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京大人吃瓜一向嚴謹,但那 pdf 全文八百字添油加醋,語句不通,錯字連篇,吃瓜群眾吃得痛不欲生,最後據說還求到了正主臉上。
又據說周大佬坐在實驗室眼皮連抬都不帶抬:「你們信她還是信我是秦始皇?」
吃瓜群眾琢磨了一下。
周大佬說他高中的時候就表白過他女朋友可惜被對方拒絕了。他女朋友的繼兄長得無聊,性格無聊,沒有任何值得拎出來講的地方。珠玉在前,除非他女朋友眼睛被炮打了,腦子被驢踢了才會勾引她繼兄。
但是周大佬眼光一向非常非常非常高,他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一個眼睛被炮打,腦子被驢踢的女生。
因此這是悖論,妥妥的悖論。
最後他們拜服: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另外由於 pdf 過於粗制濫造,京大人轉頭開扒爆料者。文筆爛成這樣肯定不是京大的,他們無比確信,十有八九是某個大專外校嫉妒心太強胡編亂造,企圖破壞他們京大的團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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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謠言發酵一段時間後,我去派出所報案。
利用網絡信息,捏造事實誹謗他人,公然損害他人名譽,不僅判刑還要被留檔,傳播越廣影響越大,罰得越重。
程夏太蠢,她不知道其實我求之不得她露出這種把柄。
下午程夏接到通知,我的電話就被她打爆了。我沒接,她改成短信轟炸,辱罵我,威脅我,仿佛她才是那個受害人。我看夠了她急得跳腳的模樣,轉手把她的號碼拉黑。
晚點不出意料的,我媽打來電話。
她哽咽:「小晴……」
京州這幾天出奇暖和,我早下班坐在操場看臺上吹晚風,心情格外舒暢:「你找我是因為程夏的事?」
「夏夏她還小,不懂事。這事鬧到局子裡,她會留下案底的,那她一輩子就完了啊。你一個做姐姐的怎麼忍心啊?」
我聽完不緊不慢:「哦,我不僅忍心還特別痛快。」
我媽吸氣:「我怎麼把你養著這個樣子了?那可是你妹!就算平時你兩有小摩擦,可這麼大的事,你是把她往火坑裡推啊。」
「惡毒?」我咬字一笑:「是我逼著她給我潑髒水的?」
「你就不能讓讓她?」
「合著她潑我,我還要給她遞瓢?賤不賤啊?」
「小晴,你說話別這麼難聽。媽沒這個意思,隻是這事沒必要鬧到這種地步。聽話,你去所裡撤案,改天約個時間和夏夏兩個人當面把誤會說開就好了。」
「誤會?」我有時還挺佩服我媽遣詞造句的能力。
「是啊,而且要是認真說起來,你妹說的這件事也不全是造謠,你也知道的吧。」
我一陣頭暈目眩,原以為我對我媽了解得已經夠透徹了,沒想分她還能再刷新下限。
我問:「程家是你祖宗?」
我媽也火了:「小晴!你怎麼能這麼跟你媽說話呢!」
「如果我說當初那件事實際上是程夏做的呢。她知道我要高考,故意給他哥買酒灌醉,慫恿他來我房間找我,想要毀了我,至少能毀了我的高考。」
高考結束後我還在家裡待了一段時間,實際上就是為了調查來龍去脈。程明不像會主動做這種事的人,何況他從來不沾酒。他對我的行動需要一個契機,後來我發現這個契機是程夏。
我媽呵斥:「你不要汙蔑你妹妹!」
我寸步不讓:「我這還有證據,你想看看嗎。」
她沉默半晌,訥訥道:「夏夏那個時候還小,她……」
「夠了。」我耐心耗盡。不是對這通電話,不是對這件事,而是對她本身。
「我爸出車禍的那次,他出門跑貨前還囑咐我要照顧好你。所以我才一次又一次給你機會,我會接你電話,還跟你說話,隻因為覺得你是我爸在這世上唯一的聯系。你做錯了那麼多事,唯一做對的一件就是找了我爸。」
夕陽和風拂面,我眺望遠處,內心徹底平靜:「現在我才發現,你和我爸根本就沒有關系。你就是你,為了虛榮巴結程家,愚蠢自私。你是生下我的人,卻從來不是養我的人。既然我爸S了——」
「以後你可以當我也S了。」
24.
