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了他。
而他確實表現得很好。
他會在出行前跟我報備。
他會記得關於我的一切日期。
他總是出奇不意地給我驚喜。
……
我開始在他面前一點一點卸下防備,交出了柔軟的真心。
可這一切都在林芷蔚回來之後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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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他遊離,我的逆鱗被不斷撩撥,憤怒和失望不斷累積。
我的不安滿溢,隻迫切希望他兌現他所承諾給我的安全感。
然而他並沒有給我。
而是放任我像瀕S的魚兒一般在絕望中掙扎。
那時候我到底太天真了——
男人,原來都是一樣的啊。
他低頭看著我,我們的距離這樣地靠近。
他炙熱的吻落在我的唇上,連同臉頰不斷滑落的鹹湿眼淚,都細細地在我的唇上輾轉過。
可感覺竟是這樣陌生。
我抵觸地推開了他。
「睡了。」
他緊緊地抱住我。
「我求你了,你別這樣對我。」
「我都快不認識你了,趙止盈,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我其實想分手的。
從他的心開始遊離向了林芷蔚的那一刻起,分手的話就在心裡醞釀。
卻始終無法說出口——
或許我真的太不舍那些幸福的瞬間了。
我忘不了他在我爸去世的那段時間裡寸步不離地陪在我身邊。
我忘不了他的公司接到第一筆大訂單時,他激動地抱著我說,我們就快要有錢了。
我忘不了在無數個沮喪的瞬間,一想起江景澤就好像所有的失意都消失了的感覺。
……
我們像是相互交纏的藤曼,彼此纏繞在對方的生命裡,早就成為彼此生活的支撐。
他站起身來,像是一隻煩躁的隨時在爆發邊緣的野獸。
「我要解釋幾百萬次你才能聽懂?我跟林芷蔚已經斷了,我愛你,我都說了我會娶你的。」
「再給我點時間好麼?」
我蜷縮在被子裡,敏感而又小心地藏匿著自己的情緒。
卻止不住淚湿枕巾。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
為什麼他到現在還不懂呢?
每次吵架我都哭得崩潰,可第二天他小小示好,我便假裝沒事了——
可實際上並沒有解決問題不是麼?
那些沒有被妥善安置的情緒,像是一根根針一樣長在我的心裡,無時不刻不刺撓著我。
而我對他的情意,早就在一次次的吵架中不斷割裂,隻剩下了無數的裂縫。
我的頭昏昏沉沉。
卻在心裡回應著他,「不用你娶我的。」
8
半夜我口渴地厲害,想起來拿水。
卻突然發現他的手臂壓在我的肚子上。
他均勻的呼吸聲就在耳邊,甚至他的體溫也隔著衣服絲絲拉拉地傳遞到我的心髒。
我有些恍惚。
過去的這一切不愉快的回憶,就像是一場夢。
而夢醒了,醒在了我與他還很相愛的時候。
我和江景澤是大學同學。
此前隻是互相認識,真正有接觸是在六年前畢業實習的時候。
那時候我隻是一個剛入職場的小白。
有一次實習單位的主管交代了一個任務給我。
我加班到深夜,卻在最後快完成的時候沒有保存文件。
我當即情緒崩潰了,而江景澤恰好路過。
他忙活了很久,總算找回了文件。
我掛著眼淚笑了,強邀他吃飯。
一來二去的,我逐漸對他萌生了愛意。
而他全知道。
我跟好友張萌分享我的愛戀,她憂心忡忡地看著我。
「趙止盈,你清醒點吧?當時江景澤和林芷蔚在學校內的愛情故事轟轟烈烈,你不可能沒聽說。」
「他們在一起七年,你確定你能掃除她在他心裡的全部痕跡麼?」
我那時候過分自信,「我知道,但是那已經是過去式了。她已經出國了不是麼?」
張萌欲言又止,「那假如……她有朝一日回來了呢?」
我啞然。
現在一語成谶,她回來了。
我卻絲毫沒有了當年的底氣。
我好像沒有底牌啊。
我小心地挪動著自己的身子,身邊的江景澤也跟著起身。
他好像一直沒睡著,「是不是口渴了?」
我點了點頭。
他起身給我到了一杯溫水。
我接過,「謝謝。」
他站在我的面前,「我每次醉酒,你都是這麼照顧我的。」
酒醒了大半。
我抬眼看著他,他的眼裡蓄滿了眼淚。
