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安然無恙回來的那一刻,我深刻地認識到了權力的力量。
自爹爹出事以來,我尋了兩個月也不見任何線索。
太子派出三千兵馬,不過半月便尋到了我爹。
他們被大雪困住,不僅延誤了賑災,還折了大半物資。
沈初羽順藤摸瓜,竟查出了我爹被困竟是有人蓄意為之,其中竟還有敵國的手筆。
原來三皇子與敵國內外勾結,一邊阻斷朝廷派出的賑災物資,一邊撺掇錦州的有志之士發動起義,意欲謀反。想趁著沈初羽發兵徵討之際,發動政變奪了皇帝之位。
三皇子見事情敗落,提前逃了,陛下怒極,一連斬了幾個跟三皇子親近的大臣。
而我爹也因為辦事不力的罪名下了大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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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未被逮捕,陛下心情近來很是暴躁,朝廷官員人人自危。
父親在獄中更是受盡折磨。
沈初羽不知是私心作祟還是真的想幫崔家。
他提筆上書皇帝,意欲娶我為太子妃。
若我真成了太子妃,陛下必定會對我爹網開一面。
我看著手中娘親從獄中帶回來的父親大人的血衣。
對著沈初羽點了點頭。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沈初羽亮著眼睛抬頭:「你願意嫁給我?什麼條件你說。」
「婚禮,簡單點,平常人家嫁娶的形式就可以。」
活了兩世,我隻求自己和家人平安順遂,最想過的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沈初羽瘋狂點頭答應,回去便擬定了日子。
爹爹很快便被放了出來,他受了刑,身體不如從前,真不敢想象要是晚了一步,他會不會承受不住。
我跟爹爹、娘親商量好,出嫁從簡,隻請了些親眷和一些熟悉的朋友。
我喚來巧兒將喜帖和太子抬來的聘禮也揀了些貴重的給崔夕玥送去。
婚禮擇的黃道吉日很快到來。
太子府低調地來了四臺馬車,拜別了我爹、娘親後,我坐上花轎。許是這些日子操心勞神,沒一會兒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再醒來,隻覺得周圍一片安靜,轎輦因速度過快而東倒西晃。
我撩起轎簾,看外面竟了無人煙。
這不是去太子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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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轎的人也被換了。
我怒喝:「停轎,你們大膽,連太子妃也敢挾持,是想被誅九族嗎?」
外面抬轎的人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語氣輕浮道:「姑娘,這會兒已經有人替你坐上了花轎,太子妃自是有人替你去當,待會兒你把我們哥幾個伺候好了,沒準我們心情好還會放你回去。」
一個轎夫抬起頭,與我對視一眼。
眼裡露出了猥瑣的目光,他立馬停下腳步。
「真他娘的漂亮,咱們哥幾個就在這兒把她辦了,反正夫人吩咐,隻要屍體扔遠點就行。」
四人停下花轎,一人掀開我的轎簾,嘴裡盡是不敬的葷話。
另一個轎夫攔住了他:「傑哥,夫人叫我們小心一些,這轎子裡的女人不僅腦袋狡詐,還會武功。」
的確,我武功不弱,不然當初也不會以身犯險入山賊窩救崔夕玥和婁燁,隻是錯信賊人,遭了婁燁的暗算。
傑哥不耐煩道:「怕什麼,夫人說了,在相府裡她便在她的茶裡下了軟骨散,這會兒怕是推開你的力氣都沒有。」
傑哥說完便將他的髒手向我伸來。
剛碰到我的衣襟,傑哥瞪大了眼睛大喊一聲:
「不妙。」
可惜,晚了。
我拔出藏在寬大嫁衣裡的匕首,目光一凜,便手起刀落,一刀抹了傑哥的脖子。
剩下兩個轎夫被激怒,一起衝上來,我一躲一踢,敏捷狠辣,隻幾招下來,便在兩人手和腿上劃了一刀。
兩人抽出刀打算與我殊S一搏,卻發現自己身體無力,倒了下去,連手中的刀也握不穩了。
另外一人見勢不妙,便撒腿就跑,我丟出匕首,一把穿過他的肩膀。
那人應聲倒下。
我走近一看,那人竟是崔夕玥的貼身護衛秦凌。
我一步步走近,笑道:「下輩子記得告訴你們夫人崔夕玥害人的時候記得不要用什麼軟骨散,鶴頂紅多好用。」
哪怕是塗在匕首上也能見血封喉。
秦凌一愣,看著我絲毫不像被崔夕玥藥倒過的樣子。
他恍然大悟:「你故意的。」
「當然,我本就不想做什麼太子妃,她那麼想做太子妃,那我祝她夢想成真,隻是她現在沒有了救命恩人的光環,又嫁過三皇子一黨,你說太子會善待她嗎?」
不過那都不是我該考慮的問題,吉時已過,事成定局,崔夕玥現在是唯一的太子妃。
「不會的,夫人說太子三番四次救過她的命,定是對她還餘情未了。」
我忍不住嘲笑崔夕玥的天真。
不過以沈初羽偏執的性格,崔夕玥承不承受得住他的怒火,這就不是我該考慮的事情了。
秦凌還沒來得及替他的主人擔憂,臉上便換上了一副痛苦的神色。
很快被匕首刺破的三人都魂歸西天。
32
我將匕首從屍體上抽出來收好,脫掉沉重的喜服,裡面是一套白色的平常冬衣。
正欲回去,便見一黑衣少年騎著馬焦急地在我面前停下。
那人我見過幾次,是沈初羽身邊的護衛,叫十一。
我皺著眉,不知哪裡出了差錯,難道沈初羽提前發現了崔夕玥,不肯拜堂,尋我來了?