程夏被傳喚到派出所協助調查,由於沒能得到我的諒解書,她被拘留一段時間,並留下刑事案底,最終灰頭土臉地從京大退學。
程家求爺爺告奶奶,但這裡是京州,他們無能力為。
我從巴黎某品牌會回國,正好趕上平安夜。
周嘉翊來接我,一手拉著行李,一手牽著我。
我翻出給他帶的圍巾,當場繞上他的脖子:「聖誕節快樂!」
周嘉翊被我胡亂地圍上圍巾,但看上去依然像模特和他的時尚單品。
我滿意地觀賞完,滿意地伸手:「我的禮物呢?」危險眯眼:「不會沒有吧?」
或者該不會說……我就是你今晚的禮物這種話吧。
他湊過來親了親我:「在家裡。」
我眉心一跳。
平安夜外頭人滿為患,我們早就打算在家裡下火鍋。回到家我做好這樣那樣的心理準備,沒想到當真在茶幾上見到禮物盒。
我先一愣,後又微微一愣:「為什麼有兩個?」
我抱起兩個禮物,聽他說:「還有一個是你的生日禮物,上次來不及送你。」
不知為何,我的心忽然軟綿綿、亮堂堂的。
我跑過去撞進周嘉翊懷裡就是一通亂親。
周嘉翊知道我風塵僕僕回來餓得很,與我親熱一陣松開,啞著嗓:「先吃飯吧。」
成績好就是學什麼都快。連接吻都能舉一反三,融會貫通。
我被親得暈乎乎的:「要不先吃我?」
周嘉翊:?
說完手機響起,攪亂了氣氛。
我遲疑地看著手機裡顯示來自延庭的陌生座機號碼,過了一會才接起貼進耳朵。
對方開門見山:「你好,是蔣雪梅的家屬嗎?這裡是延庭省立醫院。」
25.
跨年前一天,周嘉翊陪我回了延庭。在醫院等電梯時,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人喊住了我們:「阿翊?」
女人保養得很好,扎著低馬尾,模樣溫和幹練。
周嘉翊微微一愣:「媽?」
我驀地一驚,像做賊似的立馬縮回和他牽的手。周嘉翊茫然轉頭看我,我規規矩矩打招呼:「伯母好,我是——」
伯母笑眯眯:「我知道。阿翊跟我說過,你是他女朋友小晴吧。」頓了頓轉向我身邊人,沒好氣道:「怎麼回延庭也不跟家裡說一聲?」
周嘉翊重新牽起我的手:「我們就回來待兩天,我沒打算回家,沒什麼好說的。」
「你!」伯母聞言一哽。
這時從電梯出來兩名白大褂,見到她忙恭敬說院長好。伯母點頭示意,等人走遠了,她接著上口氣埋怨道:「你這沒良心的!每次打電話你媽我想找你多聊會天都沒空,兒大不中留不中留啊。」
我在旁十分罪過:「伯母,對不起其實這次是因為我——」
伯母見狀慌忙擺手:「別誤會啊,小晴,伯母我沒說你的意思。」她對著我重新換上一副好臉色,表情感慨:「我反而還要好好感謝你呢。我這兒子一直心清寡欲的,我們都要愁S了。我還以為他喜歡男生呢,不過喜歡男生也沒多大問題,我就怕萬一他隻喜歡物理,豈不是一輩子要獨孤終老。」
我震撼地聽著。
伯母說到這裡隨即想到什麼,目光往我肚子一落:「你們兩來醫院幹什麼,難道!!?」
周嘉翊又好笑又無奈:「媽,你想什麼呢,我們來這是來看……」他的目光瞥了我一眼,挑了個詞:「來看一個人。」
東拉西扯了一會,我抽身走,給他們母子兩留談話空間。周嘉翊沒松手,不太樂意向我確認:「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放心吧。」我笑他,捏捏他的手:「真當你對象是朵嬌花啊。」
伯母:小晴是不是嬌花我不知道,但我兒子是真的狗。
我搭電梯到住院部的呼吸科,前臺護士領我往 VIP 病房走:「病人的情況不太樂觀,半月前肺部感染住進來,換了好幾套治療方案都不見起色。上周反復高燒,惡心嘔吐,拍片也找不到原因。總之她這種情況,你們家屬要做好心裡準備。」
我嗯了一聲。
她轉頭看了我一眼,跟我吐槽:「這家裡人也是,送到醫院這麼久就來看過一次,請了個護工就不管了。好幾次病危,我打她老公和兒子,結果對面都說在忙沒空,能搶救就搶救。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我沉默地聽著,護士繼續說:「上次我又給她老公打電話,那男的非常不耐煩,把你的電話給我,說以後有事找親生女兒。」
對方說著推開病房門讓我進去。
盡管再怎麼有預期,護士說她病得嚴重,但進門時的一瞬間我還是愣住了。如果不是被領進來,我很難把躺在床上的人和我媽聯系在一起。
我媽盡管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不可否認她有一副非常好看的皮囊。平日她更是對這副皮囊呵護有加,似乎每時每刻都是身姿搖曳的狀態。
而眼前,她穿著一套毫無剪裁的病號服,模樣蒼白浮腫,S氣沉沉地躺在病床上打點滴。
