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靜默了一會兒,然後發起轟炸,「哐哐」連續好幾條短信彈出來,我一條一條點開看。
「她啊……」
「算你有眼光。」
「別做夢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
不知道觸到姜鶴羽哪根神經,他追著我罵,說我是癩蛤蟆,還說校門口的流浪狗都比我有自知之明。
我不服氣,回了一句:「關你什麼事兒?她又不姓陳,管這麼寬。」
「我們班的我憑啥不能管?你什麼玩意兒敢打人家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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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點心思趁早收回肚子裡,整天正事兒不幹就盯著小姑娘是吧?」
他回得飛快,我一條還沒發出去,另一條就來了。
我看得頭昏眼花,最後把一長段和他對噴的話刪掉,擺爛地換成兩個字:「少管。」
那邊終於消停了。
7
第二天早上,許青捧了兩杯奶茶過來,把其中一杯遞給我。
「哪兒來的?」我問。
她微微側頭,往後面努了努嘴:「幫後面的做作業,他們請的。」
我回頭看了一眼,後面確實有幾個大爺不愛做作業,重金懸賞發布作業任務。
「我把他們的作業全包了。」許青說。
我險些被嗆到,控制不住地瞪大了眼睛:「全包?你不睡覺了?」
「一會兒上課睡。」她打了個哈欠回到座位。
兩分鍾後,姜鶴羽頂著個黑眼圈走進教室,他往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將目光落到我的奶茶上。
我想起昨晚的短信莫名有些心虛,把頭埋得很低裝作認真復習,避免和他對視。
「林霧藍。」
十秒之後,我看見他卷起的手指在我桌上敲了幾下。
我被迫抬頭,發現他一臉受傷地看著我,我趕緊拿書遮住自己的臉。
「你怎麼去別的店買奶茶了?」
「沒買!」
我趕緊解釋:「是別人請的。」
「別人?」
姜鶴羽突然「哼」一聲,嘴唇上下動了動,吐出一句:「S癩蛤蟆,給我等著。」
說完轉頭就走,我張著嘴,話還卡在嗓子裡沒說出來,就看見他回到座位上憤怒地從作業本上扯了張紙下來,不知道在寫什麼。
8
兩天後,姜鶴羽家的奶茶店開始搞集卡活動。
買一杯奶茶送一張小卡,集齊對應的數量和種類可以兌換禮物。
這個活動像給快要枯S在高三的我們灑了幾滴水,大家立刻開始燦爛。
我運氣還算不錯,沒幾天就快集齊一組卡。
如果再抽到一張黃色的卡,我可以免費喝一周奶茶;抽到粉色則得到一個粉色貓貓毛絨掛件。
我當然想要毛絨掛件,因為我喜歡貓貓,還喜歡毛絨掛件。
絕不是因為我看見姜鶴羽課桌旁邊掛著一隻同款的藍色貓貓毛絨掛件。
晚自習下課輪到我做衛生,兩人一組,姜鶴羽不知道為什麼換到了我這一組。
他倒是勤快,拿著掃帚掃得飛快,就是人挺冷酷。自從我喝了許青那杯奶茶,他對我總愛答不理的。
「哎……別倒!」
我本來在另一邊,看見他要把垃圾倒進桶裡,立刻撲過去,從那堆灰塵裡撿出一張小卡。
「至於麼……」
姜鶴羽「嘖」了一聲,把掃帚放好轉頭看我刮撿來的卡。
「唉……」
我失望至極:「不是黃的,也不是粉的。」
「姜鶴羽,」
我轉了轉眼珠,小心翼翼扯他的衣袖,抬起頭期待地看著他:「我這種忠實顧客買兩杯能多送一張卡嗎?」
「不行,我媽說了,公平公正,不能作弊。」
他鐵面無私地把衣袖抽回去,又酸溜溜地來了一句:「再說你都喝別家的奶茶了,算什麼忠實顧客。」
「唉不是,又不是我自己買的,而且我覺得還是你們家的最好喝,尤其是你調的。」
