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媒婆看中我家房產,
把我賣給了五十歲的老男人,
宣稱隻要通過男方審核期,就可以獲得回家探親的許可。
我反手將她掛上相親網站,
“風韻猶存小阿姨,謹守三從四德,出手闊綽,一套房起步,期待給寶貝們一個溫暖的家。”
第二天,她的手機被打爆,引得全村男人調笑。
1
七點半,早八大學生都在沉睡的時辰,我卻已經被老媽撈起來,陪她應付個意外上門,連大腦識圖都辨認不出來的無名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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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憐的假期!我的年假!”
我看了眼盡職盡責的鍾表,哀嘆一聲,努力將還在睡夢中的大腦喚醒,聽著眼前陌生的媒婆唾沫橫飛的炫耀著她十媒九成的輝煌戰績。
“妹子我跟你說,現在的小姑娘才真是了不得。給她說對象,兩個人還沒怎麼著,就先要去醫院。結果呢,查出來男的身體不好,當場就被男的甩了。你說,她是不是多餘幹這事。”
就在那張不斷開合的大紅嘴唇中,無數神奇而陌生的詞匯,隨著瓜子的碎屑噴濺而出,落在桌面上,與各式酥糖,水果的殘骸,匯聚成了座山丘。
“也就是沒福氣,好好的男人送上門都接不住。咱就說,她要真是黃花大姑娘,能懂這事?我一把年紀,就從來不知道什麼是髒病。真是,我都替她媽害臊。”
老媽扭頭看了看我,眉頭緊緊皺起,顯然對她的話並不贊同。但出於禮貌,老媽隻是叫停了她那一系列摻雜著葷話的清純牌坊。
“孩子還在這兒呢,別提那些闲話。人家到底怎麼回事,外人哪兒說得清。”
這話一落下,那媒婆好像突然就發現了世上還有我這麼一個活人,兩手一拍滿是激動。
“對啊,你看我這腦子。今天來就是為了你家寶貝閨女,恭喜啊,咱們家就要有好事了。”
我敢發誓,就在她拍手的那一瞬間,我親眼看見,有那麼一小塊美甲碎片掉進了茶杯裡。
而她端起水矜持抿了口,等待著我和我媽的追問與吹捧。
可惜我們倆目瞪口呆,沒能及時做出反應。
“你看你這人,高興傻了吧。”
沒能享受到客套話的她不滿撇了我媽一眼,好似在責怪我媽的不上心。
“這可是別人找都找不來的好婚事,男的五十來歲,還是頭婚,兄弟三個,是家裡老大。雖說是個子矮了點,但有錢啊,去年剛買了一套房,就在潛龍小區。”
潛龍小區我知道,十年前的老小區了,設備落後不說,還是個二手的開發商。一攤爛賬,業主有苦沒地訴,但凡有點腦子的,除非迫不得已,否則絕不會主動往裡扎。
再看我媽,一張臉黑的能滴出水來。她嘴唇翕動著,似乎在試圖尋找一個在她的涵養中,能夠應對眼下場合的詞匯。
但那媒婆並不在意,反而揮手打斷的我媽未出口的話。
“哎呀,我知道,他年紀是大了點。可年紀大會疼人,保管咱孩子去了不吃虧。再說了,這麼大的人了,穩重,肯定不像小年輕,冒冒失失的,還出去偷吃。”
說著,她挺起胸脯,衝我曖昧的擠眉弄眼,大有一副為了我掏心掏肺的模樣。
我被她張口就來的葷話惡心的不行,尤其她做出那副,你我都明白,快跟我一起舞起來的模樣,實在讓人倒胃口。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好好的閨女,做什麼要嫁給個比她爸都大的老頭子。”
眼看老媽就要發飆,我的瞌睡徹底清醒,及時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胳膊。
這是我們母女倆的小暗號,非要說什麼含義,大概是:“放著我來。”
2
我再轉頭,看著媒婆精致妝容都擋不住的溝壑,好奇詢問:“大姨,你說的這個人,他是做什麼工作的?”
或許是覺得看到了希望,媒婆勾起一抹盡在掌握的微笑:“害,你管他什麼工作,咱們女娃不操那些闲心,老的快。隻要他顧家,到點把錢拿回來,這就是大功一件。”
“那就是沒有正式工作,年輕的時候就沒娶到媳婦,現在還想要個小姑娘。個子矮,長得不好看,雖說想要講點物質,偏偏錢包還沒多鼓。阿姨,你覺得我說的對吧?”
我點點頭,實在是按不住好奇心,開口詢問:“大姨,他是救過你命嗎?讓你以身相許辦不了,還跑來別人忽悠人。”
媒婆臉色頓時一變,放下手中剝了一半的橘子,擺足了架勢要給我上一課。
“你這丫頭怎麼說話呢?我和他清清白白,純粹是看他條件好,肥水不流外人田,這才專門留給了你。五十多歲怎麼了,男人至S是少年,何況人家還沒娶媳婦兒。”
她喘了口氣,語重心長:“姨知道,現在的小年輕,都愛要面子,覺得對象工作得拿得出手,能對外炫耀,可面子不能當飯吃,隻有拿到手裡的錢才是真的。”
“哦……”我恍然大悟,很是信服點點頭:“還是媒婆閱歷豐富,我們這些年輕人比不了。”
媒婆松了口氣,笑容滿面就要說話。
我慢悠悠打斷,補上了後面一句:“就說這不懂事吧,您看您來了半天了,我都沒問問,您家那位,咱爺爺,應該拿了好多年退休金了吧?現在一個月多少啊,肯定比小年輕多吧?”
