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面色如常,盤著手裡的串兒,看著試圖爬房頂的張張,最終忍不住道:「小祖宗你消停會兒,別摔著了。」
張張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沒好氣道:「您老可真沉得住氣,都被人設局了,還隻顧著盤串兒。」
張老被頂撞,倒也沒生氣,手往天上一指,天空竟掛著一大一小兩個月亮。
眾人面色驚詫,沈舟遊看向張老,語氣不善:「解釋。」
張張三兩步站到張老身旁:「你什麼意思?懷疑我們?」
沈舟遊沒接話,仍直直看著張老,氣氛緊張凝滯。
張老卻笑了:「沈總,你這話就不講究了吧?昨晚可是你身邊這位小哥去和民宿老板溝通分配的房間,若真有內鬼,該解釋的也不是我們。」
寸頭男聞言沒急著和張老掰扯,而是盯著他的老板:「沈總,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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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舟遊給了他一個眼神,隨後臉上也掛上了笑:「那張老,現在你的建議是?」
「等。」張老說完就閉目養神,手上盤串兒的動作不停。
剩下的幾人,各自回房收拾東西,好在昨日把背包帶在身邊,至少還能有一部分物資。
大概又過了一個小時,傳來一陣有規律的擊鼓聲,圍住小院的其中一面牆中間裂開一條縫,隨著鼓聲,那道縫越來越寬,直到能容單人通過,牆外面是一片竹林。
張老率先出聲:「走吧。」
他和張張在前,沈舟遊和寸頭男在後,而我被他們包在中間護著。
前方傳來的鼓聲仍舊未停,我們一路循聲向前,直到走出竹林,卻發現我們身處一座堪比兩個足球場大小的石窟裡。
這裡的物理空間是錯亂的。
縱然之前幾年跟著張張他們接觸過一些奇異事件,但這一次,明顯和以前大為不同。
一貫掛著笑臉的張老,此刻臉色也沉了下來。
而我們身後,來時的路,悄然消失。
光線驟然變暗,黑暗中有什麼在拖地行走的聲音。
從背包裡掏出手電照向聲源處,聲音停了,那裡什麼都沒有,而明明電量滿格的手電,卻突然熄滅。
緊接著,我們聽到了水聲,有什麼正從水裡出來。
三三兩兩的臺燈亮起,錯落有致地飄浮在半空。
張張低聲吐槽:「古石窟裡還有現代臺燈,這裝修品位可真一言難盡。」
我沒忍住笑了一下。
前方出現一片水域,泛著光,低頭往裡看,水底有一座古樓,那樣式竟和我們前一晚入住的民宿客棧一模一樣。
而露出水面的那條石路,是唯一能到對岸的方式。
還是按照之前的隊形,隻是這一次張老讓我們手搭著前面之人的肩膀,互相照看。
原以為會從水裡蹿出些什麼,但沒想到一路有驚無險地通過。
我們稍微松了口氣,張老卻突然看向沈舟遊身後發問:「沈總,你身邊跟著的那個小哥呢?」
跟在沈舟遊身後的寸頭男不見了。
沈舟遊肩上隻剩下湿漉漉的手掌印,而他身後地上有一攤水,水跡一直延伸到岸邊。
我們順著水跡往水面看,水底那棟古樓旁多了一個人。
那是寸頭男,正目光空洞地抬頭與我們對視。
7
他S了。
而水面在這時像是被煮沸,往上咕嚕咕嚕冒著熱騰騰的水泡,然後,一條巨蟒從水裡蹿出,直直朝我們逼近。
張老喊了一聲:「跑。」
一行四人往前方唯一的石洞跑去,巨蟒因為塊頭太大進不來,我們暫時得以喘口氣。
石洞內的空間很大,洞頂有發光的石頭,就像是星空,是洞內唯一的光源。
四處倒著斷裂的大石柱,我們分散開來尋找其他出口,卻一無所獲。
而巨蟒也沒放棄,一直用頭撞洞口試圖闖進來。
眼見它將洞口撞得越來越大,張張有些急了:「星星,讓九出來試試。」
九,我的副人格,擁有的眾多特殊技能之一,就是可以和動物甚至是怪物交流並馴化。
這也為什麼張老想讓我加入他隊伍的原因。
雖然沈舟遊在場,但情況緊急,我也顧不上那麼多,試圖喚九出來。
可奇怪的是,這次九遲遲未出現。
我隱隱感覺九在害怕著什麼。
巨蟒仍在撞擊,我急斥道:「九,快出來!」
九,依舊沒出現。
喚她還有一種方法,隻是……
我看了沈舟遊一眼,他亦看了過來。
然後,他朝我走近,拉著我手,朝張老和張張道:「別跟過來。」
張張不明所以,想要阻攔。
我向她安撫地點頭示意沒事,然後跟著沈舟遊在斷裂的大石柱間七拐八拐,直到張張他們看不見我們,也聽不見我們的聲音。
沈舟遊背靠大石柱坐了下去,曲起一條腿,一隻手搭在膝上,另一隻手拉開外套拉鏈。
我方才與他對視的那一眼,他便也同時想到了喚九出來的方法——
我想要他的欲望。
我僵在原地,不敢看他。
而他卻氣息不穩地要求:「秦與星,看著我。」
我無法抗拒,終究還是看了過去。
他的手在四處遊走,唇邊時不時溢出悶哼。
我口幹舌燥,忍不住想貼近他,卻又克制地停下,在欲望和理智間反復拉扯。
一邊是巨蟒撞擊洞口的速度變得愈發快,幾近癲狂。
一邊是沈舟遊眼神迷離,呼吸加重,讓人意亂情迷。
外面危機四伏,而我與他進行了一場毫無觸碰、酣暢淋漓的幻愛。
