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綣 - 第2章

可現在的我又有什麼資格呢?


我不能再自私的佔有他。


 


如果他在一年後親自見證了我的S亡,那他應該會很難過。


 


我知道他的。


 


他肯定會難過的。


 


甚至會一蹶不振。


 


更別說找別的女人了。


 


那他會不會就孤獨終老了?


 


我同樣不想。

Advertisement


 


所以我決定以一種不太浪漫的方式離開他。


 


在他演講完之前,我早已經收拾好了行李踏上了去往另外一個城市的飛機。


 


在刪除他之前,隻留了一句話:[分手吧]


 


那天夜裡,我幾次哭到暈厥過去。


 


每次醒來都感覺到心髒劇痛無比。


 


白天,我還能用喧囂的世界來屏蔽自己的記憶。


 


可一到晚上,當耳邊整個世界的清淨的時候,仇言舟的模樣就像猛獸一樣侵入我的眼前。


 


隻要他出現,便會止不住的哭泣。


 


一直到漸漸的,我開始對這個人的記憶逐漸模糊。


 


我不會再主動想起他,隻是每天早上起來,眼角總是湿潤的,好像有一件很傷心很傷心的事情。


 


起初對於記憶的模糊並不是時時刻刻的,它隻會偶爾發作。


 


在還對仇言舟有記憶時,我從大學室友那裡知道了他的信息。


 


自從我走後,他就去了美國讀博士。


 


一時間有些慶幸,慶幸他沒有頹廢自己。


 


可隨之卻又有著莫名的失望。


 


難道對於我的離開,他竟沒有一點兒難過嗎?


 


這種矛盾的想法讓我覺得自己有些自私。


 


俗稱既要又要。


 


仇言舟在好好的完成自己的學業,而我也很幸運的遇到了針對這個癌症的實驗治療。


 


隻是比以往的治療可能更加痛苦,也有更多的未知數。


 


甚至可能會提前結束生命。


 


但我依舊抱有希望,萬一我好了呢?


 


萬一我還能再回到他的身邊呢?


 


抱著這些萬一,我挺過了一年又一年。


 


沒想到加起來已經有五年了。


 


五年裡,我終於戰勝了病魔。


 


醫生說隻要之後再配合復診就可以了。


 


然而這個時候,我對仇言舟的記憶早已經是微乎其微了。


 


隻能在夢中的時候,知道有那麼一個很熟悉的人。


 


但卻看不清他的臉。


 


4


 


五年後我再次回到熟悉的城市,回到了熟悉的家,見到了爸媽。


 


這五年,我沒有告訴他們任何生病的消息。


 


為了瞞住他們,在離開前我特意挑了個大刺跟他們吵架。


 


聲稱要和他們斷絕親子關系。


 


爸爸是個拉不下面子的人,這五年從來沒有聯系過。


 


而媽媽依舊會時不時給我發消息打視頻。


 


那時我就會帶上假發化好妝,


 


然後看著爸爸在旁邊的偷瞄。


 


這次活著回來後,我告訴了他們一切。


 


爸爸依舊沉默著不說話,隻是背過身默默的擦著眼淚。


 


而媽媽則是抱著我痛哭。


 


這個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很幸運,幸運此刻他們抱著我哭的是活生生的軀體,而不是冰冷的遺照。


 


「那你現在好了嗎?」媽媽問我。


 


「嗯差不多了,接下來隻要繼續配合復診治療就好了,等明早我就去醫院復診。」


 


「那爸爸媽媽明天陪你去。」


 


「不用,你們跟著我,我反而更緊張,你們就在家給我做一大桌菜等著我回來吃就好。」


 


聽我這麼說,爸媽也隻好同意,然後兩口子開始盤算明天要做什麼給我吃。


 


晚上在手機上掛號時,專家號全部掛滿了,隻剩一個年資不高的小醫生。


 


那個小醫生估摸著是才坐診沒多久,對著我的病例看了又看,眉頭皺了又皺。


 


