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罐子 - 第1章

我和陳槿言分手後,放棄了讀大學。


 


十年後同學會,他接管家族企業成了大總裁。


 


而我,在老家開了一家寵物店。


 


同學會後,他牽著阿富汗牧羊犬找我洗護。


 


我皺眉拒絕。


 


「這個狗,我不洗的。」


 


他嗤笑。


 


「那麼喜歡錢的你,也有不接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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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不是隻要給錢,什麼人都陪嗎?」


 


1


 


他是來找茬的。


 


意識到這點時,他正牽著那頭高貴的阿富汗牧羊犬,西裝革履地站在我破爛的小店裡。


 


那種連每一根頭發都經過精心設計的形象,與我的小店以及我十分格格不入。


 


我目光淡淡地看著他。


 


「我不洗這種狗,我有拒絕你的權利,請你去找其他寵物店。」


 


他看著我冷笑。


 


「是不洗這種狗,還是不洗我的狗?」


 


「有區別?」


 


「……」


 


他沒說話,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後,牽著狗轉身走了。


 


門口停著他的邁巴赫。


 


那狗跳上車時,長長的毛發在風中甩出好看的弧度。


 


被風帶過來的高端燻香味,是我寵物店裡的廉價洗護套裝裡不可能出現的。


 


我看著籠子裡五六隻沒有被主人善待、渾身長滿皮膚病的小狗。


 


還有一隻被打斷腿、奄奄一息的波斯貓。


 


我和陳謹言的差距,就像這些小狗和他那頭阿富汗牧羊犬的差距。


 


當年是,現在也是。


 


我輕笑著搖搖頭,把他從腦子裡甩出去。


 


其實,我忘了他很多年了。


 


隻是有些人,哪怕時間過去再久,當他再次出現的時候,你還是會一眼相中的。


 


2


 


兩天前的同學會,其實我一直是拒絕參加的。


 


可誰能想到那麼巧,我去酒店還客戶的狗,結果就遇見同學們在大廳裡結伴去包間。


 


當時,班長吳莉莉看我的眼神很復雜。


 


「江婉瑜,你不是說不來了嗎?」


 


「給客戶送狗,沒想到你們也在這。」


 


「來都來了,就別走了,你一個開寵物店的,一起吃個飯的時間都沒有嗎?」


 


「我店裡真還有事兒……」


 


可我的解釋他們不屑一顧,有愛找事的女生小聲嘀咕。


 


「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兒,不就是不想交錢,又想參加集體活動嗎?」


 


「她以前又不是沒幹過,後來還是陳槿言給補的。」


 


「可笑的是,後來還為了一個老頭,把陳槿言甩了。」


 


「就是!現在她應該腸子都悔青了吧,陳謹言可是集團老總的兒子,身價好幾千億……」


 


我聽到這些話,是真的想走,可偏巧以前最關心我的班主任來了。


 


「婉瑜啊!來了就別走了,錢不夠老師給你墊上。」


 


她一開口,我就沒舍得離開。


 


「老師,我有錢的,不用您給我墊。」


 


同學會從開始到結束,我就坐在老師身邊沒怎麼說話,偶爾老師問起,我才答幾句。


 


陳槿言也差不多,眼神都沒給我一個。


 


我偷偷看了他幾眼,發現他成熟穩重了很多,沒有高中時那種活潑熱情了。


 


捧他的人很多,他很禮貌地回答別人的問題,但言語中一直有一種疏離感。


 


結束後,我以為我們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


 


因為我決定下一次同學會,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參加。


 


3


 


但我沒有想到,今天他突然牽著那麼一隻名貴又不好洗護的狗來了。


 


阿富汗牧羊犬,是一種洗護非常麻煩的狗狗。


 


它非常的優雅,也非常昂貴,是我這種普通的寵物店接觸不到的狗狗,所以我根本就沒有準備它的洗護用品。


 


我甚至沒有洗過這個品種的狗。


 


聽高端的寵物店說,這種狗洗護一次都要兩三千的。


 


而我店裡的收費標準,是小狗五十一次,大狗看體型一百到兩百不等。


 


總之,這種狗不是我能接待的。


 


就像陳謹言。


 


4


 


阿富汗牧羊犬這個小插曲之後,幾位嘲笑我的女同學特意打電話問了我的店鋪地址。


 


大概是想看我的生活有多糟吧!


