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鯉 - 第1章

「我們離婚吧。」

 

徐澄掐滅煙頭，十年感情隨煙蒂一同落入紅燒魚裡。

 

我點頭同意時，腦中系統尖叫：【宿主，這是第三次失敗！】

 

我放棄攻略，準備離開，卻被告知三個小世界融合了。

 

三個男人同時上門討要名分。

 

我禮貌微笑。

 

每個人都是降龍十八掌。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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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離婚吧。」

 

任務又失敗了。

 

我腦海裡第一時間閃出這個念頭。

 

桌上的蛋糕還插著點燃不久的蠟燭。

 

今天是徐澄出差回來的日子。

 

我從早晨開始忙碌，希望給他一個驚喜。

 

可現在，滿桌的菜餚都成了笑話，仿佛在嘲笑我自作多情。

 

我最後掙扎了一下，嗓音幹澀地問。

 

「為什麼？」

 

微弱的燭光倒映在男人眼裡，卻沒有絲毫溫度。

 

「我膩了。」

 

他夾著煙的手指落在離他最近的紅燒魚。

 

「噗呲——」魚肉上多出一枚煙蒂。

 

「安鯉，再美味的菜也會吃膩的。何況，我們已經認識十年了。」

 

男人身體後撤，語氣裡帶著不耐。

 

屋內光線昏暗，可我還是看清了他襯衣上的口紅印。

 

我低頭掩飾眼裡的淚水。

 

「好，我同意離婚。」

 

耳畔響起系統的尖叫。

 

【宿主！這是第三次失敗了！】

 

好在這聲音隻有我能聽到。

 

【不用勸我，要走的人留不住。這次又讓你失望了。】

 

我在心裡回復系統。

 

對面的徐澄不可置信，「你同意了？」

 

他沒想到，我會這麼輕易地答應。

 

「對，我也膩了。」

 

我甚至揚起唇角，吐字清晰地重復一遍。

 

換成以前我會想盡辦法挽留。

 

經歷兩次任務失敗後，我早就認識到S纏爛打對男人沒用。

 

2

 

聽完我的話，徐澄的臉色並沒有緩和。

 

可既然提出離婚的是他，就沒理由再矯情。

 

他遞給我一份財產分割協議書。

 

「小鯉，咱們好聚好散。」

 

我心痛得身體都在發抖，接東西時，蠟燭恰好灼燒在我的手背。

 

我忍不住想起以前。

 

我被熱水燙傷，他捧著燙傷藥對我說，「小鯉魚不能沒有鱗。」

 

可現在，徐澄無動於衷。

 

原來愛與不愛這樣明顯。

 

窗外突然卷進一陣風，吹滅蠟燭。

 

屋內最後的光亮消失了。

 

徐澄起身去開燈。

 

我掃了眼協議書。

 

這幾乎是一份淨身出戶協議。

 

當然，被淨身出戶的那個是我。

 

徐澄有些緊張地看我。

 

「當初房子是我買的，你白住這麼多年……」

 

我打斷他，「我同意。」

 

籤下字後，我把協議甩給他。

 

「滾吧！」

 

「那你盡快搬出來，我和……」

 

他說漏嘴，猛地停下。

 

「算了，給你一周時間收拾。」

 

我冷著臉，眼眶酸疼。

 

「既然財產分割好了，離婚手續就盡快辦吧。」

 

徐澄的身形僵住。

 

他發出一絲譏笑。

 

「當然。希望某人不會借口有事不來。」

 

「砰——」

 

門被重重關上。

 

徐澄走了。

 

【宿主……】

 

系統小聲地喊，卻不知道怎麼安慰。

 

這已經是第三次任務失敗了。

 

它早就告訴安鯉，攻略不能投入感情。

 

【我沒事。】

 

安鯉表情平靜。

 

隻是泛紅的眼眶和鼻尖暴露出主人的委屈。

 

系統心下長嘆，接著又打起精神。

 

【宿主，我們下個世界一定會成功的！】

 

【可我想回家了。】

 

平靜的聲音染上哽咽，帶著讓人心疼的破碎。

 

系統咬著自己的衣角，淚眼汪汪。

 

【好，我向主神打報告。】

 

3

 

這是我第三次失敗。

 

早在一個月前，我就發現徐澄有事瞞我。

 

陌生短信、大尺度照片和從不中斷的電話記錄……

 

我甚至沒有勇氣質問他。

 

假裝不知道，等任務完成，就能順利離開了。

 

我說服自己。

 

任務開始前，我天真地以為和一個男人白頭偕老很簡單。

 

