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講究機緣,正一道人一生求道,命中卻無仙緣,因此始終隻能困於凡塵俗世。
而像沈行舟江寧寧之流,就算心術不正,德不配位,命中有此機緣,也能入仙門修煉。
「能被仙門接納並修行有成的人,在紅塵中與仙人無異。」
道人看著我被惡咒折磨得憔悴的臉,悲憫搖頭。
「凡人如何與仙人鬥?這條路,隻怕是更難啊。」
難嗎?
可這條路,我一定要走。
15
轉眼就到了江寧寧生辰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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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探聽到,陛下今夜會去見江貴妃,白日裡,貴妃娘娘答應了沈國師,要與她一起整理觀星閣的卷宗。」
江寧寧又恢復了神女身份,神女去觀星閣再正常不過。
生辰這一天,蕭無宸提早下朝,他掛念著我腹中的孩子,特意抽空來見我。
他摸著我肚子時,問我孩子怎麼如此安靜。
我告訴他:「想必隨了臣妾,是個安靜的性子。」
「愛妃為何如此憔悴?」
在沈行舟的惡咒下,我臉上已經蒼白得粉都有些蓋不住。
香蘭得了我的眼神,上前回話說:「啟稟陛下,娘娘近日孕中虛弱多思,太醫已開了溫補的安胎藥,還讓奴婢日日說些奇聞逸事逗娘娘笑。」
「哦?什麼奇聞軼事?」
蕭無宸來了興趣。
我便順勢提起:「臣妾自小就聽多了仙門的故事,聽說,沈國師之前在仙山上,對貴妃這位小師妹是唯命是從,偏愛到沒邊兒了。聽說小師妹每年生辰,沈行舟都會變著花樣去給她慶生呢,臣妾真好奇,今年沈國師又準備了什麼花樣。」
蕭無宸臉上的笑一下僵了下來。
他一向多疑,果然叫來身邊的太監,問起江寧寧的蹤跡,一聽說江寧寧此刻正在觀星閣和國師整理卷宗,蕭無宸再也坐不住,午膳沒在我這兒碰幾口就撂了筷子走人。
我看著他的匆忙離去的背影,幽然一笑——鬥法鬥不過,但我可以攻心啊。
16
我到寧和宮時,沈行舟正站在宮門口。
寢宮裡,正傳來江寧寧與蕭無宸的親熱動靜。
「陛下,輕些~你弄疼臣妾了~」
「愛妃的腰可真軟啊!」
沈行舟攥著拳,閉眼隱忍。
「沈國師如果聽不下去,可以走啊。」
沈行舟身邊的奴才說:「陛下讓國師在殿外侍候他與神女。」
「閉嘴!!」
沈行舟睜開眼,怒斥奴才多話。
我從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不屬於仙人的七情六欲。
沈行舟是仙,但他痴愛江寧寧。
愛而不得,必生妒忌。
讓我S沈行舟,確實難如登天。
但如果,我挑撥沈行舟跟蕭無宸互相廝S呢?
