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破那日,蕭懔帶著我一起逃出城。
城門處,我卻看到沈若撲進了他懷裡。
他輕聲撫慰。
「別怕,我不會丟下你。」
又當著沈若的面羞辱我。
「亡國公主而已,離開我根本無處可去,給她一個平妻之位,她該感恩戴德。」
蕭懔逼著我為沈若籌備平妻婚禮。
我欣然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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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的是,秦澈已經在來接我的路上。
七日後。
就是我離開的日子。
1
叛軍入城。
崔姑姑拼S出宮,將消息帶了出來。
她說。
母後飲毒自盡。
父皇首級被懸掛在宮門口。
幾位哥哥已被關進天牢。
唯獨我出嫁後不在宮裡,躲過一劫。
她說父皇母後讓我逃,再也不要回來。
同時還塞給我一枚玉佩。
「公主,皇上讓奴婢問您,還記得當初三皇子的話嗎,若是不好,便去找Ťű̂₃他吧。」
我顫抖著將玉佩收起。
看著她帶著一身致命傷,S在我面前。
蕭懔怕了,怒氣叢生。
「什麼三皇子,三皇子已經下獄,現在如何去找他,出宮送個信也送不明白,S了活該。」
他不知道,崔姑姑說的並不是我三哥。
都說人在極度悲傷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
此時的我也格外冷靜。
冷靜得像具行屍走肉。
蕭懔連夜收拾東西,帶著我一起逃命。
城門口,我卻看到了一個從沒見過的女人。
她撲進蕭懔懷中。
「蕭哥哥,我害怕。」
蕭懔心疼地回抱她。
「別怕,我不會丟下你。」
視線落在糾纏的兩人身上,我突然覺得渾身發寒。
我是大夏國的長公主。
曾經尊貴無比,受萬人敬仰。
父皇聽說秦國要我和親,舍不得我這唯一的女兒,便把我嫁給了新科狀元蕭懔。
公主配狀元,一直為人津津樂道。
蕭懔一表人才,為人溫厚,謙和有禮。
他一直謹守驸馬的本分。
不納妾,待我極好。
我以為和他兩情相悅,日子過得很舒心。
可現在我才知道。
他早已有了心上人。
2
蕭懔拉著已經麻木的我上了馬車。
我突然不想和他一起走了。
可如今國破家亡。
滿城都是叛軍。
回頭便是S路一條。
家當都在蕭懔身上。
我沒得選。
我和蕭懔、沈若坐在同一輛馬車中。
沈若扎在他懷中哭泣不止。
「蕭哥哥,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蕭懔淡笑著。
「我早就知道你會在這座城門等我,所以特意繞路過來,不怕了,等到了新家一切都會好起來。」
原來他一路彎彎繞繞。
並不是為了躲避追捕。
他們親密的仿佛多年的戀人。
而我才是那個格格不入之人。
馬車跑得很顛簸,顛的我想吐。
掀開車簾,外面漆黑一片。
猶如我的將來,看不見光。
沈若哭了一會兒便好了,坐直身子同我說起話來。
「公主殿下,我與蕭哥哥從小一起長大,他進京趕考時,我父母雙亡,他便把我帶在了身邊。
「後來蕭哥哥被皇上賜婚給你,我便不願意耽誤蕭哥哥的前程,自請下堂。
「蕭哥哥可憐我,一直暗中照拂,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不堪,如今國破,我一人不知要如何生存,隻好求著ṭù₊蕭哥哥帶我一起逃,姐姐多多見諒。」
她這些話,瞬間將我歸為逼迫他們分開的元兇。
蕭懔聽完更是心疼。
「沈若說的是實情,若不是與你成婚,她何必受這麼久的委屈。」
我和他的結合確實是父皇賜婚。
他不能抗旨,我也隻能聽從父母之命。
可若當時他明言自己已有妻室。
父皇與我又怎會強求?
偏偏他隱瞞了此事,又怎能怪在我頭上?