始終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我也不急,耐心的等著他看完。


 


最後他還是放棄了,說要去找自己的老師過來幫忙看一看。


 


我點頭同意了。


 


等了大概十多分鍾。


 


診室門再次打開。


 


我轉頭望去。


 


依舊是一個年輕的醫生,但模樣身材卻比剛才那個小醫生優越不少。


 


而且沉穩的氣質一看就是老師級別的。


 


沒想到年輕輕就有如此卓越成就。


 


我輕輕點頭微笑表示招呼。


 


可他卻陡然反手關門,將那個小醫生關在了門外。


 


然後眉頭緊皺,幾乎瞬時紅了眼眶,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隨後壓著聲音對我吼道:「這就是你挽回我的方式?」


 


我蹙著眉茫然的望著他。


 


然後愣愣道:「醫生,我們以前認識嗎?」


 


5


 


我知道因為癌症讓我忘記了一些人和事。


 


但很多重要的人我或多或少都會有一點印象。


 


可唯獨對仇言舟,卻忘得一幹二淨。


 


當我發現對他的記憶逐漸模糊時就問過醫生。


 


他說可能就像是車禍後的逆行性遺忘一樣,越是深刻的事情,就會越容易忘記。


 


我怕他會徹底在我記憶裡消失,所以我開始寫日記,寫下對他的回憶。


 


可後來我連那本日記也忘記在哪兒了。


 


我最終還是忘記了他。


 


仇言舟怔怔的看著我,突然嘴角上揚,轉身笑出聲後,又轉過來怒道:「唐之笑,你是覺得我很蠢嗎?蠢到我回相信這種荒唐的笑話?」


 


他突然的發火,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他口中的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沉寂的空氣。


 


片刻後,聲音有些沙啞的回道:「好,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後,他轉身打開門,對門外一臉八卦的小醫生命令道:「我去趟急診,你看好她。」


 


說著又轉過頭來似有些後怕的看了一眼我。


 


「不能讓她走了。」


 


說完等小醫生怔怔的點了個頭後,就大步跨出了診室。


 


小醫生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我。


 


「老師說什麼了嗎?」


 


我也茫然的搖了搖頭:「他什麼也沒說,要不麻煩你再重新找一個醫生?」


 


小醫生撓了撓頭,最後還是重新找了一個醫生過來。


 


一系列檢查做完確定沒問題,我就準備道別醫生。


 


結果小醫生攔住我:「那個,老師說讓你等他來著。」


 


他要不說,我都快忘了還有這茬。


 


我抬腕看了看表。


 


已經中午了。


 


微信裡還有剛才媽媽發來一大桌菜做好的照片。


 


最後思索下來還是讓小醫生轉告給他。


 


「我家裡還有急事,我就先走了,如果剛才那位醫生真的有事找我,你就讓他打電話給我行嗎?」


 


人要走,小醫生也沒有真的攔著別人不讓走的道理。


 


所以點了點頭:「好。」


 


我走後,仇言舟正要上急診手術臺。


 


手術前他發消息給小醫生:[我馬上有一


 


臺手術,讓她再等等。]


 


[我的飯卡在辦公室,帶她去食堂。]


 


從前仇言舟從來不讓我吃外賣,要麼食堂,要麼自己做來讓我帶去公司。


 


有次半夜嘴饞起來背著他點外賣,他起來發現後立馬就攔截丟進了垃圾桶。


 


我癟著嘴望著他,又生氣又委屈。


 


然後眼淚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他嘆了口氣後走過來抹去我臉上的眼淚。


 


「你要吃,叫我給你做就好了,外賣吃了不健康。」


 


「那我不是不想打擾你睡覺嘛。」


 


說著他把我架著坐到餐椅上:「你把我氣S了就打擾不到我睡覺了。」


 



 


仇言舟發完消息就放下了手機。


 


直到手術完才看到小醫生的那句:[她已經走了。]


 


我接到他電話的時候,午覺睡得正香。


 


「唐之笑,你不是愛打賭嗎?敢不敢再和我打一個賭?」


 


睡得正迷糊的我,哪兒聽得清他說的是什麼?


