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日宴上,丈夫摟著年少愛慕的白月光出席。
他輕撫著她的肚子問我:
「她懷孕了,怎麼辦呢,老婆?」
滿座沒一個人替我說話,也不怕我鬧。
我平靜地站起來說了句:「恭喜。」
恭喜他如願,也恭喜我自己。
愛他這件事,我早就累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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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生日宴開席,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菜都涼透了,連服務生都問了好幾次蛋糕上嗎?
我坐在主位,定定地看著我和唐星海的聊天記錄。
還停留在早上我發的最後一條:【我生日你能到嗎?】
我父母坐在我右手側,臉色都隱隱有些慍怒。
唐星海的母親坐在左手邊,仍然是笑容可掬的。
「快到了,我給他打電話說已經在路上了。」
他已經快半個月沒露面了。
兩個月前,湯沛柔回國的消息是他告訴我的。
他拍了一張她走出機場的照片,遞給我。
「還和當年一樣讓人魂牽夢縈,歲月是真善待她。」
眼神裡的輕佻,話裡的一語雙關,都讓我瞬間感覺手心冰涼。
關於娶了我這件事,他沒有一天不是意難平的。
突然,門被大力地推開,唐星海摟著湯沛柔走了進來。
我爸嗖地站起身,兩眼瞪得溜圓。
我媽的手SS拽著他,可其實不拽也可以的。
我爸支支吾吾地開口:「星海,這是……」
唐星海笑著,拉開靠近門口的椅子扶湯沛柔坐下。
隨即挨著她也坐了下來,一隻手耷拉在她的椅背上。
「爸,宋寧沒跟您提過?我當年是有喜歡的女孩的。」
我的心像被重重地捶了一拳,疼得呼吸都嘶嘶作響。
唐母臉色冷峻:「你鬧也分個時候,今天是寧寧生日。」
唐星海嘴角的弧度放大,手落在湯沛柔的腹部。
「這不趁著今天人齊嗎?有話說個清楚。」
他的目光投向我:「她懷孕了,老婆你說怎麼辦呢?」
湯沛柔從進門就紅著臉,低著頭一言不發。
我藏在桌下的一雙手已經摳出血來,但面上卻始終不喜不悲。
唐星海索性徹底靠在椅背上,慵懶地盯著我。
「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我爸頹喪地跌坐在椅子上,說不出一個字。
整桌的人都看著我,等待我的反應。
連一句替我打抱不平的話都沒有。
我不禁低頭笑了:「恭喜了。」
2
唐星海掃了一眼滿桌的菜,皺眉彈了個響指叫服務生。
「加幾個清淡的菜,還有來個砂鍋粥。」
他瞟一眼湯沛柔:「她孕吐,吃什麼都得我操心。」
唇邊的笑,眼裡的柔情,都像滾燙的烙鐵灼傷著我。
湯沛柔顯然有點局促,對唐星海送到嘴邊的菜皺著眉。
唐母沉默著,許久才起身:「星海,你先出來。」
唐星海收斂笑意丟下筷子:「有什麼就在這說。」
他環顧一圈,視線停留在我身上。
如同芒刺在背,我放在桌下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掐住大腿。
「媽,你是擔心宋寧為難我?不至於吧?」
我爸媽始終一言不發,隻是有點心疼地看向我。
我知道唐星海等這一天太久了,等我還他自由。
五年的婚姻裡,他表現過太多次對我的厭惡。
我飛快地低下頭,生怕要湧出的淚水被他看到。
「不會,你放心,我隨時可以籤字。」
提議為我過生日的是唐母,或許是以為還可以修復我們的夫妻關系吧。
卻沒想到卻是雪上加霜。
唐母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我的後背:「寧寧,你別衝動。」
那隻手卻沒法平復我的悲傷和尷尬。
偏偏唐星海如此地急迫,拿出離婚協議走過來放在我面前。
他抓起我一隻手塞了支筆,但動作卻一滯。