第一次，事業有成的聯姻對象心裡早就住了人，婚禮上拋下我，一路紅燈駛向醫院，去看望出車禍的白月光。

 

第二次，我陪著青年，從籍籍無名到圈內頂流。其間，給他砸資源，替他在名利場周旋。可最後，他和別的女演員當了劇組夫妻。

 

兩次失敗，幾乎讓我失去信心。

 

可遇見徐澄又讓我燃起了希望。

 

高中相識，大學相戀，畢業後步入婚姻。

 

我按部就班地進行每一步。

 

結局卻依舊不如人意。

 

【系統，你騙我！這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當初系統給我下的套。

 

積壓許久的委屈在一瞬間爆發。

 

我提著棒球棍，將房裡目之所及的東西全砸了。

 

【……宿主，冷靜，你冷靜點。】

 

【我現在很冷靜。】

 

我翻出徐澄的畫冊，堆起來足足有半人高。

 

畫上的主角隻有一個，她們神態各異，大笑、蹙眉、傷心……

 

全都是我。

 

徐澄筆下的我。

 

可某天，他不再固執地畫我。

 

也許他的愛從那時就變了。

 

我把畫燒光後，毫不猶豫地離開這兒。

 

……

 

第二天清晨，我到達目的地。

 

徐澄果然等在門口。

 

他見了我，微微挑眉。

 

「出息了。」

 

我聽出他的諷刺，卻無心反駁。

 

「進去吧。早辦早完事。」

 

徐澄一瞬間黑臉。

 

「你就這麼急著擺脫我？」

 

這話讓人摸不著頭腦，是徐澄提出離婚的。

 

我順從他的意願，他反而不高興。

 

「安鯉，是我提出的離婚！」

 

他指著我的鼻子，「是老子甩的你！」

 

這話讓我遍體生寒。

 

相識十年，我卻在今天看清徐澄。

 

我淡淡地回敬，「出軌不是什麼光彩的好事。」

 

「你……你胡說！我沒做過，別往我頭上扣帽子。」

 

他的氣焰猛地弱下去，臉上閃過心虛。

 

我感到悲哀。

 

那個正直的少年終究在時間的長河裡變了模樣。

 

走完流程後，我揣著新辦的證，湧進人群裡。

 

「安鯉！」

 

我朝身後看。

 

徐澄站在原地。

 

他無聲地吐出一句話。

 

那個口型是，「小鯉魚一定會幸福的。」

 

我面無表情，轉身淚流滿面。

 

那一瞬間，徐澄與記憶裡的學生時期重合。

 

他穿著藍白校服，在春意融融的四月向我告白。

 

即使被拒絕，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安鯉同學，你一定會幸福的。」

 

明明是四月，卻讓我又燥又熱。

 

再真摯的感情，都會潦草收尾。

 

我親身實踐了那句名言。

 

4

 

我暫時住在酒店。

 

【系統，我還有多久能回去？】

 

主神到現在都沒有回應。

 

實在奇怪。

 

系統撓撓頭，【怎麼回事？之前沒出現這種情況啊？】

 

我壓著眉，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系統看出我狀態不對，極力安撫我。

 

【也許是那邊審核太多，咱們再等等。】

 

我看著手機裡的餘額。

 

再待一段時間，我怕是要睡大街了。

 

當時隻想著趕緊離婚，快點回家。

 

早知道會有意外，我怎麼也要請律師，和徐澄打官司打到底。

 

也許可以提前預支點工資。

 

我下定決心，準備去公司人事部問問。

 

系統悄悄冒頭，【宿主，其實我能把徐澄的錢偷偷轉過來。】

 

【真的？】

 

我從床上坐起來。

 

【是的，可是因為要瞞過世界意識，所以用的時間會長點。】

 

【沒關系，你一分錢都別留給他。】

 

【嗯嗯。】

 

我高興地在床上打滾。

 

沒了錢，我倒要看看，徐澄和那個女人還怎麼相親相愛。

 

5

 

我上班的地方在市中心。

 

下車後，旁邊的女生突然舉起手機。

 

我順著方向看去，一秒炸開頭皮。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怎麼會？】系統驚呼。

 

大廈電子屏上宴旭的廣告還在循環播放。

 

我揪著路人，「請問這是哪位明星？」

 

「宴旭啊，很火的！」

 

最後一絲僥幸也熄滅了。

 

我上網搜索宴旭的名字，出道時間和成名作都對得上。

 

我盯著屏幕上宴旭的五官，手指用力到發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系統慌亂地說，【我再去聯絡下主神。】

 

巨大的屏幕前不時有人駐足拍照。

 