我想我一定狗腿得很明顯,因為姜鶴羽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我趁此機會從校服的口袋裡摸出一隻用作業本紙折的千紙鶴塞到他手裡。
「別生氣了唄,羽哥。」
我朝他眨眨眼睛:「咱倆這關系,多送一張卡而已,阿姨不會發現的。」
他輕咳一聲,低頭擺弄,那隻千紙鶴就在他手裡轉來轉去。
「咱倆什麼關系?」
「老顧客關系啊。」我脫口而出。
「我就缺你那一個老顧客是吧?」
姜鶴羽翻了個白眼,把千紙鶴放進口袋裡,轉身就走。
「哎?你幹嘛啊?這都是可以商量的啊,你想是什麼關系?咱們再聊聊。」
我追著他出去,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跑起來,我也跟著跑起來。
夏夜的風從耳邊掠過,青草的香味圍著我打了個轉兒又消失。
學校門前的路燈將我眼裡的世界鍍上一層黃色的光,頭發被吹得很亂,我感覺自己也像風,天高海闊,肆無忌憚。
最後我們在姜鶴羽家的奶茶店面前停下來,氣喘籲籲地看著對方笑起來。
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
但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因為書上說,青春總是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到這樣一件小事就能讓我寫作業時也哼著歌。
這時已經十二點過了,我打著哈欠,看了一眼安靜的手機。
自從開始和姜鶴羽發短信,我竟然隱隱升起了期待。不管他發的是什麼,隻要收到他的短信,我就會覺得這段日子沒有那麼難熬。
十二點半,姜鶴羽的短信來了。
這次不是謾罵也不是警告。
他說:「哥們兒,別送奶茶了,校門口奶茶店做活動,林霧藍快中了。」
看來他還真以為奶茶是某個不知名的男生送的,我想了想回他:「你怎麼知道?又不是百分百中。」
我是隻差一張卡就集齊了,可誰知道下一張會抽到什麼。可能是黃的也可能是粉的,運氣差點,抽不中也有可能。
這個烏鴉嘴,誰說我要奶茶了,我還想抽粉色的卡換那個同款粉色貓貓呢。
這樣想著,我生怕真的抽到黃色的卡,於是一口氣發過去好幾條。
「誰說她會抽到奶茶的?」
「你別胡說八道了,撤回。」
「別開玩笑了,你說了又不算。」
9
那幾天我時不時偷偷潛伏在姜鶴羽家奶茶店門外,看裡面的人刮卡。
卡確實是隨機的,應該是為了防止私下交換過多,有些卡出現的幾率比較小。
十分鍾裡,差不多每種卡都出現過。
當天我去倒垃圾,遇上了翻塑料瓶的許青。
「分我一個吧。」
我笑嘻嘻地從她手裡接過一個瓶子,她撇著嘴翻了個白眼,但沒有拒絕。
「喂,」
我碰了碰她的肩膀,隨口問:「你其實沒有和別人打什麼借錢的賭吧?」
許青手抖了一下,塑料瓶被她攥得越來越緊,等到風來了又走,我終於再次聽到她的聲音。
「自尊心作祟,不想讓人知道我窮得要靠借錢才能活下去,隻好說是打賭了,能理解吧?」她聳著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明明說得瀟灑,聲音卻微微發抖。
「理解。」
我更無所謂,點點頭問她:「那你想賺點別的錢嗎?」
「你不是每天幫人做作業嗎,他們那群人愛買奶茶又不集卡,你就每天去幫他們跑腿,讓他們把卡給你。」
「集那麼多也沒用啊,我最缺的還是錢……」
許青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她和我對視一眼,默契地眨了眨眼睛。
「現在這個活動剛剛開始,你動作得快,能弄到就多弄點,然後快點出手,最多兩個星期,卡多了就會降價。」
我把這些天撿來的卡塞到許青手裡叮囑她:「反正早晚會有人開始收。」
倒不是說姜鶴羽家集卡的禮物有多麼好,主要還是一種錢買不來的驚喜感,就像娃娃機抓來的娃娃,那和買的能一樣嗎?