可事到如今。
我又能說些什麼。
隻得看向了蕭懔的眼睛。
希望他能給我個交代。
蕭懔抿唇移開視線。
臉色頗為不自然。
「初凰,如今皇帝已S,新君將立,我身為前朝驸馬,是一定不能再入朝為官了。
「我早已在滇州買下了一套房產,日後你便跟著我們二人,你依舊是我的妻子,這點不會改變。
「但我耽誤了沈若這麼久,不能一直對不起她,所以打算讓她入府做平妻,我素來不懂後院之事,婚事的事,還要交給你來做。」
我盯著他的眼睛。
妄圖能看出一絲愧疚來。
看到的卻隻是他眼中倒映的沈若。
心密密麻麻地疼。
像是無數刀尖扎進來。
那些消失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奔湧而出。
幾乎要將我衝垮。
我有些歇斯底裡。
「蕭懔,你說過此生不會納妾!」
我不願意糾結他們之前的事。
我隻知道他既然娶了我,就要有相應的擔當。
可他卻違背誓言。
甚至讓沈若入府,連商量都懶得同我商量。
表面的和諧終是被我這一句話打破了。
他神情突然激動起來。
「夠了,以前那樣應允,隻是因為你是公主,驸馬不得納妾天經地義,可如今你不過是個亡國公主,給你個平妻之位已是沈若大度,你該感恩戴德才是!」
冰冷的話語將我砸的一陣眩暈。
原來他一直對我那般好,隻是因為我的身份。
他一直都是不甘的。
我隻覺得心痛,痛到指尖都是麻的。
如今,我和他逃走的意義又在哪。
他有自己真心愛護的人。
而我隻有自己了。
我拋下滿目瘡痍的家國,拋下我的親人,讓他們暴屍荒野。
就這樣走了嗎?
但我不得不走。
作為公主二十年。
我從未涉及朝政,連官員都認不全。
如今京城遍地都是叛軍,隻要我一出現,必定會被抓住。
我不能S,我還要替父母報仇。
3
我突然想起。
那時秦國要與我和親,來的是三皇子秦澈。
得知父皇已經把我嫁了出去。
他似是遺Ṱų⁴憾地交給我一枚玉佩。
「原以為能將你娶回去,可天意弄人,既然此生無緣,那下輩子預定一下,排個隊。」
我婉拒他的玉佩。
他悻悻收起,說日後不論出了什麼事,都願意幫我一把。
我沒將那枚玉佩放在心上。
卻沒想到,他將玉佩交給了父皇。
秦國實力強悍,周邊小國皆是秦國的附庸。
而秦澈是秦國的三皇子,手握重兵,周邊各國聽了聞風喪膽。
我想,若是叛軍來得慢一些。
也許父皇還有機會向秦澈求救。
我想父皇將玉佩送給我。
一定也是想要我去找秦澈。
雖然不知道三皇子還記不記得當年的話。
我當日便寫了一封信,連帶著玉佩送了出去。
雖然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
但我還是抱著一絲希望。
4
一路顛簸了五日,才到了他說的滇州。
三進的院子裝扮得很是豪華。
沈若選了離他最近的那個院子。
而我選了最遠的那個。
蕭懔神情不悅。
「初凰,你不要妄想這樣就能讓我放棄娶沈若,她與我二十餘年的情份,不是你能比得上的,如今你不過是個亡國公主,離了我怕是活下去都難,就不要鬧了。」
我低下眉眼,並不想與他爭論。
「海棠苑清淨。」
他愣了下,似是剛剛想起,我才失了家人。
眼底不禁浮現出一絲歉意。
「那你就好好靜一靜,等靜下心來,該替沈若張羅婚事,她自小長在鄉下,不懂那些繁文缛節。」
我抬眸對上他的眼睛。
隻覺得有股怒火無處發泄。
堵得我喉嚨發痛。
「你為什麼不親自張羅,是你娶妻還是我娶妻?我爹娘屍骨未寒,難道你要我歡歡喜喜地給自己的夫君娶平妻嗎?
