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言 - 第1章

長姐是穿書的正義觀眾。


 


她譏諷身材魁梧軍功顯赫的女將軍:「當將軍就要這麼又胖又壯嗎!這是故意醜化女性!」


 


她批判垂簾攝政的長公主:「長相妖豔,這是故意塑造妖女取悅男人!」


 


話傳到宮裡,長公主震怒,下旨要抄家。


 


抄家時,娘親為了保護年幼的弟弟S在官兵的亂刀下,長姐嗤之以鼻:


 


「為了救男寶犧牲,根本不值得同情!」


 


晉王卻被長姐的「清醒正義」所吸引,要娶她為妻。


 


為了嫁作王妃,長姐扔了一把匕首在我面前,她把所有罪責都推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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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全書的女主角,你該自刎來抵消全家的罪名!」


 


我不願赴S,她大義凜然地指責我:


 


「你不S,怎麼配當主角!


 


「你存在的意義就是自刎,保全所有人的性命!」


 


我拼命反抗,卻被她和晉王派人毒S丟棄在亂葬崗。


 


再睜眼,我回到了慶功宴當日,長姐正高傲嘲笑:


 


「打仗的女將軍就非得這麼又醜又壯嗎?這是醜化女性!」


 


1


 


「這女將軍身材比山裡的野豬還要雄壯,臉糙得比耕爛的地還要崎嶇,她這樣招搖過市,是在故意醜化整個上京名門淑女的形象!」


 


被長姐嘲笑的女將軍是將門虎女宋長寧。


 


宋將軍盔甲下是壯碩魁梧的身軀,臉上是在邊境風吹日曬而出的小麥色。


 


的確,跟在閨閣裡養尊處優的長姐比起來,宋將軍既不柔美,也不淑女。


 


宋長寧自小隨父兄戍守邊關,在父兄相繼犧牲於戰場後,獨自撐起將門宋家。


 


她陳兵掛帥於北境,智奪北狄王首級,將啟國邊境守得固若金湯。


 


她是今晚這場慶功宴的主角。


 


所有文臣武將都隻配坐在下位,隻有宋長寧,坐在了長公主身側的左位上。


 


重權在握的長公主親自為她斟酒。


 


在場的文武百官多是男人,見一位女將得到如此優待,自然心生不滿,卻也不敢不服。


 


可長姐隻看到她的容貌,看不到她讓人心服口服的功績。


 


我和長姐出身四品武將沈家,隻坐在了慶功宴的右側下位上。


 


殿內樂聲縈繞,長姐的大言不慚隻有我聽得清楚。


 


我的長姐叫沈寶珠,原本是個寡言少語的大家閨秀,一場高燒後,卻忽然變了個人。


 


從前長姐教我惡語傷人六月寒,話出口前要三思。


 


現在的長姐一張嘴就是高高在上的批判。


 


她清點沈府的奴僕名冊,發現丫鬟比家丁多了三個人,便指責父親奴役女性。


 


可那些丫鬟多是無家可歸的孤兒,被沈府好心收留,給了口飯吃。


 


她發現自己有個相差 10 歲的幼弟,便指責母親重男輕女。


 


「老蚌生珠還要拼個男寶來繼承家業!」


 


可三弟是母親已故摯友之子過繼而來的,長姐便反口說母親這是上趕著倒貼男寶。


 


她罵天罵地,口無遮攔,肆無忌憚。


 


爹娘請來大夫,大夫說長姐是燒壞了腦子,三魂不穩。


 


爹娘因此不忍苛責,也教導我要包容姐姐。


 


因此,上一世,當她嘲弄宋將軍又醜又胖時,我及時制止,沒有讓那些汙言穢語招來禍端。


 


那時我隻慶幸自己替長姐避開了一劫,從未想過,長姐會變本加厲,她那張嘴會讓沈家家破人亡。


 


2


 


前世,爹爹在前朝立功,作為他的女兒,我與長姐一起被邀請進皇宮參加賞花宴。


 


在位的小皇帝隻有六歲,真正攝政的是昭華長公主。


 


那日長公主一襲牡丹金絲留仙紗裙出席賞花宴,香肩微露與花園裡的牡丹相映成景。


 


在場都是官宦女子,暗自驚嘆公主美貌。


 


長姐卻突然來了一句:「搔首弄姿,恨不得把衣服扒光了,不就是為了給男人看嗎?


