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出門應酬或巡視軍營,也都帶著兩個美人。
但碧玉春風得意的臉卻漸漸變得有些魂不守舍,甚至一日出門的時候臉色慘白,支支吾吾:
「將軍……妾身,妾身今日身子不是舒服,可否……」
顧珩眼底閃過一絲惱怒,面上卻溫潤一笑,將她扶上馬車,動作體貼:
「晚些我讓大夫來看看,今日郭大人宴請,不能遲了……」
不是我的錯覺,碧玉在發抖。
而柔姨娘,則淡漠著一張臉,面如S灰,但還是乖巧地自己上了馬車。
半夜,碧玉敲響了我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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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奴婢錯了!」
「您救救奴婢吧!」
6
我記得那郭大人,年六十有餘,最是喜歡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家中圈養了一批少女,愛在床上聽女人慘叫。
大大前天來造訪將軍府的範統領,留宿了一夜,顧珩贊他辦事利落,賞了他夜裡溫香軟玉,美人在懷。
還有前天去的李大人,李大人喜歡膚白小腳的,可不就是碧玉這種嗎?
對顧珩來說,女人就是暖床的,暖自己的床和別人的床沒有區別,暖別人的床還可以做順水人情,幫他辦成很多事。
碧玉跪在我面前,給我看郭大人在床上打她留下的瘀青。
奶娘氣不打一處來,罵道:
「夫人一次兩次地幫你,是你蠢!」
「若不是你孕中不安守本分,非要勾引將軍,也不會落了孩子,有個孩子傍身,將軍不會拿你怎麼樣。」
「妾通買賣,夫人讓你回來,是你哭著求夫人待在將軍身邊伺候的。」
「哪來的臉要夫人幫你?」
我全程淡漠看著,不作一聲,態度很明顯。
我無能為力。
碧玉痛哭一陣後止了聲音,她看著我,開始激憤地指責我助紂為虐,冷血無情,不敢跟將軍力爭,不過是愛慕虛榮,貪戀權貴。
我覺得她說得對極了。
我是冷血無情,我也覺得這個世道不應該這樣,但又如何?我的正室之位,一族榮耀,值得我為一個碧玉去作賭嗎?
那我救她一個之後呢?是不是要救第二個碧玉、第三個碧玉?
她真是太高看我了。
她放著陽光大道不走,偏要走一條沒有回頭路的獨木橋,反倒把我架在道德枷鎖之上,指責我不拉她一把?
對此,我唯有冷笑以對。
奶娘氣得甩了她一巴掌:
「你閉嘴!」
碧玉六神無主,口不擇言,哭喊:
「我要告發將軍!告發你們!」
我不禁失笑:「將軍是朔方節度使,十郡官銜最高就是他,抗擊北蠻和突闕有功,你往哪告去?」
她不僅不敢告,她連說都不敢向外說,除非她想S得更快。
碧玉眼中光芒盡失,癱軟在地,隻餘絕望。
7
第二日一早起來,我便聽到府裡嚷嚷一陣吵鬧,侍衛告訴我,碧玉昨夜夾帶私逃,已經被抓回來了。
「將軍念她伺候過他,沒有處罰她。」
「隻是將她發賣了。」
發賣?
怕是賣到郭大人家裡了吧?
