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歡斂了笑,正色看我:「你同我一塊回去。」
我搖搖頭:「我在這挺好的。」
宋予歡不解:「為什麼?你還在生氣嗎?」
「我跟秦昭,留一個在你身邊就行。」
這回他真是急了,跌跌撞撞要從床上爬起來。
「我不要別人,我就要你。」
我看著宋予歡固執的樣子,恍若想到那日秦昭從他書房出來,腦海裡全是他們親密謀劃的樣子。
我將碗放在一旁,索性都吐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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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我無意聽見你們在討論烏日勒的事,秦昭也在。
「所以說,跟你性命相關的事除了我以外,你也能毫無保留地告訴秦昭咯。
「怎麼說來我對你也不過如此咯。」
見我酸鄒鄒的模樣,宋予歡緊張的神色反倒松弛下來。
他低低笑出了聲:「原來是這樣啊。」
他歪頭看我,眼底的陰霾一掃而空。
「秦昭於我無他,我的一顆心早就給你了。」
宋予歡面色沉穩,步步朝我走來。
「我讓秦昭進我書房,隻不過為了引蛇出洞而已。」
宋予歡的步子忽然停了下來。
「我懷疑秦昭是烏日勒的人。」
我驚訝地看著宋予歡。
想到秦昭先前總挑宋予歡不在的時候來找我,還總是打聽他的情況,原來是想從我這裡套話啊。
我說:「你是怎麼發現的?」
「我出戰前夕和阿沛在書房密謀,城防部署隻有我們二人知道。
「其間,秦昭來送過一次吃食,被門外的守衛攔下了。」
我驚道:「她偷聽?」
「除了她,我想不到其他人了。」
宋予歡眉頭緊鎖,「而且我懷疑軍隊裡也有烏日勒的眼線,為了將人引出,這才有了竹屋的刺S。」
我深呼吸一口。
又要上陣S敵,還得隨時提防身邊的人。
這日子過得也太辛苦了。
宋予歡的眉眼柔了下來,粗粝的指腹摩挲著我的臉。
「還生氣嗎?」
我搖搖頭。
「願意跟我走麼?」
我點點頭。
宋予歡與我湊得很近,他溫潤的呼吸澆在我臉上。
漸漸,我察覺他的氣息紊亂起來。
他朝我更近了些:「姜姜……」
我閉上眼準備回應他。
誰知——
「將軍你……
「醒了……」
我心下一驚,趕忙將宋予歡推開。
他被我突如其來的推力踉跄了一下,險些摔倒在地。
「我,我碗呢。」
我胡亂抓起桌上的湯碗,羞惱著一張臉從屋裡跑了出去。
後頭傳來宋予歡竭力忍耐的聲音。
「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9
宋予歡體內的毒清得差不多了。
為了降低烏日勒的警戒心,宋予歡得救的事除了我跟阿沛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所以這次回京都就隻叫阿沛護送我。
臨別之前,我緊緊抱住他不放手。
他輕笑著撫摸我的頭發,像哄孩子般說道:「等戰事結束,我第一時間就來尋你。」
我嗅著他身上的味道:「你可別食言了。」
「絕不食言。」
馬車顛簸,我探出頭與宋予歡揮手。
他不舍地站在原地,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最後消失不見。
時隔多日,我又回到了宋予歡的府上。
還是同第一次來時那般,秦昭依舊站在門口等候著。
這次見到來人隻有我跟阿沛時,她怔愣了一下,仍舊不S心地朝後望去。
「將軍呢?」
一如我們先前說好的,我抹了抹眼角,抽泣道:「予歡被烏日勒的箭射S了。」
阿沛悲愴地點點頭。
見我們悲痛的模樣,秦昭的身形虛晃了一下,若不是身旁的丫鬟扶著,恐怕要跌倒在地。
「將軍的屍首呢?」
我和阿沛的眼神交互了一下。
阿沛面色憤懑:「烏日勒那狗賊在箭上抹了毒,將軍的身體沒過多久便爛了。」
秦昭痛苦地閉上了眼。
我忙說:「秦昭姑娘不能再受驚了,趕緊扶她下去歇息。」
是夜,我和阿沛守在秦昭院外。
若秦昭是烏日勒的人,她一定會把這個消息告訴烏日勒。
果然夜一深,一隻飛鴿從秦昭的院裡飛出來。
我和阿沛相視一眼,引弓將信鴿射下來。
裡頭果然是宋予歡的S訊。
阿沛的拳頭握成一團:「當真是她!我說當初怎麼以S相逼,非要留在將軍身邊,原來這一切都是密謀好的!」