總有人有錢又著急,差一張的時候會花錢收。
這個錢許青不去賺也會有別人去賺,倒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通通流進她田裡。
「刮到你需要的,給你嗎?」
許青很仗義:「隻要我有,你都可以問我要。」
「不用,我運氣好。」
我擺擺手,我志不在此。
我想要的不是卡,是發卡的人。
10
「現在集齊卡的人多嗎?」
晚自習下課,我照例找姜鶴羽買了杯奶茶,趴在臺子上打探消息。
「不多。」
他從盒子裡抽了張卡遞給我:「不過很快就會多了,因為肯定有人私下交易。」
我瞬間汗流浃背,心虛地低頭刮卡,說起話來也結結巴巴:「那……那怎麼辦?」
刮出來不是我要的那兩張,我扁了一下嘴,又瞥見姜鶴羽把臺子上的空奶茶杯捏扁,立刻冷汗直冒,於是裝作不經意地問:「你會收拾私下交易的人嗎?」
姜鶴羽,人稱羽哥。
他打架很厲害,之前揍過這條街上的混混,一戰成名。
「那當然。」江湖人羽哥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把手裡的便籤紙撕成兩半。
「這……這不好吧。」
「怎麼不好了?」
「打架,打架不好,叫你爹也不好。」我聲音越來越小,退到牆邊瑟瑟發抖。
「你當我黑社會啊?哪有你說的那麼嚇人。」
姜鶴羽沒忍住笑起來,他拿著張卡轉著玩兒,轉了一會兒把那卡彈到我面前。
「還能怎麼辦?送她一張卡咯。」
「你不是說公平公正,不會多送嗎?」
我嘴上這麼說,手卻很誠實,爬上高凳子靠在吧臺上把卡刮開,隻可惜不是粉的也不是黃的。
「是不多送啊,這張是我自己掏錢買奶茶送的。」
姜鶴羽拿起手邊粉色的奶茶喝了一口,朝我推薦:「這杯叫愛情的甜美。」
「切……切!」
我抱著手裡的珍珠奶茶猛灌一口,從高凳子上跳下來。
「走了。」
我又跑又跳,企圖吸引注意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禁不住臉越來越燙。
什麼愛情的甜美,切,非主流。
這樣想著我又將手伸進校服的口袋,摸到他送的那張卡,哼了一聲揚起嘴角。
這張就不給許青了吧,我要獨享。
兩分鍾後,我冷靜下來,因為我聽見走在我前面的兩個男生在議論許青。
11
「真以為自己是天仙啊?吊著這個又聊著那個。」
「還打賭借錢,去她家一次多少錢?十塊?五塊,還是兩塊啊?」
流裡流氣的笑聲傳來,我皺著眉頭將手裡的空奶茶杯往前扔去,剛好砸在那兩人前面,把他們嚇了一跳。
「找茬?」其中一個男生回頭看我。
「沒有,就扔垃圾唄。」
我皮笑肉不笑:「垃圾在哪兒我往哪兒扔。」
這男生臉色一變,目露兇光往我這邊走了幾步,另一個拉住他,嬉皮笑臉目光猥瑣地打量我:「怎麼?你也要借錢?借多少?怎麼還啊?床上啊?」
「說什麼呢?」
一個易拉罐飛過來,罐子擦過男生的腦袋砸在牆上,又落下來滾到我的腳邊。
姜鶴羽揚了揚眉,緩緩走近:「再說一遍?」
「羽哥,這事兒和你又沒關系,我們也不會怎麼樣,是她先找不痛快……」男生聲音越來越弱,最後消失在空氣裡。
「沒關系?我跟你說沒關系了?」
姜鶴羽彎腰撿起罐子,回頭把手虛放在我肩膀上方:「這我大金主,放尊重點。」
兩個男生對視一眼正要說什麼,姜鶴羽就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一腳踢翻旁邊的垃圾桶。
垃圾桶發出的巨大慘叫回蕩在小巷裡,他指著前方拐彎處陰惻惻地看那兩人:「還不滾在等什麼?等你爹我送你們嗎?」
他倆倒也不含糊,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什麼東西。」
姜鶴羽煩躁地踢了牆幾腳,然後我倆狼狽地開始收拾垃圾桶。
「你說你,憑你的實力,就算不踢這個垃圾桶他們也會滾。」
我撿起一塊蘋果核扔進垃圾桶,發出質疑:「所以說,踢翻垃圾桶的意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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