我媽見我,思緒遲緩了一刻,隨即淚花漫上眼眶:「小晴?」
護工打聲招呼出去了。我媽反應過來,把被子悶上臉:「你是來看我的,還是來看我笑話的?」
活該。
我本以為這應該是我見到她時產生的最濃烈的情緒,可我心底隻剩下空蕩蕩的茫然。
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無關痛痒。
沒有憎恨。沒有幸災樂禍。我忽然想起陸恆良想用一輩子照顧的老婆。他總是樂呵呵跟我說:「小晴,我一定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能娶到這麼漂亮的老婆。」
我一度覺得陸恆良相當膚淺,我媽人好看,但人不行。可他給我媽加了十級美顏濾鏡,偏偏覺得我媽從頭發絲到腳趾都是美好的。
於是他千方百計地呵護,把一切都獻給我媽。愛人如養花,我媽被滋養得很好,但這朵花終於在他不在的日子裡,在某一天枯萎了。
我坐到她床頭,拿起床頭櫃上的蘋果,用小刀開始削,邊削邊說:「我最近交了個很好的男朋友,做著喜歡的工作,我現在過得挺好的。」削完我啃了一口,問悶在被子裡的她:「你呢,一直以來你過得好嗎?」
她慢慢掀開被子,眼光衰老地望著我,在眼眶打轉許久的淚珠,最終還是掉了下來:「對不起,小晴,是媽對不起你。」
病房內氣氛安靜,掛瓶的點滴一滴一滴落下。
我一字一句說:「其實你也過得很好不是嗎。以前陸恆良愛你,把你捧在手心,後來程家接手,你過上富太太衣食無憂的日子。包括現在這間昂貴冷清的病房,一切都是你自己求來的。」
「我不是來看你的,也懶得看你笑話。你好好保重身體。以後要是葬禮的話就別通知我了,我是不會來參加的。」
她顫著嘴唇:「我是你媽媽,母子連心。小晴,你不能這麼狠心。」
我笑道, 有種翻江倒海的反胃:「母子連心?是我從出生時你沒正眼瞧過我幾次,每回主動找我都不過是想從我這拿走點什麼。是我生病發燒,你和程家人在給一隻寵物狗開開心心過生日。還是你罵我是狐狸精啊?」
「你是我媽媽,但媽媽這個詞, 在我們的關系裡始終不是個好詞。你哪怕有過一次真心為我好,哪怕有過一次嗎?」
她楚楚可憐地動了動嘴,我打斷她, 推門出去, 最後看了躺在這個病房裡的病人一眼:「我是來告別的, 再也不見了。」
這間病房在走廊盡頭,深冬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周嘉翊發來消息,他媽開會去了他正好過來找我。我說我這裡結束了,直接在一樓碰面就行。
屏幕有些反光,我回完摁掉一抬頭就碰上程明。他正好從隔壁病房出來, 看到我同樣驚訝:「小晴?你怎麼在這?我是來看望我爸一個生意上的朋友的。」程明臉色禿廢, 見我打起點精神,隨即想起:「哦, 媽好像也住在這裡。」
我與他無話可說, 毫無預兆又面無表情地朝他襠部狠狠踹了一腳。
程明爆發哀嚎, 滿臉痛苦地跪倒在地。
聽說他最近猥褻自家女員工被告發了,程家焦頭爛額,一兒一女到頭來一個纏上難聽的官司,一個進了拘留所。
我從他的手踩過去, 頭也不回走了。
周嘉翊在一樓大堂等我。人來人往中, 他長得高,樣貌出眾, 稍稍往那一站, 內斂又招搖。單單低頭在那漫不經心地刷手機,就讓我直擊出軌現場。
一女生比我搶先一步上前搭訕:「帥哥, 認識一下給個聯系方式行不?」
他頭也不抬:「名花有主了, 女朋友脾氣不好。」
我:?
女生悻悻離去, 我過去摟著他的胳膊, 像吸貓, 安定著我方才亂七八糟的情緒。
我揚起臉,佯裝生氣:「誰脾氣差?」
周嘉翊氣定神闲改口:「我脾氣差。」
走出醫院,他扣著我的手放進羽絨衣口袋:「我媽剛讓我過年的時候帶你回去, 想去麼?」
我噢了一聲。
暖陽灑下, 驅散了些寒意。我眯了眯眼,許多回憶和畫面如潮水般湧來, 我這一次回到延庭, 再一次物是人非, 但一切難得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感受到從掌心傳來的溫度, 我側頭瞧他,不由打趣:「你說,要是那個時候如果沒去參加那場酒局, 是不是就碰不上你,那我們現在就不會在一起了吧?」
「結果都一樣。」他漆黑的眼珠一瞥,語氣平談得讓我有些不明所以。愣怔中,周嘉翊湊過來, 日光和他眼底的鋒芒交相輝映,融成一派不服輸的樣子。
吻落在額頭。
「因為學姐,我不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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