 


隻無意識的「嗯」了一聲。


 


得到我的答應後,那邊靜默了片刻,後繼續說道:「就賭我會不會再回頭。」


 


我繼續答應:「嗯。」


 


「你賭什麼?」


 


「都可以。」


 


剛說完,那邊就突然怒聲道:「都可以?唐之笑,這個賭約在你看來是不是很可笑?」


 


「好好,既然可笑,那我就賭永遠也不可能。」


 


說完,他猛的掛斷電話。


 


而我,整段下來,大概隻記得了「賭」這個字。


 


因為我當初也對他說了這個字。


 


剛接受治療那段時間,我突然很想念我的爸媽,於是還是沒有忍住的跟他們打了電話。


 


結果他剛好在旁邊。


 


他搶過手機。


 


所有憤怒的話最後都變成了一句:「你在哪兒?」


 


聽見他聲音的那一刻,我建起的所有高牆都在那一瞬間崩塌。


 


我立刻掛斷了電話。


 


可又看著窗戶上那張狼狽不堪的樣子,重新撥打了過去。


 


接通後,我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用盡力氣裝作正常的語氣說出那些痛在心裡的狠話。


 


「仇言舟,你以為我是真的喜歡你嗎?」


 


「當初追你隻是因為跟室友打了一個賭。」


 


「賭我能不能追上你這座萬年冰山。」


 


「沒想到你居然真的上鉤了。」


 


「跟你在一起三年我已經膩了,以後不要再找我了,我不想看見你。」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再也裝不下去了,如果不立刻掛斷電話,那必定暴露無遺。


 


掛斷電話後,我揪著胸口一遍遍的哭著和他說那些他聽不見的「對不起」。


 


直到哭暈過去。


 


6


 


自那通電話後,再見仇言舟是在一周後的大學校慶上。


 


我和仇言舟並不是一個市的人。


 


他和我們的學校在一個地方。


 


不僅如此,他的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大學都在那裡。


 


我問他:「是不是你父母逼著讓你在這裡讀書的?」


 


他卻說不是。


 


「因為這裡的的學校已經是全省最好的了。」


 


「……那這裡的醫院也是最好的,那你以後是不是也要留在這裡。」


 


他思考了片刻,點頭道:「大概率應該會。」


 


因為他這句話,我畢業後就在當地找了工作。


 


隻為以後能和他一起留在一個地方。


 


可惜天不遂人願,我沒有繼續和他在一起,他也沒有留在那裡工作。


 


而是來到了我這個排不上號的小城市。


 



 


出門錢,媽媽一再不放心的問道:「要不然還是媽媽陪你去吧?」


 


「沒事的媽媽,我隻是不記得學校樣子了,又不是不記得路,走不丟的。」


 


最後她還是堅持送我到了高鐵站。


 


好巧不巧,旁邊坐著的居然就是仇言舟。


 


我看到他就想起了那天在醫院的場面。


 


一時間有些尷尬。


 


可他看見我卻是猶如陌生人,隻是淡淡的挪開位置讓我進去。


 


別人都沒有反應,我就更不好打招呼了。


 


也隻好裝作不認識。


 


高鐵到站要兩個小時。


 


我決定安靜的睡過去。


 


可睡到一半,突然覺得胃裡一陣惡心,醒來忍不住打了一個幹嘔。


 


而此時,仇言舟正在給我蓋毯子。


 


他在蓋毯子,我在幹嘔。


 


怎麼看來都有一種是被惡心到的樣子。


 


我尷尬的看了眼他,果然他的手頓在了空中,然後臉一黑的將毯子摔在了我身上。


 


「……」


 


我要是現在解釋的話,還來得及嗎?


 


可還沒等我解釋,胃裡一陣陣惡心加強,另我不得不立馬起身趕去廁所。

字體

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