「蕭懔,你的良心呢!」
他的話被我堵在喉嚨裡。
像是吞了一隻蒼蠅。
「蕭哥哥,還是不要讓公主殿下準備了,她說得有理,畢竟皇上皇後還沒過頭七。」
沈若拉住他的手,聲音輕柔,善解人意。
「何況我想要的是蕭哥哥的心意,其他的並不重要。」
蕭懔緊了緊握著她的手。
「算了,初凰你好好清靜清靜,等你平靜下來,我再來看你。」
5
自那日後,我很少見著他們兩人。
蕭懔積極地在籌備著他們的婚事。
兩人整日蜜裡調油。
根本想不起我來。
連父皇母後的頭七,都隻有我一人。
直到那日,我收到了秦澈的回信。
信上內容很簡單。
他說七日後便會到滇州。
他會帶我一起走。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寫ƭúₘ。
不過有他這句話,便夠了。
我結束了躲起來的日子,開始去庫房清點我的嫁妝。
既然要走,一定是什麼都不會留下來。
當初父皇怕我受委屈,給我的嫁妝極為豐厚。
這筆錢就算揮霍著用,一輩子也用不完。
可惜走得匆忙,終究是沒帶出太多。
我每日取一些帶出去賣掉,算計著七日正好能整理妥當,還不會太過顯眼。
6
變賣嫁妝的第二日。
蕭懔破天荒地來了我的院子。
那時我正準備睡下。
他手中提著兩盒糕點。
糕點並不精致,甚至算得上粗鄙。
我恍惚中想起以前來。
剛成婚時。
蕭懔總會帶回來一些我沒見過的民間玩意兒。
比如粗糧做成的糕點。
吃下去噎的我直喝水。
他氣呼呼地將糕點全扔了。
「公主殿下,都是我不好,公主殿下金枝玉葉,怎能受這樣的委屈。」
此後他帶回來的糕點一日比一日精致。
比如他親手扎成的草螞蚱。
我珍視地擺在妝匣上,覺得比什麼都貴重。
後來螞蚱壞了。
他抱著我安慰。
「我再給公主扎一些便是了,公主想要什麼我便扎什麼,給公主做一輩子螞蚱。」
他總會把我是金枝玉葉掛在嘴上。
對我無微不至,儼然一副愛我如命的樣子。
可如今,我不再是金枝玉葉。
他也不用再愛我了。
我與蕭懔相對無言。
半晌,他微微嘆氣。
「管家說你昨日出去了,可是想清楚了。」
「出去透透氣罷了。」
「也好,隻是要注意叛軍,不要連累了家裡。」
「好。」
許是看我的語氣太過平淡,他將一碟粗糧糕點推過來。
「想通了就好,平常人家三妻四妾實屬平常,你要盡早習慣,我這一生隻要你們兩人便足矣。」
以前我從沒想到,我們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他和剛剛成親時,已然像是變了個人。
失望太多,便不會失望了。
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睛。
「成親之前我便說了,這一生不會與人共享夫君,無關身份的事。
「就算我是農家女,這也是我所求,而你並未做到,這是你的失約,不要用身份來當借口。
「你敢說在我還是公主時,和沈若沒有一絲私情嗎?」
他的臉色逐漸發青。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說中。
握成拳頭的手攥的咯咯響。
隻看他的表情,我便知道,他們之間從未清白過。
既然做了便做了,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左右我對他來說也沒了價值。
「初凰,我本不想與你吵鬧,你我夫妻三年,一直相敬如賓,我心中確實有你,可沈若我也不能辜負,你就當沈若是為了替你分憂才嫁進來的,她不會影響你的絲毫地位,這些年我對你如何你也知曉,你一定要弄得如此生分嗎。」
「不是生分。」
他一愣,「是什麼。」
「我想與你和離。」
輕飄飄的一句話,我看到了他眼底的震驚。
他顯然已經生了氣。
站起身將糕點掃落在地上。
「你不配吃沈若親手為你做的糕點。」
地上的糕點滾到我腳邊。
我此時才發現,這糕點同我往年吃的那些。
樣子一般無二。
「夏初凰!你不必用這樣的手段逼我,你當真以為我一定要留你嗎,你現在除了我,還能靠誰?
「靠那個三皇子嗎,不瞞你說,這幾日我收到消息,你幾位好哥哥,有被流放的,也有即將被砍頭的,你S了那條心,如今除了我,沒人會要你!」
我瞳孔猛地一縮,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父皇母後離世不久。
我再也不能承受失去親人的痛楚。
我會瘋的。
「我皇兄們在哪一日砍頭。」
「十日之後。」
十日,我算計著,那時候應該已經回了皇城。
也許我還能見他們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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