宴旭精致的面龐，掀起我無數回憶。

 

第二個世界，我的身份是經紀人。

 

娛樂圈魚龍混雜，我為了給宴旭拉資源，熬夜是家常便飯，甚至多次喝酒喝到胃出血。

 

在一起是宴旭提出的。

 

可他卻在之後與眾多女星傳出緋聞。

 

我甩出他和其他女星的親密合照。

 

他新劇合作的女演員，披著他的外套，和他十指相扣……

 

粉絲們在後臺快問爆了。

 

我心裡咕嘟著往外冒酸水，卻還是極力保持理智。

 

「你不該解釋一下嗎？」

 

他不在意地聳肩，「劇快完播了，剛好創造一波熱度。

 

「安大老師，你不是最懂這些的嗎？」

 

見我不依不饒，他收起笑。

 

「安老師，請你注意分寸，這是我私下的事情，不需要向你匯報。」

 

我如遭雷擊，口舌幹澀，「可我們是……」

 

男女朋友啊！

 

話被打斷，「睡一覺能代表什麼！」

 

他嗤笑，目光冷冷地看過來。

 

「你情我願的事，成年人不會拿這個做要挾吧？」

 

我試圖反駁，卻什麼話也說不出。

 

這一刻，我感覺自己仿佛被扒光了衣服，冰冷、羞恥。

 

我渾渾噩噩地離開。

 

在電梯門口被攔住。

 

照片上的另一個主角——夏語。

 

她笑盈盈地和我打招呼。

 

「安老師看起來不太舒服，要幫忙嗎？」

 

我搖搖頭。

 

她不經意間露出脖子上的紅痕。

 

「阿旭太折騰人了，我一定幫安老師說話，讓阿旭再也不敢欺負你。」

 

我攥緊手指，抬起頭。

 

「不用，我要辭職了。」

 

……

 

我辭職得太突然，很多事情都要交代清楚。

 

籤完保密協議，我最後見了宴旭一面。

 

我陪他從十八線走到頂流，收到許多他的禮物。

 

如今我把他們收集起來，裝滿一個大紙箱。

 

「還給我？」

 

宴旭重復一遍，嘴唇抿成一道直線。

 

我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宴旭譏諷道：「別作過頭了。」

 

我關上門。

 

裡面頓時傳來摔東西的響聲。

 

之後我脫離小世界，再也沒見到他。

 

6

 

路邊傳來汽車鳴笛聲。

 

我搖搖頭，暫時把疑惑拋在腦後。

 

現在還是先解決錢的問題。

 

很奇怪。

 

我離開短短兩天，往日懶散的辦公氛圍竟然大變樣。

 

茶水間裡沒人嘮嗑。

 

桌面上隻有資料文件。

 

就連喝的水都從奶茶換成咖啡了。

 

我滿頭霧水。

 

和我交好的同事發來信息。

 

「咱們換新老板了。聽說上面打算裁人，大家最近都夾著尾巴呢。」

 

我心中隱隱升起不好的預感。

 

中午，公司召開臨時會議。

 

我捏著筆，莫名緊張和煩躁。

 

從看到那塊廣告牌開始，事情就隱約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系統遲遲沒有音訊。

 

不安的情緒達到頂峰時，上方的椅子被拉開。

 

「顧總好！」

 

「顧總。」

 

……

 

「大家好！簡單介紹下，我是顧凌州。今後將由我帶領公司……」

 

熟悉的音色響起。

 

我猛地抬頭，看清那張臉後瞬間僵住，仿佛被宣判S刑的犯人。

 

顧凌州。

 

我第一個世界的攻略對象。

 

他怎麼也出現在這個小世界？

 

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狠狠掐住手心。

 

不能慌。

 

系統還沒傳來消息。

 

也許情況沒我想象的糟糕。

 

我不能露出馬腳，讓顧凌州發現異樣。

 

會議室上方的聲音滔滔不絕。

 

我垂著頭，暗自祈禱時間過得再快點。

 

可總覺得有道視線黏在我身上，令我毛骨悚然。

 

半個鍾頭後，會議結束。

 

我松了口氣，和同事一起出去。

 

我和顧凌州是商業聯姻。

 

雖然沒有感情基礎，可他溫柔妥帖，一直很尊重我。

 

我被他的細節打動，忘記系統的提醒，動了真心。

 

他總說我笑著最好看。

 

後來，我才知道他的白月光唇角有個和我一樣的梨渦。

 

交換戒指時，他聽說白月光受傷，拋下我趕去醫院。

 

偌大的婚禮瞬間成為笑話。

 