手背上紅腫破皮的地方還隱隱有血跡。
他微蹙了下眉,避開了眼:「籤吧。」
那句話輕得隻有我和他聽得見。
他說:「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3
我高中那年暑假溺水,路過的警察為了救我而遇難。
在靈堂裡,我見到了臉色慘白的唐星海。
我媽抱著唐母泣不成聲,說從今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
後來我們確實如一家人般生活。
唐母躲在房裡哭的那些深夜,我會抱著枕頭悄悄抱著她睡。
她對我很好,顫巍巍地摸著我的頭。
唐星海被我爸轉學到貴族中學,和我同校。
他一天比一天沉默,而我像他的跟班,也像保姆。
哪怕他看我的眼神充滿敵意,我也硬著頭皮對他好。
高三那年他變得叛逆,時常逃課去天臺抽煙。
我溜上去找他,看到他按著一個女孩在親。
我臉紅心跳地要逃,被他嗤笑著叫住。
「你不都看見了嗎?」
他拉起那個女孩指著我:「認識一下,我以後的老婆。」
他對我滿是嘲諷:「家裡有錢,我媽喜歡得不得了。」
我窘迫得連腳趾都在摳地,卻不能轉身就走。
那天晚上,他推門進來,靠在牆上居高臨下地看我。
「我特麼一點都不想轉學,你知道為什麼?」
他說他喜歡的女孩叫湯沛柔,本想畢業就告白。
「可我爸S了,我現在做什麼都不能隨我心意。」
他眼裡的恨意,後來成了我的噩夢。
我偷偷去看過湯沛柔,穿著校服的女生笑起來梨渦淺淺。
4
我飛快地籤了字,心底像有一層灰被抹開。
唐星海一把將紙抽走,再沒看我一眼。
他拽起湯沛柔往外走:「一個月後見。」
而我心底的聲音更清晰,這輩子的最後一面。
門被轟然關上,許久又被服務生推開。
「加的菜,這會要上嗎?」
沒人回答他,我媽像是憋悶已久,哭出了聲。
我爸一下下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安慰她。
唐母呆若木雞地坐著,好像還對眼前的一切沒有反應過來。
而作為當事人的我,就像是一個透明的人。
我緩緩站起來:「不用上了,買單吧。」
機械地刷卡,回到包廂穿好外套,連手指都在發麻。
冷靜嗎?
不,隻是過於麻木了而已。
我走出去,下到停車場坐進車裡。
眼眶仍在發熱,眼淚卻是被我生生忍了回去。
有什麼可哭的呢?
我早就料到,我和他遲早有這麼一天。
從他在我大學畢業那天,捧著花莫名地向我求婚。
然後拉著我不由分說要去領證時開始。
他走得飛快,哪怕所有人在後面勸他不要這麼倉促。
婚禮要準備,賓客要請,我總得有個像樣的婚紗。
他卻隻匆匆地拋下一句:「再晚我怕自己會後悔。」
那時,我也是機械地籤了字,走出來時還發蒙。
下一秒,他的一句話,讓我清醒了過來。
他說:「湯沛柔出國了,你滿意了嗎?」
話裡的恨意如萬千刀片割在我心上,我知道他恨我。
婚後他根本不願意碰我。
每次在我紅著臉伸手想要觸碰他時,他都像觸電似的彈開。
「我都娶你了,還想怎麼樣?」
所以,婚後幾年,每次唐母試探地問我有沒有消息。
我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漸漸地,她對我也不再喜歡了。
不止一次當面嘆氣:「我們唐家這是要絕後啊。」
現在,她和我都該松一口氣了。
5
我簡單收拾了行李,起身去機場。
目的地是隨機選的,突然獲得的自由讓我無所適從。
從高中開始,我好像所有的生活都圍繞著唐星海。
最初是愧疚,後來是心疼。
每次在天臺看到他孤獨地抽著煙,眼神迷惘看向遠方時。
我的心都在抽疼,愛他似乎變成了我的使命。
可他從來都不需要,那之後我也不用再強給了。
父母打來電話,聲音急切而悲傷。
我隻能安撫他們:「我想靜一靜,我真的沒事。」
坐進機艙要關手機時,我看到唐星海發來的消息。
【肚子不等人,我要先跟她拍婚紗照。】
我不覺失笑,這種事何必還要告訴我呢?
難不成是要提醒我,嫁給他五年都不值得他籌備一場婚禮嗎?
