿著唇,【自然是行的。】
4
我從十二歲講到二十二歲,從兒時相識講到我懷胎三月,從旭陽高升講到日薄西山。
可無論我怎麼情真意切、泣涕漣漣,他總是面無波瀾,甚至還會出神。
終於,我再也受不了了,當著他的面崩潰大哭。
這麼多年守著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現在願望成真了,卻讓我更加難受。
他看見我的失態,頓時不知所措。
「夫人,您說的這些,在下……實在是沒有印象。」
我深吸了一口氣,「不管如何,殿下可否先隨我進京?」
「皇上和皇後娘娘都很想你,他們……」
他急切地打斷了我的話,「我不去,青平人多事雜,我一點都不喜歡那裡。」
是了,齊昭先前也是這麼說的。
那段時間,他總是望著落下的梧桐葉發呆。
沒有辦法,我不再勸他了。
楚江說我可以在這借住一段時間。
但其實,我也能感覺到她的擔心與焦慮。
無論失憶與否,齊昭都是陪了她五年的夫君。
如果可以,她自然也不想讓他恢復記憶。
畢竟,齊昭可是她當年在姑蘇念念不忘、一見鍾情的男人啊。
5
當年皇室式微,地方勾結時,齊昭曾偽裝成監察史下姑蘇查案。
入住客棧的當夜,他就險些遭遇刺S。
持刀行兇者是一名女子,龇牙咧嘴的,兇得很。
她說她叫楚江,是附近一間小米鋪楚老板的女兒。
【你們當官的不顧民生亂收稅,把我爹害S了嗚嗚嗚!】
問清了原委,齊昭將她帶在身邊,告訴她。
【你且跟著我看著,看我為你討回一個公道。】
後來姑蘇一案事了,也多有賴於楚江的機敏詭計。
他們一個智計百出,一個明察秋毫。
他們不打不相識,越是接觸,齊昭越是發現,楚江真的是一個很不一樣的女子。
她憐憫眾生,她敢愛敢恨,她大方熱情,她對生活有著激情與向往。
直到臨別前,齊昭鼓起勇氣,問她願不願意跟自己回青平。
楚江在笑,【你要我當你的妾?】
他頓時啞聲。
楚江要走了,她揮揮手。
【京裡有什麼好玩?我真同情你,每天像個傀儡一樣,過自己不喜歡的生活。】
這些,都是齊昭自己跟我講的。
他當時一從姑蘇回來,便是我倆的大婚。
洞房花燭夜裡,他喝了好多好多酒,將自己灌得神志不清。
我用溫水幫他擦拭著臉,隻聽到一聲嘆息般的呢喃。
【我真是一個……膽小鬼。】
回憶到這裡,我心裡又傳來陣陣劇痛。
大婚夜裡,聽到這些,總是不免傷心。
可第二天,齊昭便恢復了正常,也絕口不提姑蘇之事。
如今他們又一次遇見、相愛,如此巧合,也算是上天給的緣分了吧。
低垂的亂雲從夜空緩緩掠過,悽悽涼風吹動紛亂的樹影。
我擔心隔壁房的齊歸夢裡亂踢被子,反正也無眠,順便去看看。
可當我走至窗外,卻聽見了奇怪的說話聲。
好奇之下,我小心望去。
齊昭坐在齊歸的床頭,細心幫他捻好被角。
「對不起,希望你長大了,別怨我。」
「每個人都要有選擇的權利,我隻是遵從了本心。」
靠在牆頭,我遙望遠方,更鼓聲遙遙傳來,簌簌聲響夾雜著起伏不定的蟲鳴。
6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我怎麼都喚不起他一絲記憶。
當初突如其來的劫匪也處處冒著可疑,齊昭為我擋箭時明明距離山崖還有一段距離。
為何就那麼巧合地滾了下去?而且從此銷聲匿跡。
如今知道他是裝的後,我不得不懷疑這更深的一層。
可是,他是如願了,我那苦守的五年青春年華,日復一日的等待。
若他早有想法,他可以跟陛下商量。
他為什麼不敢說出來,為什麼要娶我?
因為他失蹤一事,宮內對我怨言頗深。
也因為時常擔心流淚,我早產,讓阿歸落下了腿腳不便的毛病。
可在我煎熬的這些年裡,我的夫君,他扔掉了一切責任,如釋重負地去尋找所謂的自由。
我一直睜眼到黎明。
次日一大早,我靜靜地收拾好了全部東西。
楚江打個哈欠出來,恰好看到。
「孟姐姐,你現在就要走了?」
齊昭從她身後出來,也默默地看著我。
我拉著齊歸,小桃提起一個包裹。
聞言,我笑著看向他們。
「是啊,真抱歉,是我認錯人了。」
他們臉色微變。
「我夫君許是早就S了,他怎麼可能屈尊當一個土匪。」
楚江的臉色有些難看,可我才不管。
「打擾二位了。」
齊昭對上我譏諷的眼神,默默垂下了眼。
我扭頭往院外走,「我會回稟聖上,太子齊昭已S。」
「如此,我也徹底自由了。」
7
青灰的檐角落著雨珠,像一方晶瑩的珠簾。
綿綿雨水似乎無窮無盡,整個山頭都籠在煙雨中。
齊昭執意要送我一程,我並未攜帶油紙傘,遂也由他。
沉默了一會兒,他猶豫著開口。
【那孩子的腿腳……是怎麼回事?】
【憂思過多,早產了。】
他的身子似是晃了晃,卻並未再說些什麼。
此時初雲漸散,雨絲變得綿密了許多,他緩下腳步。
齊昭神色認真,【如今夫人也才二十五的年歲,完全可以開啟一個新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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