 


「這種妖豔惡毒的女人攝政,就是禍國妖女!這也是在醜化女性!」


 


她的許多用詞我聽不懂,但聽懂的那幾個詞已經足夠招來S罪。


 


長公主也聽到了,她讓長姐有話站出來說。


 


長姐竟真的走上前,像是在批判一件S物一樣高高在上地批判重權在握的長公主:


 


「你長著這樣一副妖豔皮囊,還天天垂簾攝政,不就是為了給朝野裡那群男人看嗎?


 


「畢竟宮裡除了低等的侍衛,就是沒根的太監,前朝才是長公主賣弄風騷的大舞臺。


 


「你這種弄權的妖女,最終目的不就是取悅男性嗎?


 


「你逃不過我的眼睛!我今日就是要罵醒你!」


 


我嚇得魂飛魄散,恨不得衝上去割了長姐的舌頭。


 


在場的其他千金也面如土色。


 


長公主當年可是生生屠了先皇和太子,硬抱著不知從哪裡得來的皇子,在千軍萬馬的擁護下坐上了皇位後的那把鳳椅。


 


公主的手段令人膽寒。


 


長姐如此挑釁,公主卻面無波瀾,說長姐敢當面刺她過,勇氣可嘉,不僅不怪罪,還賞了她兩錠金子。


 


出宮後長姐把玩著金子洋洋得意:


 


「再厲害的人物又怎麼樣?舉世皆濁我獨清,我可是最清醒的觀眾,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隻要做得不對,就得乖乖挨我的罵!」


 


那時我忐忑不安,根本無暇去想她話裡的意思。


 


回府後,爹娘見了那兩錠金子,卻嚇得面色煞白,還未來得及進宮請罪,宮裡抄家的聖旨已經隨著軍隊而來。


 


公主說沈寶珠有謀逆之心,看在沈家有功的分上,賞了兩錠金子,給沈家九族收屍用。


 


長姐那根舌頭搗毀了沈家百年經營。


 


面對誅九族的刑罰,她卻泰然自若,一副生S看淡的模樣:


 


「我隻是個觀眾,不可能卷入你們的因果報應,你們的S活可影響不到我。」


 


抄家的混亂中,娘親為了保護三弟,被官兵的亂刀誤傷脖頸動脈,奄奄一息。


 


她瀕S前,對家人一一叮囑,到了長姐時,她依舊慈愛:


 


「寶珠,你生病了,娘不怪你……」


 


長姐卻冷笑:


 


「你當然沒資格怪我,你是為救三弟那個男寶S的,自己甘願做男人腳下的墊腳石,跟我有什麼關系?


 


「你唯一的價值就是為男人犧牲,S了也是活該!」


 


3


 


娘在極度的震驚與悲憤中吐血而亡。


 


爹暴怒之下抓起長姐的衣領要給她一耳光!


 


晉王卻在這個時候趕到沈府,將長姐護在懷中。


 


晉王蕭崎是當朝唯一能跟長公主分庭抗禮的皇儲。


 


他本該是皇位的正統繼承者,卻生生被長公主壓了一頭。


 


那日在宮宴上,晉王就注意到了語出驚人的沈寶珠。


 


「畢竟隻有寶珠,說出了天下人都不敢說的大實話。」


 


晉王撫摸著長姐的臉頰,十分欣賞,他還開出了條件:


 


「隻要你想個辦法脫罪,本王就娶你做唯一的王妃。」


 


長姐身上還有公主扣的謀反之罪,晉王想要一個清白的王妃。


 


長姐雙眼發亮,她立刻撿起地上一把匕首,扔到了我的眼前。


 


她幾乎是在命令我:


 


「寶言,在宮宴上冒犯公主的話都是你教唆我的,你現在用這把刀自盡,為我洗清罪名。」


 


她說這些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我震驚地看著這個無恥之人,隻聽她說:


 


「你的結局本來就是自刎而S,用你的自刎成全我的前途,這已經是你最大的價值了!」


 


「我憑什麼S?」


 


娘親教我自立,爹爹教我自強,無論何時何地,我都不會自尋S路!


