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好聽,哈哈哈!”
“這麼浪漫的花,寓意永恆不變的愛情,你就看上它的名字?”
“不行?”
“行!”
15
我帶著中介穿過紫羅蘭花圃,進入房屋。
中介舉著相機找角度錄像,我也一間間參觀著。
其中一間的床頭櫃上放了一隻七寸的相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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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和顧舟的合照。
我皺了皺眉,準備將相框帶走,低頭時卻看見緊閉的抽屜裡夾了一張紙。
好奇心讓我打開了它。
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林女士,我拍完了,現在把委託協議籤了吧?”
中介敲了敲門,我的思緒瞬間被拉回現實。
“抱歉,這套暫時不租了。”
中介訝異。
我急忙又補充一句:“那套老房子也暫時不租了。”
中介走後,我一個人在客廳沙發坐了很久。
腦子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想,卻一片混亂。
外面徹底黑下來,我想給顧舟打個電話,卻鬼使神差地翻開了朋友圈。
周婉又發了九宮格。
香檳玫瑰、燭火煙花、友人齊聚。
慶祝顧舟成功離婚。
根據紙巾上的logo找到他們所在的酒店,在前臺報了周婉的名字,找到他們的包廂。
推開門,喧鬧聲戛然而止。
“顧舟呢?給他辦的單身宴,他怎麼不在?”
離門口最近的女生小聲嘟囔:“什麼單身宴?今天不是慶祝婉婉入職新公司嗎?”
“周婉,我問你,顧舟呢?”我用力一推,門砰一聲砸在牆上。
周婉的身體抖了抖,眼眶漸漸泛紅。
半晌,她哽咽著說。
“ICU。”
護士不許我探視。
周婉冷笑:“你們離婚了,你現在不算他的家屬,他的委託人是我。”
16
別墅床頭櫃裡,是一張絕症報告單。
時間是去年12月底。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委屈?出了車禍找老公找不到,結果老公在陪別的女人看極光?我看個屁的極光!我看了一夜搶救室的紅藍光!”
“誰家好人願意演‘知三當三’這種爛角色?要不是他幫我擺脫家暴男,算是救我一條命,我才不幫他!”
“林緩,你比我幸運,顧舟比你想象中還要愛你。但你也比我慘,因為最愛你的人快S了。”
我和周婉在醫院走廊上僵持了一個多小時。
周婉說了很多顧舟的事。
但周婉也不清楚,顧舟為什麼會突然失憶,又突然恢復。
分別時,我才開口:“別告訴他,我知道了。”
第二天我給顧舟發消息,告訴他家裡有他遺落的物件,讓他來拿。
一個月後他才回復。
【旅遊去了,才回國。你什麼時候方便,我去拿。】
【今晚。】
【好。】
顧舟依然戴著帽子和口罩。
我搬出一隻收納箱,裡面全是我倆的照片。
又遞給他一把剪刀。
“把你的照片帶走,我的留下。”
“我一起幫你扔了吧?”
他準備抱走箱子,我卻輕易按住了他。
他的手很冷。
隔著薄薄的手套,能摸到裡面的留置針。
“林緩,我還有事,我……”
“騙我很好玩兒嗎?”我一把扯下他的口罩。
面無血色,嘴唇蒼白。
顧舟慌亂的避開我的眼睛。
屋裡沉默了很久,才聽見他啞聲說:“對不起。”
“你不給我一個解釋?”
“我以為我們成功掙脫了劇情束縛,再也不受任何力量操控,可系統突然回來,說我妨礙主線,必須S。我問系統,如果你沒有愛上男主怎麼辦,系統說,就算你的心不願意,身體依舊會遵循劇情。”
顧舟的眼裡泛起一層水霧。
深情痴戀又無可奈何。
“與其讓你像提線木偶一樣被操縱著,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嫁自己不喜歡的人,在行動與思想的割裂下苦苦煎熬,不如讓你恨我。”
“不如……順應劇情推你一把,讓你真的愛上男主。”
17
啪!
我打了顧舟一巴掌。
“如果有人狠狠捅了你一刀,再拼了命的救你,這不是愛。”我捧著顧舟的臉,逼他跟我對視,“顧舟,你說過的話,怎麼你自己都忘了?”
