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夫人不解氣,又扇了我一巴掌:
「你個小賤蹄子活得好好的,但是他卻為你S了。現在早不知道被野狗啃了多少遍了!」
「什麼時候的事?」我努力睜著看不清的眼睛,渴望夫人告訴我。
「就是你剛滿九個月的時候。」
我感覺天旋地轉,尖銳的耳鳴聲震得我幾乎站不住腳。可不就是當初我心慌的時候?
我連滾帶爬地往門外挪,我要去找到他。
他那麼好的人,扔在荒郊野地可怎麼好?他也會冷,也會怕……
他不該S的,該S的是我。
我要去找他,我想哭就眼眶幹澀;我想喊,卻難以出聲。
Advertisement
我想起他粗糙的大手,笨拙地撫摸我的頭發。
我想起來他說隻想和我搭伙過日子。
想起來做農活時候遠遠看著我笑的他,給我鋪床做飯的他。
為什麼S的就不是我???
「芝芝,你別鬧了!」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我終於清醒了過來。
我睜開眼睛,才看到莫少爺就站在我面前,抱著我。
我看著他,悲傷和滿腔的憤怒幾欲噴薄而出。
我聲嘶力竭:「為什麼???為什麼要S了他?」
莫少爺鉗制住我的雙手讓我難以再掙扎:「他不該想要帶你走。」
我掙扎不動,眼淚終於簌簌落下,泣不成聲:「可是我沒走啊……我沒走……
「我沒走啊……」
我哭著跪在地上,想用額頭去撞地面,我恨啊,我悔啊……
「他就不該惦記你,哪怕是有這想法都不行。」
是我害S了他。
一股熱流從我的身下湧出,我感覺腹部一陣一陣劇痛。
「啊!流血了!芝姨娘要生了,快喊大夫!」
一陣兵荒馬亂,莫少爺想把我抱到屋裡的床上,但是我堅持掙扎。
我要求將李四的屍體找到,我S要見屍!
莫少爺看著我咬緊的牙關,赤紅的雙眼,還有噴湧而出的大量鮮血,終究是同意了。
穩婆和大夫一起趕了過來,請莫少爺出去等,但是他堅持留下來。
一盆一盆熱水端進來,劇痛席卷了我的心神,但是我就是堅持著。
一直折騰了一個時辰,才聽到外面院子裡亂糟糟。
「少爺,找回來了。」
我撐著身體,才看到李四睜著雙眼,S不瞑目,胸口插著一把刀,就像是我夢裡那一幕一樣。
我閉上了眼睛,拉著莫少爺的手。
「少爺,我求你,我最後一次求你。
「把他安葬了。」
「好,芝芝,你聽話,隻要你好好生下我們的孩子。」
「莫軒,這是我最後一次求你,請你,別騙我。」
16
隨著痛苦越來越重,下半身仿佛被撕碎了一般,我眼前一黑。
李四哥哥,等一下,我馬上就來找你了。
我聽到穩婆和旁邊人驚呼著,怎麼會這麼多血。
我卻隻感覺好累好累。
活著也好累,仿佛我生來,就是這麼累的。
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我的娘親,還有我那瘦小的妹妹,還有李四,他們站在那裡等著我。
我忽然就感覺不到疼痛了。
這個時候,莫少爺在我的耳邊大吼著。
「芝芝!芝芝!你別睡,你別嚇我啊!你不能這麼狠心,你還沒看過我們的孩子,你怎麼能把我們爺倆拋下?」
我看到娘親和妹妹轉身走了,李四也朝我揮了揮手,告訴我要好好活著。
我流下了一行眼淚,聽到了孩子的啼哭聲。
我睜眼就看到莫少爺趴在我的床前,眼淚流了一臉。
再也不復那精致少年的模樣。
「莫少爺,我真的好累啊……」
我的眼前一陣陣發黑,他抓著我的手,哭著求我別睡。
「芝芝,我求你了,你別睡。我什麼都答應你,好不好?」
我睡了過去,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也許是挺久的吧,畢竟我聽到過很多次莫少爺來找我念叨著什麼,但是我記不太住。
他說我們生了個兒子,取名莫宏宇,希望孩子可以在以後大展宏圖。
他說他知道莫夫人對我的所作所為了,要給我撐腰,他也不顧嶽家勢大,堅持要和她和離。
他說早在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喜歡上了我,說一個丫頭,怎麼就這麼活潑可愛。
可憐得讓他心疼。
他說他一直是想一輩子對我好的,怎麼會,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說他不知道。
為什麼呢?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他是深宅大院的主人,而我就隻是囚鳥。
他是少爺可以自由自在,而我就是一個美麗的物件,隨主人心意罷了。
他早就知道他的寵愛會給我帶來什麼,他明知道他有著名正言順的妻子。
但是他不在乎。
他根本不會在意我的名分,因為我在他的眼裡就是私人的物品,物品怎麼有權利要求什麼?
錯的是磋磨我的莫夫人嗎?
錯的是這世道對女人的惡。
他覺得這是對我好,但是關在這深宅大院裡,仿佛被剪掉翅膀的囚鳥。
這就是照顧和愛嗎?
