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健眸子一緊,冷笑著撥通了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尹健直奔主題:「爸,渺渺把肚子裡的孩子拿掉了,我們前幾天還辦了離婚手續。」
電話那頭鴉雀無聲。
我的心也高高吊起:爸爸能扛住這一波衝擊嗎?
也不知過了多久,爸爸一字一句道:「這事渺渺已經都提前告訴我了。」
「要不是渺渺一再跟我說她自己能處理好,我現在就要拿刀去弄S你。」
「你給我打電話就想氣S我,讓渺渺難過,讓她為難。」
「我不生氣,我得心平氣和。我的寶離婚沒有依靠了,我這個當爸爸的得好好活著,長長久久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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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當她的靠山!」
「誰也不能欺負我的寶貝女兒。」
……
那一刻,我的眼淚噴湧而出。
曉輕緊緊摟著我,也跟著紅了眼眶。
尹健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他繼續刺激:「可是你廠裡堆了那麼多貨,發不出工資,工人天天吵,到最後你說不定還要背一身的債,拿什麼來給她當靠山?」
爸爸哈哈笑起來:「你還不知道?」
「渺渺找了個厲害的主播,光今天晚上就賣了三十來萬瓶,我積壓的那點貨銷得差不多了。」
「賺得比以前還多呢!」
電話裡,爸爸還在誇我。
可尹健聽不到了,他緩緩轉頭看向我,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滿是懷疑地問:「那批貨,你真的賣出去了?」
「對啊,就在一個小時前,基本都賣完了。」
他踉跄著退後幾步,踩到一個臺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語:
「十萬件貨,四十萬瓶藠頭,你怎麼做到的?」
「你怎麼做到的?」
「你明明跟我一樣,都是被爸媽寵大的,沒什麼本事的啃老族啊!」
……
是啊!
曾經的我被保護得太好,一事無成。
所以生活的狂風驟浪拍來時,我幾乎被淹S。
好在我總算是撐過了這一波風雨。
我垂眸看他,笑了笑:「我從前雖然啃老,但也不會拿著爸媽辛苦賺一輩子的錢去賭博。」
「我更加不會在自己快S時,拉著別人一起下地獄。」
「尹健,我們本質上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這一刻,尹健如遭雷劈,臉上的血色褪得幹幹淨淨。
看熱鬧的顧客都在議論:
「輸光了家產還想拉著老婆女兒一起還賭債,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
「還想靠傍富婆翻身呢,也不拿鏡子照照,三十歲的油膩男,我要是富婆,找個身強體壯的男大不香嗎?」
「多虧這姐姐機智,要不一輩子都搭進去了。」
「賭跟毒一樣,一沾上就完咯。」
……
尹健的頭越來越低,臉埋進陰影裡,肩膀不停地聳動。
他是在哭。
誰能想到大學時,他也是意氣風發的學生會主席?
曉輕挽住我的手,問:「怎麼,心軟了?」
17
開什麼玩笑?
對毒蛇心軟,指不定哪天就會S在它的毒牙之下。
我毫不猶豫地轉身:「走,我請你吃頓大餐,謝謝你的鼎力相助。」
「咱倆誰跟誰?當初你把我拉出泥巴地,如今我扶你出爛泥潭,」曉輕緊握我的手,「好姐妹,一輩子!」
一輩子!
走到門口時,尹健追了出來:
「渺渺,渺渺……」
「我真的愛你,你原諒我這一次,我保證以後再賭就剁手,咱們好好過日子。」
可惜那時我已經上了曉輕的車。
她一腳油門下去,喂了尹健一嘴汽車尾氣。
出了這麼大一批貨,事情還多著呢。
第二天我就開始腳不沾地地忙。
裝箱、打包、貼面單、售後理賠。
這些都是活。
而且還有後續的長尾效應。
也有不少主播聯系我們,想要帶我們的貨。
機器「轟隆」聲響起,S氣沉沉的工廠恢復了活力。
大家見了我,都畢恭畢敬叫我一聲「小百裡總」。
爸爸在家待不住,還是想回公司。
我跟他達成了協議,以後他主內,我主外。
在他身體允許的情況下,他負責抓生產,這一塊沒人比他更熟,而我更年輕,更能適應時代,所以我負責銷售。
大家都傾向於繼續找主播帶貨,但除了米安之外,其他主播吵吵嚷嚷的帶貨方式,不適合走懷舊的路子。
所以我招了幾個播音主持專業的學生,要培養自己的主播,養自己的賬號。
我一直跟米安保持聯絡,她也給我提供了很多過來人的經驗。
除了網絡直播帶貨外,其實我們縣藠頭早年也是出口過日本的。
但是這些年市場劣幣驅逐良幣,敗壞了信用,那邊不太認可了。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
多條銷售渠道,就是多個生機。
所以我帶著我們最新的產品,去了幾趟日韓,在他們的權威機構做了相關的檢測,確保食品安全。
又十幾次登門拜訪,終於在日韓各拿下一個客戶,答應將我們的產品鋪進市場。
推廣日我做了很多活動,產品一炮而紅,贏得了良好的口碑,重新佔領了國外市場。
