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著一口氣,我們隻用了三日便回了京城。
13
京城中依舊戒備森嚴。
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他將我帶到了一處院子裡。
院門不大起眼,輕輕推開,便是滿園鈴蘭。
芳香四溢中,站著一個我朝思暮想的身影。
「大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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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凰……」
大皇兄這一生戎馬,從未低頭哭過。
可他見著我的瞬間,眼淚就掉了下來。
同時我也一陣激動。
轉頭對秦澈道了謝。
「多謝,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他輕輕拖了拖我的手臂。
「別道謝了,這一路你謝的夠多了。」
「是要謝的,我已經不知要如何報答你。」
他笑容似春風拂面。
「既然如此,那便以身相許?」
我心中酸澀。
「可我已是嫁過人的殘花敗柳……」
「不許你這麼說,甘瓜苦蒂,天下物無全美,何況是人,就像我是個粗人,隻會帶兵打仗,對朝堂風月之事一竅不通,現在還是單身一人,沒有半個妻妾,若是初凰公主肯下嫁,也算圓了我這殘缺之人。」
他的神態無比認真。
說不被感動是假的。
隻是我依舊沒有回應他的心意。
若是復仇敗了,陰陽相隔,我拿什麼賠給他。
14
蕭凜費力地混進了京城。
他穿了一身尋常的衣裳,連日來風餐露宿,又將臉刻意抹黑,極其狼狽。
一路走走停停,他不斷地打聽消息。
偶然坐在餛飩攤上,他豎著耳朵聽起。
「最近煙花柳巷裡出了好多亡國公主啊。」
「哈哈,那日我便玩了一個,別說,加上這頭銜,實在別有風味。」
「說不定長公主真在裡頭呢。」
蕭凜紅了眼,
「你們亂說什麼,小心我撕了你們的嘴!」
「嘿!你是哪來的乞丐,敢教訓老子!」
恰好餛飩上來,蕭凜氣急,一碗熱餛飩悉數扣在那人頭上。
場面亂作一團。
蕭凜被圍了起來,好一頓毒打。
好在他身上銀子不少。
看了病後又去打聽。
小巷裡。
三兩婦人聚在一起。
「那些人無惡不作,實在可恨。」
「天家的女人慘了,我還記得長公主那時愛民如子,如今卻被煙花柳巷打著旗號攬客,世風日下。」
「說不定長公主真的有那麼一劫呢。」
蕭凜慌了。
他這兩日發現並沒有人搜查公主驸馬。
於是穿戴一新,開始去各個青樓找人。
他實在是怕。
可找了一圈,他都聽不得亡國公主四個字。
攪得到處雞飛狗跳。
身上的銀子也賠光了,打也挨了。
他日日抱著那支步搖痛哭流涕。
15
我從大皇兄口中得知。
四皇兄當日便已逃脫,此時正集結兵馬。
二皇兄為ṭũₘ了給他爭取時間被抓,判了流放,三日後啟程。
三皇兄S守父皇,受了重ṭũ₍傷,被判了明日問斬。
而大皇兄和秦澈的人裡應外合,才逃脫出來。
我表情嚴肅異常。
「三皇兄問斬的日子提前了。」
大皇兄抿唇。
「是我的逃脫讓那些人害怕了,他們在逼著我們出現。
「初凰,我會救下三皇弟,四皇弟集結兵馬有些困難。
「而這件事,需要你去做。」
當晚,我便扮成送菜的丫頭,被人護送著去了各位官員的宅邸。
因為大皇兄說,叛軍的注意力都在幾位皇子身上。
會重點查找男人。
而且叛軍以為我早已出逃,並未派兵尋找。
甚至連畫像都沒發出去過。
叛軍大多數是別國士兵,不會有人認得我。
也不知我已經回來了。