 


長姐卻湊近我,掐著我的下巴說:


 


「你不S,怎麼配當主角!


 


「你存在的意義就是自刎,保全所有人的性命!」


 


我不願赴S,長姐就跟晉王聯手,強行灌下毒藥,我身體潰爛,被丟棄在亂葬崗。


 


S後我才知道,我所處的世界是一個話本世界。


 


我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我會在故事的最後,被命運推動揮劍自刎以救贖我的至親至愛,完成命運的涅槃。


 


而奪舍長姐的穿越者,則是這個話本世界的「觀眾」。


 


她是看客,是高高在上的第三者,她自認自己高於這個世界的所有生靈。


 


所以,她肆無忌憚地批判這個世界裡的所有人。


 


她自詡公平,卻用最惡毒的語言譏諷所有女人。


 


她自詡清醒,眼睛卻隻盯著女將軍的身材和長公主的容貌看。


 


她自詡正義,戒尺卻隻打在女人身上。


 


我在極度的憤恨與不甘中,被一道金光籠罩。


 


再睜眼,我重生回了慶功宴這天。


 


長姐還在喋喋不休。


 


這一次,我不僅不會阻止,還要讓她下十八層拔舌地獄!


 


4


 


「宋將軍是巾幗英雄,輪得到你來批判?」


 


我故意頂了她一句,長姐果然反駁:


 


「誰規定上戰場S敵就一定要身材魁梧,面容粗糙?宋長寧如此不修邊幅,就是在抹黑我們女人!」


 


這時,在殿中起舞的舞姬向宋長寧送去一朵芍藥花,宋長寧笑著接過,隨手將那朵芍藥別在耳邊,姿態風流又肆意,舞姬鬧紅了臉。


 


一旁的侍郎嘆道:「可惜宋將軍是女子,她要是男兒身,全京城的千金小姐都得上趕著嫁。」


 


長姐卻嗤笑:「壯成這樣還往自己頭上簪花打扮,不倫不類,一邊標榜自己是大將軍一邊又喜歡服美役!


 


「到底還是個小女子心態,指望宋長寧這種人保家衛國,笑話!」


 


她話音剛落,殿內所有人齊刷刷地朝她看來。


 


長姐嚇了一跳,這才發現,原本縈繞在殿內的樂聲,已經戛然停止。


 


宮宴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鼓樂歌舞開始後,臣子才能自由交談。


 


鼓樂停止,則要立刻保持肅靜,等待主位上的君主發話。


 


而長姐這句批判,正好就落在樂聲停止後。


 


角落裡的大司樂朝我微微點了點頭——我精通樂理,大司樂是我的知己摯友。


 


我重生在宮宴開始前,來得及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請大司樂臨時改動曲譜——在長姐張嘴時,讓樂聲悄無聲息地安靜下來。


 


喜歡嚼舌是吧?那就讓所有人都聽聽那張嘴有多臭!


 


長姐的所有狂言都進了長公主耳中。


 


「放肆!」座上的公主果然大怒,「喧哗者何人!」


 


長姐第一反應是想把我推出去頂罪。


 


但她還未行動,先被後背一道力推了出去,近乎是摔在大殿中央。


 


她猛地回頭,我正擦拭著掌心——推她這一把,都讓我覺得惡心。


 


公主冷聲道:「羞辱功臣,按啟國律,當斬。」


 


「公主息怒。」


 


宋長寧起身求情。


 


她走下玉階,隨手揭開身上的外袍,披在了被中斷歌舞的舞姬身上。


 


「眼下已是冬日,夜晚天涼,獻舞時不必穿得這麼單薄。」


 


那舞姬滿眼亮晶晶地看著宋將軍。


 


宋長寧給她披好衣服,接過她手中用來獻舞的劍,把劍遞到了長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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