我開車去追，卻在途中發生車禍。

 

鮮血在潔白的婚紗上開出大朵大朵的紅。

 

我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把戒指扔掉。

 

……

 

記憶回籠，我雙目放空。

 

三個男主同時出現在一個小世界，可能嗎？

 

這個猜想太過荒謬。

 

如果是真的，怕是要扣光系統的工資。

 

我在工位上整理自己的東西。

 

順便給上級遞了辭職報告。

 

見到顧凌州第一眼，我就決定離開公司。

 

就算出去睡大街，我也不想再和他有牽扯。

 

系統就在這時候回來。

 

【宿主，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我來不及想好聽哪個，就被一道陰影籠住。

 

「安鯉，找到你了。」

 

7

 

顧凌州？

 

視線相交的瞬間，我腦子裡一片空白。

 

而男人迅速握上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

 

「小魚，我好想你。」

 

熟悉的雪松香撲來，我厭惡地皺眉。

 

「放手！」

 

這個動作仿佛刺激到他。

 

「對不起，小魚，是我錯了，別再離開我了。」

 

他扣住我的肩膀往懷裡帶。

 

「啪！」

 

我甩給顧凌州一個耳光。

 

還沒離開的同事嚇得把文件撒了一地。

 

顧凌州松開對我的禁錮。

 

他頂著明晃晃的指印，嘴角勾出瘆人的笑。同時把牢牢視線鎖定在我身上。

 

「小魚，你不乖了。」

 

我渾身僵硬，恨不得立馬消失。

 

「你認錯人了。」

 

我生硬地擠出這句話，然後抱著我的東西，迅速離開公司。

 

隻是顧凌州看我的眼神，讓我明白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這就是你說的壞消息？】

 

【呃……比這還要糟。三個小世界出於不知名的原因融合在一起，而且我強行退出此世界，失敗了……】

 

【也就是說，我會一直困在這裡。】

 

【……是的。】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那好消息呢？】

 

【宿主可以重新挑選任務對象，攻略成功後，就可以回去啦。】

 

系統試圖活躍氣氛。

 

【你確定這不是兩個壞消息？】

 

【……】

 

【你是說，我離開後，顧凌州和宴旭後悔，然後世界意識被影響，融合到一起了？

 

【我現在必須選擇和其中一個人在一起，才能離開小世界！】

 

我差點氣笑。

 

這也太潦草了！

 

有種下一秒地球就會爆的錯覺。

 

大家一塊完蛋好了。

 

【之前沒有這種情況的……我知道他們都不是好人，可真的沒辦法了……】

 

我揉揉眉心，試圖找到別的可能。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他們出意外，不小心S了。我就可以回去了吧？】

 

【理論上是可行的……】

 

它停頓兩秒，突然反應過來。

 

【宿主，你千萬別幹傻事！】

 

【嚇你的。】

 

我隨口敷衍系統。

 

8

 

我定了最快的機票，飛離這座城市。

 

顧凌州有多瘋，我第一個小世界就見識到了。

 

當初出車禍後，顧凌州在葬禮上把我的骨灰搶走。

 

後來吃飯時，還會把骨灰盒放在他的對面。

 

我實在不想招惹一個瘋子。

 

飛機落地後，我拖著行李箱快步走向出口。

 

忽然，一隻大手抓住我的行李箱。

 

「小魚，你要去哪兒？」

 

顧凌州克制又期待地看著我。

 

「回家吧。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我冷笑，「顧總，需要我提醒一下你嗎？安鯉已經S了。

 

「你在婚禮上拋下她，趕去醫院，就為了看一眼崴了腳的白月光。

 

「現在又裝什麼深情吶，賤不賤啊？」

 

他低下頭，垂在身側的手止不住顫抖。

 

「對不起……」

 

這聲極小的道歉差點讓我以為是自己的幻聽。

 

顧凌州在商場S伐決斷慣了，生活裡也是說一不二，從沒這般低聲下氣過。

 

我趁他分神，往人群裡逃跑。

 

「小魚！

 

「快！捉住她！」

 

我憑借身形的優勢，在人群裡猶如一尾靈巧的魚。

 

很快就甩掉了他們。

 

隻是，人怎麼越來越多，聲音也亂哄哄的。

 

而且他們都舉著手機。

 

我突然意識到，這應該是某個明星的粉絲來接機。

 

正打算慢慢擠出去。

 

人群猛地向前湧動，「啊啊啊！旭寶出來了！」

 

我被擠到前面，差點跌倒。

 

再抬頭，撞進一雙疏離的桃花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