「那賤人活該!」
我循聲望去,是林婉清回來了。
這段時間,我故意將她派去青州清點賜田糧收,想著讓她多接觸外面的青年才俊,淡了對顧珩的心思。
現下事情辦完回來了,一進門便聽聞這消息,腳步不禁也輕盈了許多,嘴角上揚,笑得一臉快意。
眉眼間都是掩不住的幸災樂禍。
她還取笑碧玉不懂惜福,有了將軍還不滿足,竟然想偷錢逃跑。
「金銀財帛比得上將軍嗎?」
「真是個蠢貨。」
下人們也都說碧玉格局低,眼光看不長遠。
林婉清回來後隻例行公事跟我交代了辦的事情,不願再多說什麼。她心裡還在記恨我支開她的事,跟我生分不少,甚至還給我眼色看。
倒是柔姨娘每日晨昏定省地給我請安,低眉順眼,態度恭順,與宴會上那賣弄風情、姿態張揚的態度截然不同。
她來向我表忠誠。
「奴婢以前跟著班主,學過買賣記賬,再之前,在關口跟著商人做皮草生意,如果夫人用得上奴婢,奴婢定鞠躬盡瘁。」
「奴婢不求將軍寵愛,隻求在府裡有個容身之所,求夫人庇護。」
柔姨娘混跡風月場所,心裡明白得很,像顧珩拿女人做人情的手段,在官場商場裡多的是,她會審時度勢,抓住機會。
就這點,比其他人聰明多了。
顧衡知道我把柔姨娘要去操持家務,並未多言,隻是夜裡寂寞,出門一趟回來時,身邊多了個青春靚麗的女子,小鹿似的眼睛,又羞又怕。
他說隻是端茶遞水的奴婢,但夜裡都是伺候到床上的。
我問他要不要抬為姨娘。
顧珩雲淡風輕地笑了一下:
「不用,隻是馬奴的女兒,不值得夫人操心。」
下人們又有了新談資,都說這馬奴女兒祖上真是走大運了,比府裡最低等的奴婢還要低賤的身份,得了將軍青睞,夜夜寵愛。
「不像表小姐,日日搔首弄姿地出現在將軍面前,將軍也就是多看兩眼。」
「表小姐貌美,是我們這十郡裡數一數二的大美人,可惜,入不了將軍的眼。」
又有人道:「夫人看著呢,哪裡能成全她和將軍,豈不是養虎為患?」
午後,下人躲在樹下避暑偷懶,三言兩語地闲聊。
這是去書房的必經之路,林婉清端著清湯,款款去往書房給顧珩獻殷勤,一字字、一句句都聽了去,狠狠地咬緊了唇。
她對顧珩越發關懷備至和不避諱,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有時還不經意間看見他們眉來眼去。
我覺得這樣不行,用最短的時間物色了一官家子弟,讓她嫁人:
「婉清,我已經看好了一戶人家,以後嫁過去就是正室夫人。」
「過幾天,跟奶娘回鄉待嫁。」
聞言,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尖聲反駁:
「我不要!」
「表姐,你明知道我喜歡將軍!為什麼你能成全那些賤人,都不願意成全我?」
她哭著怪我給她找的什麼青年才俊,不過是郡裡的一個小官,跟顧珩這個節度使比,有雲泥之別。
她盯著我的臉,語氣有些嘲諷:
「你自己人老珠黃,不過是妒忌我年輕貌美,怕我搶走將軍的寵愛。」
她又怒又傷心,眼裡閃著淚光和委屈:
「將軍貴為節度使,文武全才,位高權重,全大盛都找不到第二個了,你卻想一人獨佔。」
「以我美貌,你讓我嫁鄉下小吏,就是你存心作踐我!」
「你怎麼那麼自私?!」
接著,她眼淚漣漣,哭得委屈:「表姐,我跟將軍分明兩情相悅。」
「你成全我吧!」
恍惚間,我好像又看到了碧玉當日跪在我面前要我成全的場景。
真是好笑。
顧珩對送上門的女人,都「兩情相悅」。
8
我不管她哭鬧,趁著顧珩出關迎接北蠻太子到訪不在家的當頭,讓侍衛將她綁了,強行送回鄉下。
柔姨娘說我用心良苦,但她不懂領情,從此肯定對我懷恨在心。
恨就恨吧,總比她留在這個狼窟好。
「她現在還小,不知人心險惡,總有一天會明白了。」
但沒過多久,侍衛匆匆策馬回來,跪地磕頭領罪,他說林婉清偷跑了,追上了顧珩去北蠻的馬車。
「表小姐上了將軍的馬車。」
「將軍讓卑職先回來。」
林婉清見到顧珩的一刻,眼淚決堤般汩汩而下,不管不顧地抱住他,哭得稀裡哗啦,當場傾訴情誼,她心悅顧珩,不願委身別的男子。
「小妹的處子之身……隻想留給將軍。」
顧珩將她橫抱起來,進了馬車,轉身對侍衛說:
「給夫人帶句話。」
他的語氣不容置喙:
「凡是強求不得的,便隨緣吧。」
說罷,他緩緩放下車簾,馬車緩緩前行,咿呀作響,還有隱隱約約傳出的男女的粗喘低吟,薄薄的一層簾子後,一室旖旎。
顧珩去北蠻的一路上都帶著林婉清,兩人形影不離,郎情妾意。
他回來時,我帶著眾人在門前迎接。顧珩小心翼翼地將她抱下馬車,林婉清小鳥依人地蜷在他的懷裡,臉上染著淡淡的紅暈。
看來是很得顧珩寵愛。
「表姐……」
她喊了我一聲,聲音有些沙啞,表情嬌羞。
下人們都驚訝得不敢作聲,不知道該稱呼她為表小姐,還是林姨娘。一時間,場面尷尬,鴉雀無聲。
他一邊將林婉清放下,一邊自然而然地牽起我的手,頭也不回道:「表妹在路上拐了腳,先回去休息吧。」
林婉清聞言,嘟了嘟小嘴,似有不甘,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後,才在丫鬟的攙扶下輕移蓮步進了屋。
顧珩屏退了下人,又含著幾分歉疚道:
「夫人,是我不好,你別生氣。」
顧珩誠誠懇懇地認錯,自覺本不應該染指我表妹,但她一腔熱情,讓人動容,他是個男人,不過犯了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
說到此處,他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她愧對你教導,這樣的丫頭你不要也罷。」
「此番北蠻之行,婉清幫了我許多,她又願意待我身邊,你就留給我吧。」
我好奇,此番北蠻來我朝洽談停戰和通商之事,林婉清能幫什麼?