直到嘴唇即將相貼,九終究還是出現了,嬌俏一笑,就想吻上去,卻被沈舟遊推開。
原本眼神迷亂,面染紅暈的沈舟遊,眼底已經恢復清明,幹脆利落地穿上衣服往回走:「既然出來了,就做事。」
九衝著沈舟遊的背影不滿嘖聲:「阿星,你看他,不解風情。」
我冷聲提醒:「你可曾差點S了他。」
九理不直氣也壯:「這麼愛計較,真小氣。」
我懶得和她掰扯,催促她趕緊行動。
九跟在沈舟遊身後,與張張他們匯合。
張張一看九走路的姿態,便知曉此刻控制我身體的人格是九,語氣不鹹不淡:「動手吧。」
九嘴上抱怨著:「喊我出來就隻知道叫我幹活。」
但臉上卻是認真專注的神情,注視著巨蟒,不停發出嘶嘶聲。
她在與它交流。
巨蟒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充血變紅的豎瞳變成了藍色。
等看著它回了水底,九才轉身面向沈舟遊等人,似有些疲憊:「它說它原本在水底休眠,突然被一段鼓聲吵醒,然後就發瘋了,為表示歉意,它說了開啟前往秘境之門的方法。」
「什麼鼓聲?我們之前從水上過來時,並未再聽到鼓聲,秘境又是什麼?」張張一連串問題問出口。
九不耐煩地擺擺手:「我怎麼知道,它沒細說,我也沒多問。西北方向三根交叉倒著的斷裂石柱,最上面那一根的斷口處嵌著一塊紅寶石,摁三下,前往秘境的門就開了。困S了,我要回去睡覺了。」
話音剛落,我便又拿回了身體的控制權,問一言不發的張老:「您知道秘境是指什麼嗎?」
張老搖了搖頭:「不管是什麼,我們都沒有退路,往前走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按照九的說法,我們果真找到了嵌在石柱斷口處的紅寶石,摁動之後,原本光滑無縫的洞壁中央出現了一道金色的豎線,緊接著腳底地面傳來震動,金色豎線旁的洞壁緩緩向兩側移動收縮,露出了成堆的白骨。
而在那堆積成山的白骨間,背對著我們坐著一坨蠕動的「肉」。
聽到聲響,那坨「肉」轉了過來,這才看清它的正面,似人非人,令人生理性作嘔。
它在地上蠕動著,慢慢向我們爬來。
經歷了先前那幾遭變故,我們四人都拿出了防身的匕首,嚴陣以待。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嗤笑:「秦與星,你不是一直想找你師弟小傑嗎?怎麼沒認出來他,還拿刀對著他?」
我仍是蜷縮側臥的姿勢,目光呆滯地看向窗外下沉的夕陽,一動不動,就像一具屍體。
「(而」我心頭一震, 下意識看向前方那坨蠕動的「肉」,又逃也似的移開視線。
張張擋在我身前, 朝著半空喊話:「你是誰?有本事露面說話。」
那道聲音並未搭理張張,仍自顧自地說話:「秦與星,不信的話, 讓九出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手抖到不行,耳邊響起九的聲音:「阿星,他說的是真的,小傑殘留的人類意識就被困在裡面, 他很痛苦。」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對他?為什麼?!」我幾近崩潰邊緣。
空中的那道聲音笑得愈發得意:「因為你總是不願S了沈舟遊, 那隻好把你在意的另一個人綁走啦。七年,他變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你看見這一堆堆的白骨了嗎?都是他的手筆。他試圖抵抗,甚至想過自我了結, 可他永遠S不了自己,因為, 隻有你的血才能真正SS他。S了他吧,完成這場儀式, 隻有你S了所愛之人, 你才能真正打開秘境之門。難道你不好奇你身上的秘密嗎?秦與星, 這一切都是為你準備的,秘境才是你的家, 我會在秘境等著你。」
然後,那道聲音消失了。
張張擔心地看著我:「星星……你……」
張老嘆了口氣, 欲言又止。
而沈舟遊,他緩緩走到那坨「肉」跟前,蹲下,雙手顫抖著抱起了它, 向我走來。
沈舟遊的眼眶很紅,他說:「秦與星,給小傑自由吧。」
我驚懼地連連搖頭,喃喃道:「不要,我不要他S。」
直到九強行奪走身體的控制權,將手放在那坨「肉」身上, 這一次,我通過九聽到了小傑的聲音。
他說:「S了我, 這是我的願望。」
他說:「姐姐, 我不怪你,你要和舟遊哥好好的。」
九再次沉睡, 我用匕首割傷自己的手指,血液滲出,我卻遲遲喂不下去。
最後是他自己用類似舌頭的部位,舔舐了我的手指。
我尋找了七年的小傑, 最終S在了我手上。
不遠處的空地上, 飛來一隻彩色小鳥,尾部羽毛很漂亮,我曾見過。
它偏了偏腦袋看了看我,然後轉身往暗處飛去, 那裡才是秘境真正的入口。
我盯著它離開的方向,仿佛凝視著深淵。
而我知道,我們終將踏入深淵。
(與星以舟遊:凝視深淵篇-完)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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