「從前你也不會和我說謝謝。」
他抱著我,親昵地蹭著我的脖子。
「趙止盈,我最近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好?你告訴我,我都改。」
我身子開始一點一點僵硬了起來。
他著急地板正我的身子,「是不是我最近陪你的時間變少了?最近公司剛好在趕一筆訂單,我答應你,月底我一定會好好陪你的,好麼?」
他看著我的眼睛,像一隻委屈小狗。
我有些不忍心,便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沒事。」
他卻像是被這撫摸燙到似的,突然痛哭出聲。
「趙止盈,我好害怕你跟我分手。」
「月底我們見家長好麼?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跟我回家麼?」
我雙目失焦。
有一段時間,我想跟他結婚的想法達到了巔峰。
我提起了,可他總說,還不是時候,再過些日子吧。
可現在,朝思慕想的結果就在眼前。
我卻心如平湖。
江景澤急切地追問我,「怎麼樣?你說好麼?」
我還是說,「還不是時候,再過些日子吧。」
他猛地抬頭看向我。
從他震驚地眼神中,我猜出他肯定知道這是他曾經對我說過的話。
他低下頭,「對不起。」
9
順利拿到銷售獎金的時候,我給張萌發去了消息。
我興奮地跟她分享那天我喝酒是多麼豪邁,橫掃酒桌上所有男人。
「對了,我看好了一套房子,準備買了。」
她驚訝極了,「什麼?你要搬出去?」
我點了點頭,「我想分手了。」
她緩和了半天才說,「少來,你當時的豪言壯語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麼?」
我勉強地笑了一下,「那時候不懂事。」
她嘆了口氣。
「其實一開始我就不是很看好。」
「你知道麼,我們已經很久不曾約飯了。你總是說要陪江景澤,要給他做飯,要收拾家裡。當你今晚約我的時候我非常驚訝,但已經可以猜出大概了。」
我原以為我會哭的,就連張萌都一直說我的淚點實在太低了。
可我很平靜。
大概是這些年,眼淚全部都在江景澤的身上流光了吧。
我想得出神,直到張萌推了推我,說,「對了,你這次升職加薪,江景澤知道麼?」
我愣怔了一下。
喜悅的第一時間裡,我並不是想到他。
銷售獎金到賬的時候是早上,那時候江景澤還給我發消息了,可我卻一點也沒有想跟他分享喜悅的衝動。
明明以前,我是連天上一朵奇形怪狀的雲都會跟他分享的人。
我翻了翻微信聊天記錄。
現在的他好像與過去的我顛倒了。
他給我事無巨細說著一天的經歷,可我回復寥寥。
我才恍然大悟。
原來分享欲真的會隨著愛轉移的啊。
10
江景澤回家給我帶了很多夜宵。
燒鵝,綠豆糕……這些從前都是我愛吃的。
他把食物堆在我的面前,「你最近瘦得有些多了,得多吃些了。」
語氣那樣親昵,好似我們從不曾離間過。
我一點沒有食欲,決心在此刻坦白。
可他卻突然關了燈,隨即捧出一個蛋糕來。
燭光搖曳著,他說,「生日快樂。」
我愣怔了一下,馬上翻出手機看了看,還真是我的生日。
他寵溺地笑了,「都忙忘了自己的生日了?幸虧我記得。」
「以後每年的生日,我都會陪你過的。」
我有些遲疑,他開始催促我許願。
我閉上眼睛,衷心希望我們能不掉一滴眼淚地分開。
分切蛋糕的時候,他給我切了一大塊。
「給你,這塊上面有你最愛吃的草莓。」
我眼眶一熱。
放棄一個捂了這麼久的男人,屬實不易。
我順從地接過,挖著吃了幾口。
他像是話家常似的,「我已經跟我爸媽都說好了,我們月底回家去見下他們。」
我皺了眉頭,「我不……」
他卻打斷我的話,「害羞了?醜媳婦總要見公婆。」
他自顧自說著,「對了,我媽問你家彩禮是多少呢?你可不要幫我省錢,盡管說,我現在有錢養你。」
我放下蛋糕,「我們分手吧。」
他眼底寫滿了驚詫,慌忙抬頭看著我。
「我的生日願望就是這個。你會幫我實現的對吧?」
他眼睛開始紅了,
「趙止盈,你別這樣行麼?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滿意?」
「我說了我和林芷蔚真的沒什麼,我可以給你看我們的聊天記錄和郵件,我真的……」
他語無倫次,「我們那晚不是和好了麼?」
和好了麼?