 


如她們所願,確實也不太體面。


 


一個小小的門店,幾個廉價的金屬籠子,一排金屬貨架,後面有一個洗狗狗的衛生間。


 


裝修風格非常簡樸。


 


她們來的時候,我身上頭發上都粘著狗毛。


 


寵物店裡的味道也不見得有多好聞。


 


所以幾個人來店裡逛了一圈之後,狀似隨意,實則拉踩地跟我聊了幾句。


 


「江婉瑜,你以前讀書成績那麼好,怎麼最後開寵物店了,不應該考個研究生,考個博士去嗎?」


 


「對啊!好可惜!」


 


她們嘻嘻哈哈地說了一番,見我忙著給狗剃毛,沒怎麼理人,便沒趣地走了。


 


後來也再沒來過,我又恢復了以前平靜的生活。


 


隻是我沒有想到,半個月後,我被那條阿富汗牧羊犬賴上了。


 


……


 


那天早上,我開電瓶車去買菜的時候,這條狗突然從路邊竄出來,被我的車撞到了。


 


好在隻是一些擦傷,並不是很嚴重。


 


但我一眼就認出這條狗,是陳謹言的那條狗。


 


身上昂貴的燻香味,脖子上那條卡地亞項鏈,都彰顯著它的身份。


 


我把它抱回店裡上藥後,下意識地撥打陳謹言的電話。


 


這個號碼,是陳謹言十年前用的。


 


十年前,我把這串數字背得滾瓜爛熟,所以拿起手機下意識就撥出去了。


 


撥出去之後,我就覺得自己可笑。


 


我記得這張卡是校園網的,他如今的身份怎麼還會繼續用呢?


 


嘟了兩聲後,我剛準備掛掉,電話那頭就接通了。


 


「喂!」


 


清冷的嗓音在電話裡響起。


 


「哪位?」


 


他的聲線清透得如同山澗新融的雪水,帶著天然的澄澈感。


 


陳謹言竟然真的沒有換號碼。


 


「你的狗……」


 


我剛想說:你的狗跑到我這來,被我撞了。


 


結果卻被他立刻打斷。


 


「我的狗你不是不洗嗎?現在反悔了?我告訴你沒機會了……我給過你機會了……」


 


「不是……」


 


「嘟嘟嘟嘟……」


 


電話掛斷了,我和阿富汗牧羊犬相顧無言。


 


5


 


我試圖再撥號過去,可人家把我拉黑了。


 


無奈之下,我隻能用這個號碼申請某信好友,附言:


 


【你的狗在我這,什麼時候來領一下吧!看到後,好友申請無需通過。】


 


經過十年前的那件事後,我已經不想再和他有什麼交集了。


 


我隻想還完狗而已。


 


可是,我在店裡等了一天,他還是沒來。


 


想來是那個手機號的微信,他早就沒有用了吧!


 


好在,這條阿富汗牧羊犬還算乖巧,在我店裡安安靜靜地待了一天,給它吃什麼就吃什麼,自來水也不挑剔。


 


唯一的無奈是,它不願意睡狗籠。


 


無論如何都哄不進去,非要和我回家。


 


我拿店裡最好的骨頭磨牙棒誘惑了近一個小時,它都不進去。


 


「你還真是和你主人一樣油鹽不進啊!」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今晚的兼職做不成了,隻能帶著它騎上我的小電驢,準備回我的出租屋。


 


一路上,它長長的狗毛在風中飛舞,引來路上的年輕人沒見過世面地「哇哇哇」。


 


沒辦法,我這裡隻是小縣城。


 