他們骨子裡瞧不上女人。
這便是叛軍的破綻。
但朝中重臣們一定會認得我。
由我出面聯絡,再合適不過。
幾日來,險象環生,好在順利過關。
次日三皇兄被救了回來。
三日後二皇兄也被救了回來。
一切都在正軌上徐徐前進。
16
隻是我沒想到。
這日秦澈帶了一個人回來。
蕭懔被他從大牢裡救出,渾身是傷,奄奄一息。
大夫給他診治的功夫,秦澈站在我面前。
「聽說他是因為來找你找不到,有些瘋癲了,那日站在宮門口喊著他是前朝驸馬,大罵新帝,眼看著就是去求S的。
「不過叛軍現在人人自危,有了這個線索定會好好審問,他才算撿回一條命。」
我默然,聽著他的敘述已然全無感覺。
秦澈小心地看著我。
「我救了他,你不會生氣吧。」
我噗嗤一聲笑了。
「我為什麼要生氣,他與我又沒什麼關系了,就當是個路人,也是一條命不是。」
話落,秦澈的臉微紅。
他說。
「我怕你心裡還有他,若是我見S不救,也許你會怪我。」
望著他真切的眼神。
我突然眼睛一熱。
他這理由,屬實沒想到。
原來他救下蕭懔,也是為了我。
他的愛太過無私。
此時倒顯得我挺無情。
也許我該將自己交給他,再信他一回吧。
「秦澈,你在夏國這麼久,秦國不會治你的罪嗎?」
這也是我一直擔心的一件事。
若是他被我連累,我S一萬次也不能彌補。
「放心,我孤家寡人一個,父皇急著讓我娶親,我在這幫你,他高興還來不及。
「若是娶了你回去,父皇一高興,說不定還賞我一個闲散王爺做,樂得清闲。」
他的話輕飄飄的,我卻知道他都是為了安慰我。
不知怎的,我那顆心不可控制的跳動起來。
有些瘋狂。
17
蕭懔是在兩天後醒過來的。
他一見著我,便落了淚。
眼中有失而復得的喜悅。
也有做錯事後的小心翼翼。
「初凰,你為何一聲不吭就走了,若是你和我說想要回來,我必定陪著你。」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否屬實。
也不想知道了。
「和你說了,你的沈若要怎麼辦,你們二十年的情分不是我能比得上的,既然讓我做平妻已是恩惠,那我便不要這恩惠,你還跟過來做什麼。」
他怔愣許久,想到這是他曾經說過的話,便悔不當初。
「初凰,你我還未和離,你還是我的妻子,沈若我不娶了,我想明白了,我隻當她是親人,而你才是我的愛人。」
他不顧身上的傷,爬下來跪在了地上。
他的眼中殷紅一片。
我卻不想再看。
錯過了便是錯過了。
懺悔又有什麼用。
我不看他,默默挪開位置。
「不過是一張紙罷了,留著紙,人也不會回去了。」
「不會的,你給我一次機會,我願意將沈若送回老家,從今以後我依舊隻愛你一個人,曾經我說你不再是公主,那都不是真心的,不管你是不是公主,你都是我的妻子。」
我知道他這話是真心的。
畢竟現在我依舊是亡國公主。
可他再說什麼,都不能打動我了。
秦澈突然推開了門。
他笑盈盈地站在我身旁。
輕視地瞥了蕭懔一眼。
「有個好消息,父皇傳信過來,讓我祝你復國。」
「真的!」
「自然,不過還有個壞消息。」
我心下一沉。
「是什麼。」
卻見著秦澈苦大仇深。
「父皇說,若我不帶回一個王妃去,那就提頭來見,我想著大概要先割下這顆頭了。」
他這表情,我還有什麼不明白。
盈盈一笑,我趁了他的心。
「本也打算報恩的,既然不知道如何報,那便以身相許也不錯。」
……
那日我聽著蕭懔哭了很久。
大皇兄嫌棄他吵鬧,火速將他送回了滇州。
後來聽說,沈若一直纏著他,非他不嫁。
沒多久,蕭懔便不知所蹤。
留下沈若一個女人獨自在那大宅子裡,整日垂淚。
18
有了秦澈的幫助。
還有朝廷裡應外合。
百姓的奮起抵抗。
隻用了兩個月時間,叛軍便被清除妥當。
大皇兄繼位,受萬民敬仰。
我拜祭了父母後,被封為護國公主,與秦澈和親,去往秦國。
