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沅不是帝後親生子的傳言傳遍了皇宮的每一個角落。
哪怕皇後反應極快,立刻下令讓人封鎖消息。
談論這個傳言的宮僕全部都被拉去割舌。
還是沒能阻止。
朱沅在寢殿內砸了一地的珍寶瓷器,幾乎都沒處下腳。
我聽到這個消息時,已經三天沒去上學了。
主子不上學,我也不用上,窩在房間裡面溫書。
不知道是誰提醒了朱沅,講起了十六年前帝後落難到桃源村,曾在我家躲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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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正是在我們家生下了朱沅。
於是她帶著人,直接闖入了我的房間。
我驚恐回頭,隻來得及拉緊胸前的裡衣。
後背一覽無餘。
朱沅呆站在門口,有些手足無措。
反倒是她身邊的皇後上前一步,有些不可置信地問我,「你……後背怎麼會有這個胎記?」
皇後當年生下的,真正的公主後腰上,有一個胎記。
這是謠言中的一部分。
朱沅為此大發雷霆,活活打S了許多說過這句話的宮僕。
因為她的後腰上沒有,光潔一片。
她認定,這一定是有人要害她而編造出來的謠言。
皇後也找來之前服侍的嬤嬤,卻說生下的公主身上根本沒有胎記。
現在,胎記出現在了我的身上。
我蹲在地上,有些無措地看向皇後。
有一瞬間,她似乎想張嘴喊我的名字。
因為我這般仰著頭的模樣,像極了她。
16
謠言傳多了就會變成真。
我被朱沅囚禁在院子裡,不得外出。
一日三餐有專人送來,卻都是些快腐爛的飯菜。
監視我的宮女趁著這邊沒人,在屋檐下小聲嚼舌根。
「你聽說了嗎?皇後娘娘說,當年生下的孩子,她確實記得後腰上有個胎記。」
「可是之前跟在娘娘身邊的杜嬤嬤不是說,根本沒有嗎?」
「噓,別再說了,再談論這個,我們都得S……」
「算了,反正我們很快就要從這裡出去了,公主說了,要把她處S。」
我抬頭順著窗戶看了看天色,已經快臨近中午了。
明明快S到臨頭,我卻還有心情哼歌。
一首幾乎不成調的小曲兒從我口中哼出,傳入了過來送飯的專人耳中。
她沉默地看了我一會,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就離開了。
我沒有去動桌子上的飯菜,而是坐在窗邊,繼續哼著。
晚上院子裡就來了人。
朱沅撞開擋在門前的侍女,直接衝了進來。
「南星,我要你S!」
銀光閃過,她手中拿了匕首。
17
朱沅在力氣上不是我的對手。
礙於她手上有兇器,我隻能閃躲。
不大的房間被朱沅砍了個遍。
她仿佛S紅了眼,一定想要我S。
我隻能繞著桌子,一邊尖叫一邊躲。
侍女們縮在旁邊當鹌鹑,她們承受不起傷害公主的罪名。
直到朱沅跑不動了,我也快跑不動了。
她拽過我的頭發,那閃亮的刀刃就懸在我的頭頂。
「不管你是真的還是假的,隻要你S了就好了。」
朱沅臉上淌著淚,目光呆滯。
刀刃落下之際,我隻能伸手去擋。
「朱沅!」
耳畔回蕩著皇後的怒吼聲,讓我狂跳的心髒漏了一拍。
我還是等到了。
三四個膀大腰圓的嬤嬤上前把朱沅拉開,SS摁在地上。
我喘息著從地上起身,下意識拿手去撐地,卻被痛的一縮手。
朱沅的匕首還是劃到了我的手臂。
一雙保養精致的手輕輕握住我的,我抬頭看去。
是皇後。
她眼中含淚,輕輕捧起我受傷的手臂,吩咐人去找太醫。
我張了張嘴,想控制住身體的發抖,卻抖得愈發厲害。
「孩子,告訴我。」她帶著一絲哭腔向我發問,「那首曲子……你是從哪兒聽到的?」
我哆嗦著,結結巴巴說道,「我……從、從小就,就會,這段曲子……」
「我、我不知道名字,但是……會哼……」
面前雍容華貴的女人淚如雨下。
「傻孩子,你當然不知道……」
「這是我自己寫的曲,在懷孕的時候經常哼唱……」
她緊緊握住我的手。
「終於找到你了……孩子。」
18
朱沅被關了起來。
三日後就啟程去西北蠻族和親。
我的房間也從小小的宮僕房,遷到了鳳儀宮旁的一處偏殿。
皇後仿佛積攢了十幾年的母愛無處揮霍,小心翼翼握住我的手,愧疚地跟我說讓我先暫住一下。
「你在這安心養傷,需要什麼跟母後說。」
「你說過的,本宮……很像你的娘親。」
「本宮以為隻是想起了你那農婦娘親,沒想到,冥冥之中,我們血脈相連。」
我喊不出母後的稱謂,隻能瑟縮著躲進被子裡。
皇後也不怪我,隻說是朱沅讓我受到了太大的驚嚇。
夜裡所有人都退下,貼身侍女在外間打盹。
我推開窗戶,窗沿下躲著個人。
「堂堂太傅夜襲農女的寢殿,這要是被傳出去,清風霽月的名聲都要被毀了。」
葉朝悄無聲息地站起身,月光下他的面容有些模糊。
「公主殿下。」
「你改口倒是快。」
我壓低了聲音問他,「那首曲子,你是怎麼弄到手的?」
這場真假公主的戲裡,葉朝出了不少力。
先是幫我散布朱沅是假公主的謠言,再送來了一份不成調的曲譜。