「別耽擱太久,消息還是得散播出去。」
沒過多久,宋予歡的S訊不僅傳到了烏日勒的耳朵裡,就連京都傳遍了。
人人嘆息。
宋大將軍S了,還有誰能和北境抗衡。
鬥志喪失,萎靡不振。
宋予歡的S訊炒得熱了,北境那頭果然按捺不住了。
他們趁士卒士氣不振,開始起兵攻打木挞嶺。
木挞嶺地勢險要,又加之雲霧繚繞,在宋予歡的堅守下,這一直是北境的心病。
若是能攻下木挞嶺,長驅直入,攻破京都不是問題。
按照計劃,阿沛該上戰場鎮守木挞嶺了。
整個府上開始變得冷清起來,和我能說得上話的竟然隻有秦昭了。
我有些看不明白她。
她總是對著宋予歡的院落黯然神傷,若是裝給別人看的也就罷了,四下無人的時候竟還偷偷抹淚。
不知是虛情假意還是真情實感。
戰事月把有餘,我等不到前頭的消息焦慮得很。
而宋予歡的消息,自那日分別之後便斷了。
我沒日沒夜等了許久,外頭一有什麼人上門我總第一時間奔去。
可來的都不是我等的人。
就這樣心情起落,希望升起又撲空的日子過了半年多。
阿沛終於回來了。
也隻有阿沛回來了。
我欣喜地抓著他的肩膀:「怎麼樣?贏了嗎?予歡呢?」
阿沛的面色有些沉重。
「烏日勒以為將軍S了,對木挞嶺志在必得,故而集中了大量兵力攻打。
「精兵在前,後方失守,將軍帶著少數將士破了他的陣營,燒了所有糧草。
「沒了糧草,烏日勒節節敗退被迫退兵,一切都在往我們預期的方向發展。
「可我在木挞嶺等了數日,也未曾等到將軍來與我會合。」
我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阿沛的話如五雷轟頂般擊在身上。
一瞬間,我的五感仿佛消失了。
「你說,宋予歡沒去木挞嶺?」
我看著阿沛鄭重點頭,眼前猛然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我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
我夢見宋予歡替我買了明樓的玉蓮酥酪。
上一秒他明媚的臉還在我面前,可下一秒,他卻變成了一隻鳥,任憑我怎麼叫他都不回頭。
我在夢裡哭喊了好久,叫他不要丟下我。
等醒來,枕頭已經湿了大片。
我呆呆地望著床幔。
已經一個多月過去了,還是沒有他的消息。
我不能再幹等了。
10
我簡單地收拾好行囊,準備孤身北上。
在出門時,我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秦昭。
她一襲缟素,翩然垂柳。
「將軍,沒S對不對?」
我漠然地看著她,聲音淬了冰:「你最好祈禱宋予歡沒S。」
說罷不去看她脆弱的神色,擦肩而過。
我離府沒走多遠,身後便傳來疾馳的馬蹄聲。
我聞聲回頭,卻見阿沛身騎高馬朝我奔來。
「阿沛?」
阿沛追得急:「姜姜姑娘,我同你一塊兒上路。」
我望著他灼灼的目光。
「我不相信將軍S了。」
阿沛的聲音滿是堅毅。
也好,兩個人去尋總歸多一分希望。
我和阿沛一路向北走,不停歇地走。
在這期間阿沛好幾次勸我:「姜姜姑娘,你歇會兒吧,別還沒找到將軍,你先倒下了。」
我喘著氣,無力地搖搖頭。
「不能歇,我多歇一刻,予歡的生S就懸一刻。」
阿沛拗不過我,隻能跟著我一起走。
一路上,我看到許多屍體。
有流民的,有士兵的。
每見到一個身形與宋予歡相像的,我都會揪心一分。
我總是祈禱不要是他。
在見到面容後,我懸著的心才會放下。
我跟阿沛就這麼走,就這麼找。
隻要沒有見到宋予歡的屍首,我們就堅信他還活著。
不知我ẗųₔ們行了多久,來到了一處山崖下。
溪水潺潺,壺子見了底。
耐不住渴,我朝溪邊走去。
剛一蹲下身,便瞧見碎石處卡了一個人。
我手一抖,心怦怦跳個不停。
他是誰?
我喊來阿沛,兩人費勁將人拉了上來。
那人身上好幾處割裂,面部被泡得腫脹。
雖識別不出面容,可我知道他不是宋予歡。
阿沛端看那人,忽道:「是烏日勒。」
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崖,他環顧一圈:「想必是跟人打鬥從崖上掉下來的。」
我剛松下的心又吊到了嗓子眼。
「那人,會是予歡嗎?」
我心中預感強烈。
宋予歡沒有來木挞嶺和阿沛會合,一定是去找烏日勒了。
能在這裡發現烏日勒,那麼予歡一定也在附近不遠。
活要見人S要見屍。
我突然激動起來。
我大喊:「宋予歡!