顧舟的眼淚滑進我的虎口:“對不起……”
他突然失去支撐,咚一聲栽倒下去。
ICU外,周婉氣的跳腳。
“你讓我保密,就是為了把一個病入膏肓的人騙出醫院,任由你折磨嗎?你生怕他S不了是不是?”
“林緩,你配不上他的愛!”
我坐在醫院冰涼的不鏽鋼椅上,心髒快速跳動,引起耳膜共振,耳心有些疼。
周婉後面還罵了什麼,我沒聽清。
攝像機的閃光燈晃的我眼花。
待我反應過來時,某個專門來醫院找素材的網紅已經滿載而歸。
幾天後,網上出現了一條熱搜。
#小說照進現實,痴情絕症男真心錯付#
“林姐,熱搜裡說的是不是你啊?這男的照片有點像你前夫。”
“小林啊,姐得說你幾句了。你前夫出軌是假的,絕症是真的,離婚還自覺淨身出戶,這樣的好男人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你既然知道真相,就該好好陪他走完剩下的日子。你現在不聞不問,太冷血了。”
“林姐,你老公真的好愛你,這種神仙愛情你都不珍惜?”
“林緩就是個白眼狼,老公快S了還能沒事人一樣天天上班,要是我,早辭職了!”
“小林,網上輿論鬧得很大,公司決定讓你停薪留職,等你那邊忙完了再回來。”
帶著個人物品離開公司時,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所有人都說,顧舟愛我。
就連我自己也相信,他是愛極了我。
可是,用愛包裝後的刀劃在身上以後,怎麼連喊疼都是錯?
18
中介告訴我,很多人找他看房子。
指明要看熱搜裡,男主人翁給假小三的大平層。
網紅舉著攝像機點評:“這房子絕對沒有長久居住過,可能就是假小三偶爾來布個景、拍個照。前夫哥他真的愛,我哭S!前夫哥,她不愛你,我們來愛你!”
不久,網上出現了一批為顧舟加油打氣的群體。
而我,工作接連碰壁、買菜被人罵蛇蠍女鬼。
我的人生好像回到了小時候,處處不順心、人人不待見。
臨近年尾,顧舟終於從ICU轉到了普通病房。
網紅、營銷號們蹲守在醫院的走廊上,一看見我就問個不停。
“你是因為輿論,不得不來看前夫的嗎?”
“你是怎麼心安理得睡著的?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你老公還沒S,就迫不及待找第二春是真的嗎?”
醫院的保安跑過來維持秩序。
等所有人都安靜了,我才緩緩開口:“想要第一手新聞?可以,攝像機給我,一會兒給你們現場直播。”
他們商量了一會,真的遞給我一臺攝像機。
我提著它走進病房,關門後直接反鎖。
顧舟瘦的嚇人。
“你還有多久?”我走到他床邊。
門口的攝像機隻能拍到我,拍不到病床上的人。
不用思考都知道,這句話發出去,會被很多人解讀為:我在咒顧舟S。
顧舟伸出兩根手指。
我替他擦了擦額間的冷汗,輕聲問:“疼嗎?”
顧舟艱難地點頭,又想搖頭,可惜身體早已衰敗,不能立刻執行大腦的指令。
“周婉說,你找她演這一出,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不願意我看見你如今的模樣。但我終究還是來送你最後一程了。”
“顧舟,是你在我滿滿一盆苦水的人生裡,撒了一把糖,讓我可以欺騙自己,說那是咖啡。”
“後來你的糖變成了黃連,你覺得那是治病的良藥……”
“可是顧舟,你知道有多苦嗎?”
“如果我從來沒嘗過‘甜’,或許可以面不改色地咽下所有的苦。”
“現在我一口也咽不下!”
顧舟著急地抓著我的手,張著嘴想說什麼,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唯有淚水從他眼尾飛快滑落。
愧疚、痛苦。
還有深深的不舍。
19
“顧舟,我來就是要告訴你——我不接受你所謂的‘為我好’!”
“我不接受所有‘善意的謊言’!”
“我不接受所有‘以愛為名刺向我的刀’!”
“你曾經為我做過很多很多,唯獨這一件,是你對不起我!”
鏗!