老媽噗嗤一聲笑出來,見媒婆看她,急忙繃起了表情,奈何忍笑的功夫不到家,哪怕是臉上遮住了,肩膀還是一抽一抽的,嘴角也高高翹著,似乎下一秒就能露出標準的八顆牙。
這時候的媒婆終於明白過來,當場就要發飆:“你!我好心好意給你說媒,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簡直是狗咬呂洞賓,全憑一張嘴。”
“夠了!給你點面子,真當我家好欺負了。”
老媽的笑意在媒婆開口的瞬間就徹底消失,她站起身,虎著臉逼視懵逼的媒婆。
“你才是不識好人心,我念在你五六點鍾就守在樓下,又帶著拐了八百個彎的親戚,才讓你進了門,喝杯水。可沒想讓你來侮辱我閨女,趕緊走人,我家不歡迎你。”
媒婆明顯被罵愣了,我也有些發愣。畢竟老媽的包子脾氣在這兒小地方算是人盡皆知,否則這位怕是不敢這麼大咧咧的上門。
見她不動,我媽火氣頓時又上了一層,大跨步走到門口,用力一指門外:“你給我走!”
也許是覺得我媽現在的戰鬥力過於強悍,媒婆悻悻起身,一邊嘟囔著什麼一邊向外走。
路過我身邊時,我分明聽見了句。
“沒素質,真是到了八輩子霉。”
“等等。”
我面無表情擋在了她面前。
媒婆頓時心虛,轉而又挺了挺肚子,壯膽一般大聲嚷嚷:“幹什麼,我是來你家做客的,你還想打我嗎?”
我揉了揉耳朵,努努嘴示意她看看茶幾上的垃圾山。
“把你搞出來的垃圾收拾走,白吃白喝惡心人就算了。但您是有素質的高等人,總不能讓我們接受你精神垃圾之後,還要替你收拾真正的垃圾吧。”
我話說的客氣,可動作無一在說明,如果她不肯幹,就別想順順利利走出我家。
媒婆臉一垮,不情不願挪回去,將茶幾打掃的幹幹淨淨。
我鼓掌喝彩,順手把門打開送客。
等媒婆灰溜溜的出了門,我回過頭,就看見老媽暗戳戳伸出的大拇指。
能讓她做出這種不顧矜持的舉動,可見媒婆對她荼毒之深。
我與她擊了一掌,慶祝這次莫名其妙的勝利。
那時候我們都以為,在這次顏面掃地之後,媒婆與我們就算是斷絕了往來。
可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有些人,在利益面前,是不會在意這區區一點臉面的。
不止是臉面,所有可以利用的一切,都會成為他們追逐利益路上的墊腳石。
3
就在茶幾事件過去一個星期之後,我們忽然收到了個消息。
媒婆的父親去世了。
被攙扶著前來報信的她,聲淚俱下懺悔著之前對父親的虧欠,一詠三嘆的聲調,倒好像是精心雕琢過的戲腔。
老媽也跟著落了幾滴淚,感嘆著世事無常。
我與老爸坐不不安的陪在一邊,木著臉,以免破壞了悲痛的氛圍。
等媒婆起身告辭的時候,我與老爸都不免松了口氣。
“三天之後我們出殯,你們可一定要來啊。老爺子生前沒幾個朋友,咱們這些親戚們,總得給他捧個人場。對了,咱姑娘也來,大姨給你賠個不是。”
媒婆淚眼婆娑,握著老媽的手殷殷囑託。
人S為大,何況在這小縣城裡,城東和城西都要捎帶出三四層的親戚。既然媒婆有心借著此事修復關系,我們也不好直接拒絕。
否則,這邊話音還沒落地,城裡七大姑八大姨們就能傳出無數流言蜚語。
綜合考量之下,我們一家三口還是收拾妥當去了葬禮。
進門先上賬,老爸拿出早早準備好的挽金,交給門口的主事。
誰料那主事還沒借錢,先開了口。
“劉氏婆家人是吧,她一早就給我們交代好了,說是你們商量過,這兩千的挽金我們就不收了,等會兒見了面,你們直接給她就行。”
“哪來得婆家人?”
“兩千?!”
我和老爸同時震驚出聲。
以我們這個小縣城的人情往來說,鄰裡之間大概是一百左右,關系好些或許會漲幅到五百乃至一千。
像我與媒婆家這種出了五服的關系,平日裡又沒有往來,五十元便是最正常的交流水平。
媒婆這種隨口認親,然後指定金額要錢的事,除了騙子之外,恐怕全天下也是獨一份。
畢竟,誰會指望著喪事賺錢呢?
大概是看出來我的驚訝,主事人了然指了指裡間正在哭喪的一家人,壓低聲音開口:
“那是個有本事的,老爹還沒咽氣就開始盤算老頭子遺產。人剛走,各家準備給多少錢,就先給我交代好了。隻要是她指定的人給錢,家裡兄弟們不能沾染一分。”
屋裡,媒婆雙手捂著臉,哭的情真意切。
我嘆服扭過頭,實在不願看她惺惺作態。
而周圍,或坐或站的人們,大多面色都不太好看,還有些脾氣爆的,當場便要翻臉走人。
可在這靈堂之上,沒有深仇大恨,誰也不願意擔個讓老人走的不安寧的名頭。
於是主事人熟練勸上幾句,人們拉扯幾回,也就捏著鼻子認了這晦氣。
最終到底給錢與否,實在是不得而知。
除了被提前預定的2000元挽金,葬禮之上倒是沒有再鬧什麼幺蛾子。
我不免松了口氣,也就按部就班的跟著隊伍準備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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