讓皇後堅信當年在我家生產時,和同一時間生產的農婦調換了孩子。
葉朝神色莫辨地笑了一下,「被囚禁的那些時日,我也不是什麼都沒做。」
我沒有在繼續追問。
明天就是朱沅出嫁的日子了,葉朝找人夜裡打暈了丞相千金,放在朱沅的轎子裡。
我賭明天朱沅看見了,也不會替她求救。
朱沅這樣自私自利的人就喜歡別人陪著她一起下地獄。
19
朱沅出嫁這天聲勢浩大。
皇帝對蠻族擺足了誠意,竟然願意讓自己最心愛的公主嫁給蠻族聯姻。
朱沅被下了軟骨散,上轎都是侍女背上去的。
我依舊作為她的伴讀,身著桃紅喜服站在一旁。
聽見轎子裡她的狂言亂語。
「本宮才是正統皇家血脈,本宮才是真正的公主……」
「南星,本宮詛咒你,詛咒撒謊之人,必受天譴,你不得好S。」
「哈哈哈,有丞相之女作伴,本宮也不虧。」
「本宮日後定要帶我夫君,踏平你們……」
朱沅語氣雖然微弱,一字一詞中翻滾著的是滔天的恨意。
我巧笑嫣然,跟隨其他侍女一同祝賀她十裡紅妝,風光出嫁。
等到出嫁的隊伍一直出了京城,往西北去。
我登上城牆,發現有人早已在這等著我。
是葉朝。
他一身月白長袍,城牆上風大,吹著他的衣角獵獵作響。
他見我,先是行了一禮,「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相信陛下的封賞旨意,不日就會下達。」
他倒是消息靈通,就連皇帝要封我為公主的消息都知道了。
我淡然頷首,接了他這一禮。
和他並肩看向出嫁的隊伍,特別是隱藏在中間的,朱沅所坐的喜轎。
「會怕嗎?」
我扭頭,「什麼?」
「朱沅對你的詛咒。」
葉朝輕笑出聲,「畢竟真的如她所說,你並不是真公主。」
我嗤笑一聲,「還以為你要說什麼。」
「不得好S又怎樣, 既然這一世我選擇入了這宮, 就沒打算好生好S。」
我將視線從出嫁隊伍中移開, 卻看到了三個熟悉的身影。
妹妹帶著爹娘, 背著重重的包袱隱沒在人群中。
來信裡講, 妹妹帶著爹娘賺了足夠的錢, 想搬來京城做生意。
我輕輕一笑, 轉身看向京城裡巍峨聳立的皇宮。
宮殿上的琉璃瓦, 正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如果能用我這一條賤命,換整個皇室血債血償,我也願意。」
琉璃瓦染上血……會是什麼樣子呢?
旁邊葉朝似乎說了些什麼。
消散在了風中。
【葉朝番外】
葉朝扶持宅心仁厚的大皇子登上皇位時, 已經是十年後了。
他也從一品太傅變成了最年輕的丞相, 深得大皇子重用。
然而驀然回首,才發現身邊那個倔強的農女已經不在了。
也是,南星的目標隻有讓先皇和前皇後血債血償。
至於皇位上坐著的是誰,她根本不在乎。
他去南家院子見過南星。
十年的宮鬥生活, 雖是全身而退,也讓她付出了不少的代價。
為了除掉皇後, 她同皇後一同飲下了那杯毒酒。
不過劑量少,但也算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從此南星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太醫說, 她沒幾年好活了。
葉朝沉默著,又吩咐屬下給南家院子送點保養的藥材。
妹妹南慧帶著爹娘在京城裡開了一家酒樓, 生意如火如荼。
院子裡現在就剩下了體弱的南星,還有一隻陪伴她的狸奴。
葉朝悄無聲息地走進去,站在她身邊。
趴在南星腿上的狸奴抬起頭,有些警惕地看著他。
「夫子。」
南星明明閉著眼,卻還是準確地知道是他, 「不, 現在應該不能叫夫子了, 應該叫丞相大人。」
「一日為師,終身為師。」葉朝思索了片刻, 「叫我夫子, 也無妨。」
南星低笑了一聲,「倒是我高攀了。」
「丞相大人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南星躺在躺椅上懶洋洋的,一下又一下摸著腿上的狸奴, 「民女身體不好,招待不周了。」
葉朝搖了搖頭, 「辦事路過,來看看你。」
「看看我S了沒?」
葉朝皺起眉, 「怎麼能這麼咒自己。」
南星看起來很開心, 笑了很久。
「咒不咒的……無所謂了。」
葉朝知道, 她是想起了十年前朱沅的詛咒。
而朱沅嫁到蠻族沒有挺過一個月,悄無聲息地S在了西北。
就連屍體都不能葬入皇陵。
也不知道被蠻族拖到了哪裡, 喂給了哪一群的禿鷲。
丞相千金倒是幸運逃回京了, 可惜成了個瘋子。
葉朝在她身邊蹲了下來,抬頭看向她那雙總是平淡無波,卻又深藏漩渦的眼睛。
「大皇子繼位,大赦天下, 接連頒布了諸多取消賦稅的法令。」
「百姓安居樂業,你……」
你的心願實現了嗎?
南星笑了笑。
「得償所願。」
這是葉朝十年前,在朱沅和親出嫁那天。
在城樓上對她說的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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