秦澈幫了我太多, 我不能辜負他。
不管前路如何, 我都願意試一試。
番外:
在路上,我才聽秦澈說起小時候的事。
原來在我六歲那年, 他曾來過宮中。
是我忘記了他。
那時我被父兄們寵壞了,在宮裡整日像個皮猴子。
那日,我正在樹上掏鳥窩。
老遠看見了一個板著臉的少年。
他長得太好看了, 好看到想讓我欺負他。
我任性地指著他。
「你, 就是你, 上來帶本公主下去。」
秦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嗎?」
我鼻孔朝天。
「還有別人嗎, 我可是公主哦!」
旁邊的宮人們嚇了一跳,想要說什麼被他攔下。
「那你等著, 我這就上來。」
原本他板著的臉, 竟然出現了一絲笑意。
他確實上了樹,但沒把我帶下去。
反而把我拎到了更高的樹杈上。
保護我的侍衛不敢上前, 隻能幹看著。
我被嚇得哇哇大哭。
一個勁兒地罵他。
卻因為罵人技術不熟練,把他逗笑了。
他坐在一旁笑開了花。
「夏國的公主都是你這般刁蠻嗎?」
我一邊抹眼淚一邊不服輸。
「才不是呢,夏國就我一個公主, 這不是刁蠻!」
「那是什麼。」
「父皇說這是無法無天!」
彼時我還太小, 分不清好賴話。
我隻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很牛。
卻被他的捧腹大笑弄蒙了。
回去後,我才知道父皇的意思。
後來他在宮裡留了好久。
那段日子他總是會來逗弄我。
每每我說什麼, 他都要笑上一場。
我那時隻覺得他奇奇怪怪的。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他突然消失不見了。
那時的我太小, 漸漸就把這事忘沒了。
不過現在,我看著他的笑臉。
逐漸和記憶中的少年重合。
秦澈視角:
十歲那年。
我隨著使團前往夏國。
那日在宮裡,有個小丫頭對我呼來喝去。
說實話,從小到大就連母妃都沒這樣對待過我。
我覺得新奇, 就陪她玩了一會兒。
沒想到她單純得有點傻。
說出來的話總是會讓我發笑。
不過現在想想,她才六歲, 情有可原嘛。
後來我總是去招惹她。
漸漸地, 她日日都盼著我過去。
她總是一口一個澈哥哥。
有好吃的留給我, 有好玩的也留給我。
慢慢地,我連夢裡都會帶著這小孩。
但使團總有離開的那日。
離開前, 我認真地問她。
「初凰,長大後我來提親,你和我去秦國好不好?」
她咬著嘴唇歪頭。
模樣像隻小花貓, 可愛極了。
「秦國是什麼?提親又是什麼?」
「就是永遠和澈哥哥在一起,初凰你願意嗎?」
小小的姑娘眼前一亮,抱著我的脖子,在我臉上吧嗒一口。
「願意。」
她解下腰間的玉佩遞給我。
「澈哥哥要走了嗎, 這是我送給澈哥哥的禮物。」
我小心地收起,一直掛在腰間十餘年。
自那之後, 我分外勤勉,隻為了讓我能得到一個和親的資格。
隻是當我躊躇滿志再來時。
她已嫁作人婦。
而且她好像已經把我忘了。
想想也是,當年不過六歲,她怎麼還會記得。
而且六歲, 恐怕根本不懂我對她說的那些話,不懂那時情竇初開的我,早已情根深種。
我把那枚玉佩還給了她。
許了她一個承諾。
隻盼著日後還能有再見的機會。
她沒收,我慶幸留給了她父皇。
當收到她信件的瞬間, 我什麼都沒想便趕到了夏國。
隻要是她的請求,便是讓我去S,我也心甘情願。
還好。
一切都很圓滿。
我終於等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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