他永遠不懂我的掙扎。
那些夜裡背過身去流的眼淚,那些在分開與繼續之間反復拉扯的糾結,那些想破頭也想不出我哪裡比別人差的時刻,算和好麼?
我總是一個人情緒崩潰到極致,又在夜裡自我治愈。
「隱藏情緒,並不代表沒有情緒。」
「其實你一直都知道我為什麼不安。你隻是懶得去做,因為你篤定我比你愛我更愛你。」
我其實還想細數那些吵架的緣由。
可我張了張嘴,到底沒有說出來。
我實在不想再去撕扯那些已經好了的傷疤。
「我不愛你了。」
「明天我便會搬出去。我們就止步於此吧。」
我站起身。
他用力地從背後環抱著我,「別這樣……止盈,我不能沒有你的啊……」
「我會開除林芷蔚的好不好?我以後會跟她劃清界限的好不好?你說什麼我都改正,我求你……」
「我承認我以前心裡對她還有感情,我恨她把我拋下去了美國。可等她回來的時候,我卻發現她並不是我想象中的她,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放不下的是那個執念而已……」
「止盈,我現在心裡都是你,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啊……」
他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在一起五年,我從未見到一向高傲的他像現在這樣脆弱。
內心突然浮起一陣失落。
或許確認沉沒成本,本身就是一件叫人失落的事情吧。
「我們都知道,前段時間隻是回光返照罷了。」
11
我搬到了張萌家住了一周。
在這一周裡,我火速買下了房子。
房子是二手房,家具用品一應俱全,我很快就搬進去住了。
媽媽不知道從哪裡知道我和他分手的事情。
打電話給我,勸我跟他和好。
「女兒啊,你已經三十了,並不是小姑娘了。一個女人,花季就那麼短。」
「快跟江景澤復合吧。你的年齡可由不得你任性了。」
世俗意義上來說,江景澤確實是個不錯的結婚人選。
他長相清秀,身形高挑,財富自由,事業上也小有成就。
算是相親市場上的搶手貨了。
可我很清楚我跟他已經回不到從前了。
分開的日子裡,江景澤也給我發了好多消息。
他求我的原諒,他說著自己的無辜,他對我不斷表決心。
可我都不想要了。
我選擇用忙碌的工作麻痺自己。
可到了夜裡,一個人回到冰冷的屋裡,我還是不免覺得失落。
我在無數個夜裡想起我和江景澤的過往。
情緒在夜裡反撲地厲害。
我抬手給他發了消息。
「分手了,懂麼?」
「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
他的電話立刻就追了過來。
我心一橫,索性拉黑了他的一切聯系方式。
世界清淨了。
我睜眼望著天花板。
此刻卻像是一個巨大的吞噬一切的黑洞。
我安慰自己會好的。
我會修復好的。
那個千瘡百孔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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