「宋予歡你在哪裡!」
我開始朝崖上奔去。
阿沛攔不住我,也開始學我喊起來。
崖間回蕩著我們此起彼伏的喊叫。
我喊了一陣又一陣,喊啞了嗓子,獨獨沒有人回應。
我累了,眼眶一陣酸澀。
鹹鹹苦苦的味道一茬接著一茬地往下落。
宋予歡,你到底在哪裡啊。
你不是說過,要為了我拼命活下來嗎?
你不是說過,你絕不丟下我嗎?
你又騙我。
我乏力地起身, 準備去別處尋。
風拂過草面,身後傳來窸窣的響動。
我的心在這一刻停止了。
「姜姜……」
嘶啞的聲音帶著幹燥,輕得微乎其微。
可我卻清楚地聽見了。
我瘋了般朝後跑去。
在半高的草叢堆裡,發現了傷得不成人樣的宋予歡。
他的身上沒有一塊好皮,血肉模糊。
右手手臂被利箭貫穿,血痂凝結。
小腿外翻, 大概已經斷了。
我拼命將他擁在懷裡,下意識尋了塊利石劃破肌膚。
宋予歡有些抗拒, 可他實在沒力氣了, 隻能任由我將血喂給他。
阿沛發現這裡有響動, 趕忙跑了過來。
在看到面目全非的宋予歡後,也險些站不穩腳。
「阿沛,快去備馬!」
11
我們就近尋了個醫館, 簡單地處理了宋予歡的傷口。
他總是夢裡說胡話。
「我不能S,我要活著回去。
「我答應過她, 絕不丟下她。
「我不能S……
「姜姜……」
我們尋了最好的郎中, 加上我每日淨血喂養, 總算將宋予歡從閻王那救了回來。
隻是他的右手再也不能運劍了。
作為護國將軍,這打擊無疑是沉重的。
即使他不在我面前表露出來,我也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我給宋予歡上藥:「這下好了, 隻能左手用劍了。
「空出來右手隻能牽我了唄。」
他陰鬱的眼神倏爾亮了起來。
他將右手輕輕挽住我, 聲波似水:「好, 以後就用來牽你。」
我虛掩住他的衣服,假意生氣:「你為什麼獨自行動?說好擊退烏日勒就跟阿沛會合的。」
他解釋道:「沒了烏日勒,他們不敢貿然進犯我朝,才能保我朝幾年太平, 而且……」
宋予歡頓聲, 「誰讓他將箭對準你的。」
原來還夾雜著私仇呢。
縱然心中甜蜜, 我依舊囑咐:「不管怎麼樣,下次你不能再欺瞞我們單獨行動了。」
他乖覺點頭:「好, 都聽你的。」
「對了」我突然想到, 「秦昭你打算怎麼處理。」
宋予歡滿是笑意地看我,語氣卻沒有波瀾:「都聽你的。」
這副賊樣。
我故意說:「把她S了, 丟出去!」
他隻笑:「好。」
嗐。
我揮了揮手:「算了算了,烏日勒拿她弟弟威脅她,如今弟弟也S了, 她還蒙在鼓裡,打發她出府叫她自生自滅吧。」
他隻一句:「都聽你的。」
我斜眼看他, 隨口道:「我是你什麼人啊, 還都聽我的。」
空氣倏爾安靜下來,襯得外頭樹聲簌簌。
屋裡彌漫著藥草的清香。
我見宋予歡的唇嚅動了一下。
他將手覆到我頸上,開始情難自抑地朝我靠近。
就在那一剎那,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一記眼神S過去。
一旁一直未說話的阿沛嚇得一哆嗦。
他立刻低頭,碎碎念退出去:「我老早想走了。」
阿沛終於走了。
予歡再也忍不住侵略過來。
他的兩瓣柔軟覆上, 貪婪又霸道。
兩相纏綿, 難舍難分, 訴說著無盡的思念。
他的唇輕輕摩擦著我的唇,似小孩要糖吃:「姜姜,做我的妻可好?」
我含羞答應。
宋予歡再次啟唇勾來, 我卻感受到了異樣。
「你抵到我了。」
宋予歡一改初見的羞澀,反身將我壓在身下。
他勾唇一笑,眼中滿是歡愉。
「成婚那日你便知道了。」
- 完 -
字體大小
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