他或許聽不出來,我那一句恭喜。
不隻是恭喜他,也是恭喜我自己的。
我終於可以不再愛他了,愛他實在讓人太累。
還了十幾年,我已經耗盡了自己對他所有的歉疚。
我想了想,回復他:【好,多拍幾套,婚禮我就不去了。】
他一直顯示正在輸入,卻遲遲發不出一個字來。
飛機要起飛了,我關機扔進包裡。
閉上眼的時候,身體也變得輕松起來。
以後沒有唐星海了,再也不會有人時刻提醒我:「宋寧,如果沒有你,我的人生不會是這樣。」
幾個小時後落地。
打開手機的瞬間,數條消息彈了出來。
全是唐星海發來的。
最新的一條在幾秒前。
【宋寧,12 點了你不回家?我說過 10 點門禁。】
我怔怔地愣住,離婚了還有門禁?
6
門禁是他定的。
婚後我和唐星海住得離父母不遠。
偶爾我在父母家吃飯聊天,一抬頭過了十二點。
唐星海不打電話,但我回家時客廳黑燈瞎火。
隻有他指尖的煙冒著火星。
「還知道回來?你結婚了你不懂什麼意思嗎?」
我解釋在父母家,他也隻是冷哼兩聲。
「以後 10 點門禁,晚了別回來!」
從那之後,我都按時回家,有時踩點往回跑。
我爸媽以為我們感情很好,笑得合不攏嘴。
「多大人了啊,還有門禁,你小時候我們都沒立過這規矩。」
現在我站在機場,看著這條門禁消息百感交集。
手指停留在回復框,卻一個字都敲不出來。
像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頓大餐,卻發現沒放鹽。
他已經又發了一條:【我們說好的,不是嗎?】
約好的出租車停靠在路邊,我想了想還是回復:
【我們已經不是我們了。】
我拉開車門坐進去,他已經撥了電話過來。
我不接,他就不依不饒地打。
等接通,他的聲音急促地傳來。
「宋寧,你人呢?」
前排的司機回頭問我:「就去那個酒店是吧?」
我點了點頭,話筒那頭的唐星海突然炸毛了。
「你特麼大晚上不回家去酒店?那個男人是誰?」
聲音大得我下意識拿遠了距離。
本能地要把手機遞給司機想解釋,卻在手伸出去的瞬間頓住。
我還解釋什麼?
幾個小時前,我和他已經籤字離婚了。
從此天高海闊,我再不用費心琢磨他皺眉的意思。
我從未如此冷靜,且理直氣壯地回他。
「唐星海,我沒有必要報備了。」
掛斷的片刻,我隻覺身心舒暢。
原來,我也可以在難過時隨意掛斷他的電話了。
包括拉黑他。
7
海濱城市空氣湿潤,但北方長大的我不適應。
那種黏膩感說不上討厭,甚至是種新體驗。
我每天漫無目的地逛,沿著一條條街穿行。
看到一間咖啡店掛著招聘咖啡師的信息,隨手推門進去。
十幾分鍾後出來,我還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興奮。
我很早就考取了咖啡師的證,但無處可用。
父母家境殷實,而我一門心思撲在唐星海身上。
他們對他常常覺得虧欠,我更是怕對他照顧不夠。
可十多年的謹小慎微,換來的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羞辱。
唐星海曾希望子承父志做個警察。
但架不住唐母抹淚拍打著他的後背:「你還要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後來大學他讀了金融專業,畢業順利入職。
我爸為了他的業績幾乎鋪上了所有的人脈。
但每次唐星海應酬回來,都冷著眼SS地盯著我。
「你們家是懂怎麼讓我抬不起頭來的。」
他不止一次問我:「宋寧,到底是你欠我,還是我欠你啊?」
在這牽扯不清的質問裡,我知道他不甘心愛我。
也不會愛我。
但就像門禁一樣,就像他現在執著地用陌生號碼打給我一樣。
不愛也不放過。
何必呢?
去咖啡館上班時,我一邊拉花一邊不住地想。
我對他來說,大概就是濃縮咖啡上不小心滴落的奶泡。
失去的一切都怪這一滴,哪怕隻是偶然。
想通了,我也釋然了,放過了自己。
湯沛柔仿佛是懸在我心上的一把铡刀。
我總是怕她什麼時候落下來,現在一切塵埃落定。
從他們摟著出現的那一刻,我已經不愛他了。
三十天冷靜期很快,我訂了機票回去。
剛走出機場,一隻手猝然抓住我的手臂。
手裡的行李箱被拿走,整個人險些被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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