他說迎接北蠻太子的時候,我朝使團就被北蠻人取笑了一番,說大盛女子庸俗扭捏,遠不及草原女子的灑脫美麗,林婉情當即反駁,以一曲一舞,將北蠻美人都比了下去,S了一波他們的銳氣。
說到這裡,顧珩勾唇笑了笑,顯得有些興奮和算計。
「婉清真是讓我意外。」
「夫人調教得好,待在你身邊是屈才了。」
木已成舟,意氣之爭沒有意思,我寬宏大量道:
「既然你們兩情相悅,妾身也替將軍高興。」
「夫人大度,娶妻如你,夫復何求?」
現在全府的人都知道林婉清是顧珩女人,顧珩頗為喜愛,日日流連溫柔鄉。林婉清夙願已成,更是柔情百轉,兩人出雙入對,你儂我儂。
日子久了,顧珩卻遲遲不提抬她做妾室的事,林婉清就跺著腳、嘟著嘴要名分。
顧珩指尖摩挲著她下巴,目光在她毫無瑕疵的臉上徘徊:
「婉清是朔方十郡第一美人,才情卓絕,做個姨娘,我是怕你委屈。」
林婉清羞澀一笑,吐氣如蘭:「隻要能在將軍身邊伺候,不怕委屈。」
顧珩笑著讓她等等。
舅母知道這事後,非但沒有祝福,反而親自前來,毫不留情地給了她一記耳光:
「方嬛以前看你是表妹,對你禮遇三分,將軍府都拿你當表小姐,你卻搶她夫君,簡直狼心狗肺!」
「我們林家怎麼有你這樣不知廉恥的人?!」
舅母順了氣,然後對我道:
「嬛兒,以後她也不是林家人了,是你顧家賤妾,你是正妻,要打要罵,不必跟我客氣!」
「舅母莫氣,將軍自有分寸。」
十郡第一美人,顧珩「喜歡」都來不及,怎會「客氣」?
9
舅母走後,林婉清哭著投進顧珩懷裡,哭得稀碎。顧珩哄得耐心,三言兩語就哄好了。
接下來,顧珩去哪兒都帶著她。
有時泛舟湖上,有時塞外策馬,各府宴席走動,甚至兩國談判都毫不避諱地將她帶上。
這種嚴肅的場合本不該帶家眷,顧珩便讓她裝扮成婢女,在一邊伺候,片刻不離。
林婉清也是铆足了勁,對外表現得可圈可點,關起門則溫柔撩人。
顧珩受用得很,溫香軟玉的隔天,一箱一箱的綾羅綢緞、稀奇古玩抬進她房裡。
相比之下,我這裡就顯得冷清得多。
萬千寵愛在一身,林婉清得意洋洋,在一群丫鬟的簇擁下,施施然出現在我面前:
「表姐這裡,怎麼這麼冷清?」
她藕白細手把玩著鑲金團扇,故意露出腕上手指粗的金镯子,見我視線落在她手上,笑說這是將軍送給她的,本來是一對,一隻進貢給了皇後,一隻給了她。
「將軍說,我的膚色,戴金色最好看。」
我以為她闲來無事找敘舊,原來是顯擺。
此事時,柔姨娘端上藥來:「夫人,該喝藥了。」
說罷,低眉順眼地退到一邊。
林婉清看了她滾圓的肚子一眼,閃過一絲嫉色,譏笑道:
「表姐身邊真是沒人了,連個歌姬都拿得出來用。」
她又看了眼我的藥,關心道:
「表姐生病了?」
「也是,操持那麼大的將軍府,年紀大容易吃不消,可不能熬壞了身子,讓將軍擔心。」
奶娘和柔姨娘交換了一個不滿的眼神。
她這是在明諷暗喻說我老呢。
我三十歲不到,比起她這個十幾歲的姑娘,確實是老了。
我笑了笑,並不生氣:「多謝表妹關心。」
接著,她又說了很多最近顧珩帶她赴宴的事,她眉飛色舞,表情又天真又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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