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星以舟遊:凝視深淵 - 第2章

我身上都是他的血,渾身發抖地看著他被抬上救護車,他卻還分神安慰我:「秦與星,不要怕,我不會有事。」


在他的視角裡,親密無間的戀人在極致的歡愉之後,突然割了自己一刀,可他沒有質問,沒有責怪,而是讓我不要怕。


 


我從回憶裡抽離,冷靜了下來,抬眼看向鏡中的女人:「不要故意刺激我,叫你出來是有正事,張張有小傑的消息了,明天就出發。」


 


九收起了臉上不正經的笑容,嚴肅起來:「知道了。」


 


這一晚,徹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集合地,張張迎了上來,正想問她具體情況,卻看見不遠處越野車旁身穿黑色衝鋒衣的男人——沈舟遊。


 


4


 


我和他對視了一眼,他臉上神情淡漠,先一步移開了視線。


 


張張拉著我走遠了些,語氣不滿:「正想和你說呢,那個人據說是什麼集團的總裁,今早老張頭突然宣布那人的團隊也要加入此次行程,好像是要找什麼東西。具體的老張頭也沒細說,搞得神神秘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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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是真的有錢,帶的裝備和車子,可比我們的要精良得多。老張頭估計又是掉錢眼裡去了,才同意臨時加人。但你放心,小傑的事,我會幫忙。」


 


聽她這麼說,我反倒有些愧疚:「你已經幫我夠多的了,這次還是和以前一樣,帶我到了地方,你們就去忙你們的,我自己行動。」


 


她甩開手:「認識這麼多年了,非要和我見外是吧?」


 


我沉默不語,張張嘆了口氣:「你一個人找了小傑那麼多年,這次也許是最接近的一次,我和老張頭說好了,無論如何,我都要陪你一起去的。到時老張頭會帶著那人的團隊做他們的事,但我要跟著你。」


 


我心裡暖暖的,不再推拒:「謝謝,以後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一句話的事。」


 


張張白了我一眼:「你這人,就非要說謝謝是吧,本小姐行走江湖,不喜歡客套。」


 


我被逗笑:「好好好,那請大小姐具體給我講講這次的情況吧。」


 


說回正事,張張正色起來:「我們的人在旅遊貼吧的舊帖裡看到了一張照片,照片角落好像拍到了小傑,或者說照片裡的人和小傑很像。」


 


說著她拿出手機點開一張圖,遞給我:「就是這張。」


 


我接過來放大照片,角落裡的人神情呆滯,看上去是不小心入的鏡。


 


光看面相,確實和小傑很像,而我認出了他胸前戴著的護身符吊墜,那是我送給小傑的。


 


「應該,是他,照片發我一份,發帖時間是什麼時候?」我將手機還給了張張,喉嚨酸澀。


 


張張擔憂地看著我:「他失蹤後的三個月……你……總歸這是個進展,也許小傑最後沒事呢。」


 


但我們彼此心知肚明,從小傑失蹤到現在,7 年杳無音訊,恐怕兇多吉少。


 


當年小傑野外露營失蹤,本就疑點重重,警方勘查現場後,並未發現打鬥或者暴力破壞的痕跡,加上同行人的證詞,種種跡象表明,小傑是深夜趁著眾人熟睡後自己離開的營地。


 


最後警方在營地三公裡外的山崖處,發現了斷掉的求生繩,繩子是小傑的,像是他自己割斷的繩子。


 


但奇怪的是,並未在崖底發現小傑的屍體或者他移動的痕跡,連血跡也沒有。


 


可舊帖裡的這張照片卻表明,他當時仍然活著,出現在離營地一千多公裡外的南市古老村落裡。


 


小傑是孤兒,身邊最相熟親近之人,也就屬我和沈舟遊。


 


他為什麼會去南市,又為何不與我們聯系?


 


疑點重重,如同烏雲籠罩在心頭,壓得人悶得很。


 


事關小傑,我看向不遠處的沈舟遊,不期然與對方的視線再次對上,他有一瞬下意識的怔愣,這一次,我先移開了目光。


 


張張視線在我和沈舟遊之間來回轉悠,用肩膀輕撞了一下我:「诶,從剛才起他就一直在看你,你們之前認識?」


 


猶豫了幾秒,我還是告訴了她:「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我跟你提過的前男友?」


 


張張先是困惑,隨後驚訝道:「你,你說他就是你之前念念不忘的前任?」


 


乍聽到「念念不忘」這個詞,細碎的羞意帶著熱意泛上耳後根,我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微微點了點頭。


 


張張還欲繼續問,餘光看見張老底下的人正往這邊來,我轉移話題:「張老派人來找了,估計是通知集合出發。」


 


她意猶未盡地囑咐道:「那這幾天找機會給我詳細說說。」


 


我含糊應答,拉著她往集合點走。


 


眾人圍站在一起,看向中央面無表情的沈舟遊和一臉笑意的張老。


 