而靠著遠銷日韓這樣的名頭,也獲得了更多國內用戶的認可。
工廠的銷售額蒸蒸日上。
以前為了廠裡周轉,爸爸賣掉了別墅,如今我又給他們買了一套新的。
裝修時,爸爸在院子裡種了一棵蠟梅。
他說:「蠟梅要冬天才開花,越冷,它的花越香。」
「沒有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以前我們把你養在溫室,沒想到你更適合的是在戶外。」
「渺渺,看看這株蠟梅能不能像你一樣,挺過寒冬開出花。」
……
我忙得像是陀螺,有時不得已帶著湘湘出差。
那次我帶著湘湘坐飛機。
在飛機上我在看材料,看得眼睛酸了,一偏頭,發現她正託著腮盯著我。
我心頭一軟,問:「湘湘,你怎麼不看佩奇了?」
湘湘搖搖頭:「媽媽,你比佩奇好看,你整個人都在發光呢!」
「就你嘴甜!」
「真的,媽媽你真的在發光!我以後也要像媽媽一樣發光。」
回想一年前,我還在為尹健的賭債哭鬧,咆哮,拿菜刀想砍人。
如今回頭來看,簡直是地獄和天堂的區別。
其實尹健發現傍富婆無望後,前婆婆還找我鬧過。
哭著喊著求我讓我把房子還給她。
「渺渺,你就當行行好,我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啥都沒了。老了老了,我還要租房住,以後要S在別人家裡。」
為了給尹健填坑,她已經把所有的資產全部都套現,如今每個月幾千塊的養老金,到手第一時間還要給勻一部分出來給兒子還債。
她扯著我褲腿:「渺渺,算媽求你!你就看在我是湘湘奶奶的份上,救媽一命。」
「你現在有本事,把你爸廠子盤活了,你也不缺錢買房啊。」
18
我掙開她的手:「這房子我已經賣了,今天是最後一次來整理東西。」
「阿姨,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你自己的責任。當初他賭輸一百多萬時,如果你告訴我,事情說不定還有回轉的餘地。」
「你心疼兒子,慣著他縱容他,最後將他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前婆婆一屁股坐到地上,鼻涕眼淚齊下。
她哭號著:「都是你,小健從小懂事,要不是娶了你這掃把星, 我們哪會弄到家破人亡?」
「仙姑說得對,是你把我家氣運吸走了!」
到現在她還沒意識到自己的錯。
又或者把錯誤全推給別人, 她心裡會舒服點吧?
她還糾纏不休,最後尹健趕來,將她拉走。
尹健瘦了很多。
身上穿的衣服還是從前我給他買的那些。
鞋子前面膠松了, 開了一個口,隱約能看到黑色的襪子。
記憶裡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終於還是被時間創S了。
我開車要走,他追上來按住窗戶, 問:「你現在自己能開車了?」
「嗯!」
其實大學期間我就拿了駕照, 但爸媽和尹健怕我開車不安全, 不讓我碰車。
如今接手公司,我也是被迫成了老司機。
他一臉歉意:「我替我媽向你道歉,我成現在這樣,跟你沒關系。」
我笑了笑:「無所謂。我每天很忙, 沒時間去在乎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怎麼想。」
尹健臉色有點尷尬,轉移話題:「我被公司辭退了。」
意料之中的事, 畢竟借給他錢的也有同事。
「但我現在真的不賭了,我天天送外賣, 賺的錢分期還債, 十年二十年, 我想總有還清的那天。」
我意外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這樣挺好的, 畢竟借給你錢的那些人,當初都是出於信任。」
如果你借過錢給別人就該知道。
對方一定是你極為認可的人, 才會讓你將自己的財產,暫時變為他的財富。
尹健神色松了松,試探開口:「渺渺,那我們重新在一起好嗎?」
「我的債務我自己來還, 我心裡放不下你和湘湘,我們一起給湘湘一個完整的家。」
我抬眼定定看他,然後笑了:「尹健,因為你,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踏足婚姻。」
「你毀掉了我對誓言對婚姻所有的幻想,你捏碎了我的粉色泡泡。」
「如果我真的要談戀愛增加點生活的樂子, 那二十四歲以上的,我絕不考慮。」
「湘湘現在過得很好。」
「我很愛她, 但這並不代表我要為了給她一個所謂完整的家, 來犧牲自己的人生。」
正確愛她的方式,是以身作則。
是做一個努力奮鬥、克服挫折的人。
是告訴她:遇到困難不要怕, 勇敢往前衝。
如果你實在衝不過去摔倒了,別慌。
媽媽永遠在你身後!
回去的高架有點堵。
生湘湘時大出血瀕S的感覺仿佛還在昨日,我第一反應就是拿掉這孩子。
「-照」「剛碰到尹健,聊了幾句, 現在下班高峰, 堵車了。」
爸爸頓時緊張起來:「他沒為難你纏著你吧?我就說給你配個司機,順便還能當保鏢。」
「沒事,就隨便聊幾句。」
爸爸松口氣:「那你慢點開,晚上我做了你最愛吃的松樹鳜魚。」
「好!」
掛斷電話, 天色擦黑。
城市的路燈次第亮起,光芒流轉。
照亮回家的路,亦照亮我未來的人生。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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