胸前的姻緣線瞬間碎成一縷紅色的煙。
精神與身體是前所未有的松弛。
就像是籠罩了我一生的枷鎖轟然崩毀。
而我看見了顧舟的笑。
更聽見了他的笑聲。
暢快中,帶著驕傲的嘲諷。
“我們贏了……”
【宿主,你會後悔的。你讓小世界女主徹底脫離劇情,總部一定會給出最嚴厲的懲罰!】
顧舟沒有理會系統。
他拼盡了所有力氣,才讓自己說出話來。
“緩緩,你自由了。”
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希冀,仿佛在看一個美好的未來。
下一瞬,他的身體開始抽搐。
醫護人員闖入,快速推著他去了搶救室。
醫生們都覺得很奇怪。
每一個搶救措施,都像是醫生和S神在極限拉鋸。
顧舟一直維持著S不了也活不下去的狀態,清醒地承受了整整四個小時的痛苦。
這是系統對他的懲罰。
“還救嗎?”醫生問我。
顧舟醒來後,已經把委託對象改成了我。
“不救了。”
我顫抖地籤下自己的名字,凌亂的字跡卻被接連墜落的眼淚暈開。
護士讓我重新籤一份。
我故意拿遠了些,終於籤好。
護士讓我進去看顧舟最後一眼。
可我進門時,卻聽見了生命檢測儀尖銳的長鳴聲。
我與顧舟,至此生S相隔。
20
那天的事被直播出去,引起了廣泛的討論。
也許是失去了劇情的操控,大眾的聲音終於回歸理智。
大部分人認為,傷害就是傷害,不能因為對方自以為是的“為你好”,就輕易無視遭受過的傷害。
我收拾顧舟遺物時,發現了我們的婚戒。
顧舟切開了他那枚,套上我的,又重新焊上。
兩隻戒指相互勾連,永不分離。
底下是一枚U盤。
裡面有他給我錄的視頻。
“林緩,如果你能看見這個視頻,說明我已經S了。幸運的話,我應該隻是離開了你們的世界,如果更幸運一點,我們或許還能再相見。”
“對不起,我自作主張設了一個局。”
“為了我心裡的執念,把你的感受放在了第二位,我也成了那個傷害你的人。”
“我愛你,但現在好像也不配了……”
顧舟給我講了他的故事。
他是另一個世界裡的男二號。
為女主奉獻時間、金錢、權勢、生命、親情、友情,乃至作為一個人的尊嚴。
他不願意,卻又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每一天都很痛苦。
他重生了八次,才掙脫劇情束縛。
“當我看見姻緣線重新出現時,我仿佛看見了我自己,看見了那份糾纏在命運之下、困鎖在軀殼之內的煎熬。”
“我必須承認,那一刻我愛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我決心闢一條捷徑,我不希望你也輪回八次……那樣真的很痛苦。”
“我想從你身上看見另一種可能。”
“你,成功了嗎?”
顧舟小心翼翼地看著鏡頭,渴望得到肯定的答案,卻又害怕鏡頭後的人會因此怨恨。
視頻在這一刻停下。
我深吸了幾口氣,明知他已經聽不到,還是輕輕地答。
“成功了。”
“我們,成功了。”
【叮~搜索到小世界覺醒的紙片人。】
【你好,這裡是系統,您的精神力符合契約標準,請問您是否願意與系統契約,成為任務者?】
“我願意。”
所有新覺醒的紙片人被送到一處,統一培訓。
一問才知道,大家都不記得自己來自哪個世界,經歷過哪些故事。
老師再三強調:“除了任務,不要幹涉小世界的劇情!你們上一屆有個頭鐵的,為了刺激角色,以身入局,差點讓總部失去對小世界的控制,他的精神力已經瀕臨潰散,你們要引以為戒。”
“誰說老子精神力潰散了?”走廊上,有人神色不耐地敲了敲玻璃,倦怠地往裡瞥了一眼,“隻是失憶而已,小問題。學弟學妹們,千萬別被這老家伙嚇到,他就是危言聳聽!”
我偏過頭,剛好對上那人的眼睛。
他先是疑惑地眨了眨眼,又皺眉沉思,漸漸神遊天外。
下課後,他突然叫住我。
“你好,我是顧舟,交個朋友?”
挺奇怪的人。
挺有意思。
“我叫林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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