直到午後,江寧寧才從寢宮裡出來,她隱隱扶著腰。
她出來時,沈行舟已經走了。
江寧寧特意露出了她肩上蕭無宸弄出的新鮮痕跡:「盛雪姝,是我讓你來的,在外面站了一早上,滋味如何?」
我摸著微隆的肚子:「有孩子陪著,我自然不會覺得無趣。」
江寧寧冷笑:「要是孩子沒了,看你還拿什麼做保命符!」
「就算沒有孩子,我也是世家嫡女,我父親是當朝丞相,我母親是一品诰命,我大哥是戍邊大將,二哥是翰林學士,三妹嫁得王府高門,盛家滿門榮耀,他們都是我的靠山,貴妃你呢?」
我逼近江寧寧,挑釁她,「那天目睹五雷轟頂的臣民不計其數,如今啟國上下提起你這個神女,都隻會想到你敲鑼打鼓喊著要飛升成仙結果被天雷劈掉半條命的笑話!」
江寧寧被我戳中了痛處,她抬起手要打我。
我一掌錮住她的手:「江寧寧,你早被逐出仙門,身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神女身份,如今連神女這個身份都快騙不了世人了,該惶恐的人一直是你!」
我甩開江寧寧,她呆愣在原地。
當晚,夢裡那把劍逼近了三寸,幾乎沒入我的血肉。
我猛地驚醒,嘔出一大口血,香蘭急著要去叫太醫,我卻龇著沾血的牙笑了起來。
香蘭有些怕我:「娘娘,你別笑了,奴婢害怕。」
我摸著作痛的腹部。
此時此刻皇宮裡的某個地方,沈行舟正擺陣對我下惡咒。
以前那把劍一日隻敢進一寸,今晚卻進了三寸。
可見,江寧寧被我那番話挑得又急又怒。
沈行舟的嫉妒,江寧寧的惶恐,足夠成為SS他們的刀!
17
很快,我的機會就來了。
西北發生瘟疫,一日S百人,民間醫者束手無策。
我寫信給父親,讓他在朝堂上適時提議:「此次天災,凡人已經束手無策,還望沈國師和神女這等仙人施以援手。」
沈行舟果然沒有推辭,他還當著朝臣的面對蕭無宸說:
「從前在仙門上修行時,我與小師妹都是一道下山除魔衛道,瘟疫這種天災,自然也需要神女的祥瑞庇護。」
他並不自稱「臣」,而是站在正殿中央,理直氣壯地要求龍椅上的蕭無宸:「還請皇上,讓神女與我一道前往西北。」
蕭無宸眉宇森冷,並沒有立刻給他回應。
他下朝後特意問江寧寧的意思,江寧寧一聽,立刻答應。
她嘴上說拯救蒼生是她的職責所在,心裡想的卻是要借著此次瘟疫,為她的神女身份重新正名。
她如今修為盡失,但沈行舟是個厲害人物,解決凡間的瘟疫對修仙者而言隻是順手的事。
等瘟疫解決,沈行舟一定會把所有功勞都讓給江寧寧,到時候她這個神女將再次得到臣民的敬仰與膜拜。
她興奮地打著這方算盤,渾然不察蕭無宸看她的目光已經布滿陰沉。
如江寧寧所料,西北的瘟疫被沈行舟的仙術三日內完美解決。
聽說瘟疫消除的那日,西北的子民一齊跪拜神女和國師。
這條消息傳進蕭無宸耳邊時,我剛好也在。
那探子說:「瘟疫消除後,國師牽著神女的手站在城樓上接受西北子民的跪拜,其中不少人以為,國師和神女是下凡救世的金童玉女。
「甚至,還有不少民間術士說、說沈國師有天子之相,跟神女才是真正的明、明君賢後。」
探子說到後面,都被蕭無宸可怕的臉色嚇得跪地,不敢再多話。
兩日後,探子再次帶回消息。
「西北民間有民眾為了感激神女與國師的救命之恩,自發為國師與神女立廟,這是屬下從民間搜羅來的神像。」
探子把神像放到地上,揭開布後,隻見那尊神像刻的是沈行舟和江寧寧牽手為百姓施藥的模樣。
殿內靜得可怕。
良久,蕭無宸睜開眼冷聲說:「召國師和神女回宮受賞。」
他看似不在乎,起身時卻一腳踹翻那尊神像,把沈行舟的泥臉碾在腳底壓碎。
我支頤看著地上那尊神像——真是可惜了。
那可是我讓大哥找的最好的雕刻師,力求把沈行舟和江寧寧雕出這等栩栩如生的恩愛模樣呢!