十一翻身下馬,語氣中松了一口氣般:「太子妃,我總算尋到你了。」
我疑惑著抬頭。
十一解釋道:「您的花轎在去太子府的路上,被山賊誤以為是平常人家的新娘,給劫了去,太子都急瘋了,將府上的潛衛隊都調出來找你了,幸好你沒事,快,這就跟我一起回去。」
十一看著地上S去的四人,總覺得哪裡不對,又來不及細想。
白晝上空,砰的一聲煙花響。
十一看看煙花,又看看我,納悶地說:「太子找到太子妃了,怎麼回事,可您明明在這裡啊!」
我跟著十一往信號指示的方向走去,不得不感嘆命運,即使崔夕玥費盡心機坐上太子妃的花轎,竟能出如此荒謬的意外。
十一看著眼前這片白茫茫的森林道:「太子在裡面,裡面有狼。」
一片雪茫茫的森林裡,我看到一塊一塊的喜服碎片被撕碎在地,分不清是崔夕玥的還是沈初羽的。
一個山賊渾身是傷跌跌撞撞地跑出來。
十一抓住了他:「裡面發生了什麼,太子和太子妃呢?」
山賊哆嗦道:「我們隻是拿人錢財,替人做事,我們一開始不知道那是太子妃,知道……知道了以後更不敢留她,老大一不做二不休將她扔在了森林裡喂狼,朝廷找起來也S無對證。」
「那太子呢?」
「太子……他,是他自己衝進去的,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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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震,沈初羽,他以為被扔進裡面的人是我。
於情於理我都要進去救他,我握緊手裡的匕首,走進了雪森林。
白雪有半尺厚,人要移動都有些吃力,天空中紛紛揚揚又落下雪花。
當我找到沈初羽時,他已經S了兩頭狼,那兩頭狼的屍體已經被雪沒過了半截身體。
雪地裡橫七豎八地擺著幾節血淋淋的殘肢,殘肢上掛著幾條紅色的喜服布條。
沈初羽終究是來晚了一步,崔夕玥已經被狼群生生分食。
沈初羽小心翼翼地抱著崔夕玥被啃得面目全非的頭顱。
口中喊著我的名字,瘋了一般在和最後一頭狼王搏鬥。
看著這樣的沈初羽,我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什麼。
狼王抓住機會向沈初羽撲來。
沈初羽一手拿著劍,另一隻手依舊不肯放下手中的頭顱。
就在狼王張開嘴露出兇狠的獠牙要咬斷沈初羽的脖子時,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抽出匕首,飛身過去擋在了沈初羽身前護住了他。
我將匕首插入了狼王的胸膛,一擊致命。
狼王應聲倒下, 嗚咽幾聲便斷了氣。
沈初羽睜開眼睛看著我, 呆愣了片刻。
突然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倒在我身上,他似哭似笑地扯了扯嘴角, 我見他眼角像是冬季開得最盛的紅梅一般。
他哽咽著說:「崔夕言, 你沒S, 你沒S, 太好了。」
「我剛才真的恨S了自己, 我好後悔,想著如果不是我執意要娶你, 你就不會出事。」
「你沒事, S的不是孤的太子妃,太好了,太好了。」
我抓著沈初羽的手臂重重地吸了一口氣, 冷空氣刺入肺裡讓我清醒了幾分。
我看著沈初羽S灰復燃的眼睛,認真地一字一頓道:「沈初羽,你記好了, 你的太子妃已經S了, S在了狼群之下。」
沈初羽看著我, 眼裡帶著一絲茫然。
我又道:「記得我給你那方手帕的時候你曾對我說的話嗎?」
「你曾說我可以憑著它要求你為我做任何一件事, 現在我說, 你的太子妃S已經S了, 你可以答應我嗎?」
進入皇家,我要面對的何嘗不是另外一種狼群。
而那非我之願, 重來一世,我不願卷入任何紛爭, 隻願平凡順遂地過完這一生。
沈初羽看著我愣了片刻後苦笑了一聲,他默了默, 看著天地一色的遠處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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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驚堂木。
天下說書樓裡一老者歌頌著當今太子和太子妃的情深義重。
京城都在傳太子妃崔氏與太子成親這一天被山賊劫了去, 太子妃為保貞節, 不惜進入踏雪森林, 被狼群分而食之。
太子孤身一人前去尋妻,連S三條狼奪回愛妻屍體。
事後徹查背後兇手竟是三皇子, 他窮途末路,孤注一擲劫了太子妃報復太子。
三皇子被太子也扔進了踏雪森林, 傳說那一晚整晚都聽見了狼的哀嚎和歡呼。
我喚巧兒放下轎簾。
巧兒問我:「小姐,你是怎麼說服姥爺答應你辭官讓相府舉家搬去江南的啊。」
我笑了笑:「爹爹為人剛直,本就不喜黨爭, 可入朝為官, 哪有什麼中庸之道,爹爹這次入獄自己想明白了,平安才是福氣。」
而天下之大,山水之美, 離了京都, 爹在娘在,哪個城市都可以安家。
寒風突起,一方手帕飛在了我們的馬車上,我撿起手帕,抬眼望去。
天下說書樓二樓窗口邊, 沈初羽長身玉立,目送我離開京城。
我朝著他笑了笑。
這一去,願我們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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