或許他覺得是吧。
17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個多月,每天就靠著藥湯米粥過活。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莫夫人就坐在我的床邊。
「你醒了?」
我點了點頭,莫夫人抱著襁褓中的孩子,朝我這邊伸了伸。
我卻別過了頭。
「你夠狠心。」莫夫人嘆了口氣,讓丫鬟把孩子抱走了。
我想離開,那這孩子,還是不看為好。
「你如果想走,就這兩天,莫軒快回來了。」
我看著她憔悴了很多的面容,輕輕說了聲謝謝。
「你就不怕莫軒傷心?」
我輕輕搖了搖頭。
第一天我努力撐起身子,多喝了幾口粥,希望自己可以有力氣走。
莫夫人的母家畢竟有勢力,不可能這麼容易就和離。
如果我走了,相信莫少爺可以和她好好過日子。
我走後,就告訴莫少爺我病S了,埋了也就罷了。
我踏上離開的馬車,回頭看我住了許久的莫府。
這裡有年少時候跟在少爺身後要桂花糕的小丫頭,小丫頭心願很小,不想做他的貴妾,隻想一輩子都做他的丫頭。
莫少爺卻不肯,他說他愛我。
他可以給我更好的生活。
他折掉我的翅膀,囚禁在莫府裡面。
馬車噠噠噠,離開城的時候,我恍惚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來一包桂花糕,我最喜歡的人愛吃。」
我離開得算是順利,莫夫人給的馬車送我到了城郊。
在這裡,還換了接應的馬車,我卻躲開了。
我不相信她,準確地說,我誰都不相信。
我換裝之後跟著商隊北上去了廣袤的草原,在這裡,隻有牧牛羊的漢子和彪悍的姑娘。
地廣人稀,除了牲口,很少可以看到人煙。
我在這裡租了個小小的院子,靠著裁制衣裳和做些刺繡活計過活。
那年冬天,我撿到一個女孩,我們娘倆相依為命。
就這樣我們平淡地過了好幾年。
就在我都快忘了莫府的日子的時候,倒是遇到了賣貨的商人。
闲聊時候說起來莫家,原是幾年前那天晚上,莫府著了場大火,莫少爺的一位愛妾葬身火海。
莫少爺急得當時就想衝進火裡救人,奈何被下人們一起攔了下來。
後來在廢墟之中徒手挖了許久,終是沒有找到。
我靜靜地聽著,隨意附和著,仿佛聽到的是別人的故事。
莫夫人終是沒有和他和離,但是少了這位愛妾之後,莫夫人徹底整頓了莫府,掌控了整座宅子。
也許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她早已成長為當家主母。
其實我沒有恨過莫夫人,甚至我不恨任何人。
我這都是命呀。
在這廣闊的邊城,了此一生也好。
18
可誰知道沒多久,聽到商隊的討論, 莫家的少爺跟家裡吵了一架離家出走了。
莫老爺氣得夠嗆,放出狠話他要是不趕緊滾回來就把他徹底逐出家門。
但是似乎,他一直沒有回去。
我聽到這消息,心裡咯噔一下。
不知道緣由,我就是有預感他是來找我了。
賣了繡活兒後我急匆匆地準備收拾東西回家。
但是街坊的趙大娘卻非要拉著我的手要給我介紹合適的小郎君。
她一直以為我是個寡婦,逃難來到的這裡。
「芝芝,你給趙嬸個面子,這次給你介紹的小相公可是真真的好。你都守寡好幾年了, 總要找個夫君照顧你的。」
做農活的趙嬸手勁忒大,我竟然掙脫不開。
直到被拉進了她家後院,看到那站在柴火旁邊的背影,我隻感覺呼吸都停止了。
他清瘦了許多,長期趕路的袍子上沾滿了灰塵。
他轉頭看我,眼睛裡點燃一盞燭火。
「芝芝,別害怕。」
他似乎想靠近我,但是卻止步。
原是我不知不覺已經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我磕磕巴巴地問:「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他手裡拿著我繡了花樣的帕子, 一如當年我給他繡過的一樣。
他輕輕地環抱住我, 隻是靜靜地擁抱,沒有亂動絲毫。
「芝芝,求你,就讓我抱一下。」
我安靜地沒有動。
「芝芝, 你知道嗎?我一直都沒相信你S了, 當我知道你可能活著的時候, 你知道我有多高興。
「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讓我留下來好嗎?
「我再也不是莫家少爺, 我隻是你的莫軒。我們在這邊城當一對平凡夫妻可好?」
「芝芝,你要聽話。你也知道,我有難處。」
「-囚」我看著他滿含期待的臉, 他黑了許多, 臉上也不是以前那般細膩, 鬢邊甚至多了白發。
他眼眶裡也含著熱淚。
我輕輕用手帕擦掉,淡淡地說:「莫軒,對不起。回不去了。」
19
他也沒有過多糾纏, 終究是轉頭走了。
走之前在我的院子門口留了一包桂花糖糕。
他留了信問我, 如果他沒有S了李四, 如果他沒有娶妻, 我們會不會還在一起?
我不知道。
也許可能, 也許不能吧。
身份懸殊,我如何能知道他心永恆。
我們之間不僅有著跨不過去的人命, 還有著我跨越不了的尊卑。
他走了,那段時間我經常看著門外發呆。
「娘,別哭。」我撿來的小姑娘心疼地擦著我的眼淚。
「娘, 那是你喜歡的人嗎?你為什麼不留下他?」
我看著黃沙狂卷, 默默地起身關門。
「他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終究是留不下的。」
這一世,我愛過, 怨過, 唯獨沒有恨過。
他那樣的人,不適合相伴,不適合攜手, 甚至就不適合讓我們相遇。
錯錯錯。
囚鳥離開牢籠,就算是哭著,也是在自由地飛翔著。
(完)
字體大小
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