西北那群鼓吹沈行舟是天子之相的術士,是正一道人門下的弟子。
他們傳得繪聲繪色,有理有據,隻怕此刻,連沈行舟自己都要信了他是天子命格。
18
沈行舟一回京,就被蕭無宸以冒犯妃妾的名義押在皇宮午門外,當眾杖責。
以沈行舟的修為,本不可能被幾個侍衛壓制,但在慶功宴上,江寧寧親手端給他的酒裡下了一味「解行散」。
「解行散」能讓一個修仙者在短時間內散失一切修為,這是江寧寧被逐出仙門時偷拿出來的秘藥。
沈行舟從昏迷中蘇醒時,已經被五花大綁地困在了刑臺上。
他看到蕭無宸站在高臺上不可一世地下令:
「沈國師借賑災的名義,冒犯朕的妃妾,杖責一百,以作懲戒!」
「蕭無宸,你一介凡骨匹夫,敢如此對我!」
他高聲咒罵,卻被江寧寧親手捂住了嘴,她含淚說:
「師兄,我被逐出仙門,修為也在那場天雷中劈散了,我這輩子都會是個凡人,但就算做凡人,我也要做最高貴的凡人!
「蕭無宸是這個人間的帝王,隻有他能給我想要的富貴權勢,隻有做他的皇後,我才能成為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師兄,你成全寧寧吧!」
江寧寧說,「一百大板很快就會打完,解行散隻是暫時封住了你的修為。
「你自小修行,身體健朗,這一百大板不會真的打傷你,等你受罰後,蕭無宸就會卸下對你我的疑心,我此次有西北的功勞,等盛雪姝一屍兩命後,我就會是蕭無宸的皇後。」
沈行舟看著江寧寧,落寞地問:「在西北的時候,我無數次想要帶你私奔到天涯海角,做神仙眷侶,可原來你想要的是這個。」
沈行舟不再掙扎。
可江寧寧說錯了,杖打沈行舟的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布滿倒刺的狼牙棒!
第一棍狼牙棒打在沈行舟的後背時,就帶出了飛濺的血肉和慘叫聲。
我在宮牆上捂著眼睛對身邊的香蘭說:「好殘忍啊!」
香蘭尷尬地笑:「娘娘,不是您親口跟陛下提議,說這沈國師是修仙人士,尋常的棍棒傷不了他,必得用狼牙棒打才叫痛。」
我掩唇一樂:「是嗎?原來殘忍的,是本宮啊!」
19
打到第二十棒時,沈行舟的後背已經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他慘叫著望向江寧寧,伸出手想向她求救。
可江寧寧正忙著依偎在蕭無宸懷裡,跟他撒嬌表深情,根本沒空理會沈行舟。
沈行舟就在這種憤怒與痛苦中,生生熬過了一百大板。
刑罰結束時,沈行舟身上的麻繩都被狼牙棒打斷了。
蕭無宸被江寧寧挑得情動,摟著她當著沈行舟的面親了一口,然後打橫抱起江寧寧,回宮去了。
周遭的士兵全都散去,沈行舟趴在刑臺上動彈不得。
一陣淡香襲來,他欣喜地抬眼,見是我後,目光又暗了下去。
「怎麼,你以為來看你的是江寧寧?」
我笑著道,「別做夢了,蕭無宸抱著江寧寧直奔寢宮,現在江寧寧正在床上和皇帝白日宣淫,哪有功夫惦記你啊?」
「你別想……挑撥我和寧寧!」
沈行舟說是這麼說,卻還是被我激得嘔出一口血。
我提著裙擺避開他的髒血,感慨:「沈國師對神女真是一片真心啊,其實神女想要的東西,你也不是給不起啊。」
我望向沈行舟的眼睛,「以國師的修為,弑君篡位輕而易舉,等你成了那方龍椅的主人,神女的身和心自然全是你的了。」
「寧寧說得沒錯,你就是妖妃,敢如此妖言惑眾!」
他罵得正義凜然,但我分明看到,他眼裡那熊熊燃燒而起的貪婪與野心。
20
那日之後,沈行舟就從皇城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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