街上最多的就是泰迪,還有血統混雜的小流浪。


 


阿富汗牧羊犬在城裡肯定不稀奇,但在我這……


 


就好像一排五菱神車裡,混了一輛瑪莎拉蒂。


 


因為這條阿富汗牧羊犬的品相,真的好的沒話說。


 


而它脖子上那條卡地亞項鏈,我查了一下, 49 萬,如果是別人的狗,我一定會覺得是假的。


 


可它是陸槿言的狗。


 


那條項鏈是蝴蝶結款式,十年前就有,我當時看到後超喜歡,打算自己 DIY 做一個。


 


陸槿言卻笑著說,以後等他工作掙大錢了買給我。


 


當給我求婚的禮物。


 


我笑他沒成天做白日夢。


 


當時,他還沒被陸家認回去,每天都和我一起勤工儉學。


 


回想起過去的美好,我眼眶一陣酸澀。


 


童話故事都是騙人的。


 


醜小鴨之所以能變成白天鵝,是因為它本來就是天鵝的崽子。


 


陸槿言從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


 


而我呢?


 


我是真的醜小鴨,長大了,也改變不了物種。


 


這狗也真的狗,進了我的一室一廳小屋後,四下巡視了一圈,就跳上我的一米三「大床」,打了個哈欠,舒舒服服地睡了。


 


我嘆了口氣,拿了條被子睡沙發。


 


此時是晚上八點,這個點,本來我應該去廟街扮青蛙人發傳單。


 


但今晚我不敢去。


 


我怕這矯情的狗子再次跑丟。


 


而且,誰知道它會不會拆家?


 


這種狗長得高貴,但腦容量很喜人……


 


6


 


我和陸槿言從小就是鄰居,住在鄉下的木樓裡。


 


兩間木樓連在一起,我們無聊時,就一起躺在閣樓頂上做白日夢。


 


他說窮人嘛,憑個人實力跨越階級不切實際,想想都累。


 


但做做中五百萬的白日夢,能讓人快樂一整天。


 


我說五百萬哪裡夠。


 


我要一個號買二十塊,五百萬變五千萬,交了稅還有四千萬。


 


他當即笑得像個傻子。


 


「那我要買一個帶院子的大別墅,種滿你喜歡的果汁陽臺。」


 


我接著說:「我要買一條阿富汗牧羊犬,脖子上都戴卡地亞項鏈。」


 


他揉了揉我的腦袋,笑得比太陽還耀眼。


 


「好,以後我們吃榴蓮,吃一個扔一個……」


 


我們都知道那是白日夢,可每次都講得很高興,好像真能過上那種日子。


 


後來,我們一起考到縣城裡的同一所高中,一起追逐全段第一。


 


高中三年,我一直能穩居第一。


 


一個是我足夠努力,另一個,是他讓著我。


 


他呀。


 


會控分。


 


隻是,我們上的是普通高中,哪怕第一名,也沒什麼厲害的。


 


但我知道,隻要他願意,他完全可以超過我,去追逐全縣第一。


 


他整天嘻嘻哈哈,作業做完就看著我刷題。


 


我的刷題卷子都是他打零工買的。


 


我每次問他為什麼不自己刷,他都笑嘻嘻地說:「看著我刷,他也就刷過了。」


 


其實,他端盤子掙的錢隻夠買一套。


 


我們從穿開襠褲就認識了,他剛被拐賣來村裡時,鄰居大媽經常打他。


 


因為他不聽話,不願意吃番薯。


 


我那時候也不懂為什麼阿姨會突然生了那麼大一個兒子,而且還這麼挑剔。


 


問奶奶的時候,奶奶讓我別問,當什麼都不知道,不然會被那些害人的東西纏上的。


 


奶奶是舊時代的人,裹著小腳,走不遠。


 


才四歲的我也知道她一個人養大我很不容易,更護不住我。


 


所以,我再也沒有問過陸槿言的身世問題。


 


隻是每次他挨打完,就偷偷拿奶奶做的窩窩頭去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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