張老,張張口中的老張頭,身穿和野外探險不搭的唐裝,滿頭白發,一雙眼睛卻亮得很,見到誰都是笑意盈盈的樣子,愛錢惜命,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除了生S無大事,事關錢財無小事。」


 


他手裡帶著的這支探險隊伍,成員全是他撿來或者領養的孩子,由他獨自撫養長大,其中他最疼愛張張。


 


名義上是探險隊伍,實則是接各類不能放在明面上的搜尋活兒,幫人尋找某樣東西,也可以是尋找人,或者非人非物。


 


小傑失蹤後,我獨自繼續調查,某次途中機緣巧合下認識了張張,後來我和她成了朋友,多多少少知道了彼此的一些事。


 


張張為人仗義,將小傑的事亦放在了心上,出別的任務時,若打探到消息,也會告訴我,帶我行動。


 


她這麼做是因為把我當作朋友,而張老則是看中我的某項技能,一直想讓我和他共事。


 


這些年,他們幫我的情誼是真,我也曾想過等小傑的事結束,漂泊無根的我加入他們的隊伍,就這樣過一輩子,好像也可以。


 


隻不過……我看向一言不發的沈舟遊,我沒想過還能遇見他。


 


5


 


張老將兩支隊伍召集起來,簡單介紹了下彼此,又說了幾句場面話,便宣布十分鍾後出發。


 


隊員散去各自休整準備,沈舟遊卻朝我走來:「聊幾句。」


 


張張不動聲色地將我朝他推了一把,自顧自走了。


 


我掃視周圍一圈,見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默默跟上沈舟遊,正好我也有些事想問他。


 


找了個僻靜處,沈舟遊在樹下站定轉身,眉心微蹙:「你怎麼和他們攪和在一起?」


 


不知是被他的話還是神情刺到,我語氣也不是很好:「那你呢?」


 


他湊近握著我手腕,壓低聲音,有些急:「你知不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


 


我心裡攢著氣,說出的話便失了分寸:「沈總先前還裝作不認識,現在又拉著我說這些,就不怕被人看見?」


 


沈舟遊松開手,往後撤了一步,語氣很平靜:「許你昨晚沒良心,就不許我反擊,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頭頂樹枝上不知何時飛來了一隻彩色小鳥,尾部羽毛很漂亮,但發出的叫聲,卻讓人心煩。


 


我收回看它的視線,開口解釋:「張張是我朋友,她和張老幫了我很多,我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張張不會害我。」


 


頓了頓,我問出心中所惑:「你為什麼會找上張老?」


 


說回正事,我倆之間不可言說的氣氛散去。


 


「楊教授介紹的。」


 


見我詫異,沈舟遊補充道:「公司的重要研發項目缺某樣關鍵性的東西,前天楊教授突然打電話來說有人可以找到,便牽了線。」


 


楊教授是大學時期沈舟遊和小傑的導師,是個心態很年輕的和藹小老頭,以前和沈舟遊談戀愛那會兒,他沒少調侃過我倆。


 


有他牽線擔保,難怪沈舟遊哪怕質疑防備著張老,但還是和張老的隊伍合作。


 


「所以,」他盯著我,眼底是探究,「你也是在找什麼?」


 


見我不說話,他輕輕嘆了口氣:「是小傑,對嗎?把這一切獨自背負在身上,不累嗎?」


 


我無意繼續這個話題,看了眼時間,避重就輕道:「該出發了。」


 


抬腳離開,身後傳來沈舟遊的聲音:「秦與星,我後悔了。」


 


我頓了一下,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但我們都不能保證再回到過去,就一定能比當時的自己做出更好的選擇。


 


曾經的我以為「相愛能抵萬難」,可當我因為第二人格「九」,一次又一次,差點SS沈舟遊後,我動搖了,害怕了,退縮了,於是我提了分手。


 


沈舟遊一開始並沒有同意,他陪著我看醫生、吃藥、治療。


 


九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沒再出現,我們都以為快好了,希望就要降臨時,卻迎來了噩耗——小傑失蹤了。


 


他去露營前給我和沈舟遊都發了消息。


 


他說,營地附近有個很靈的山神像,他去祈求山神庇佑我康復。


 


他說,他把我和沈舟遊當哥哥姐姐,希望我們都能一直好好的。


 


我和沈舟遊想盡一切辦法在外奔波尋找,但都無果,最後是楊教授打電話給沈舟遊,讓他回去。


 


楊教授說,小傑和沈舟遊一直做的那個實驗項目已經到了關鍵時期,人要繼續往前走,小傑也不希望看到項目半途而廢。


 


於是我們啟程返回,沈舟遊全心投入實驗項目,而我繼續接受治療,我們都在試圖讓生活照常繼續下去,可九還是出現了。


 


我再一次差點S了沈舟遊,這宣告著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治療和努力,都沒有意義,我徹底崩潰了。


 


我求他,和我分手,那是我第一次求他。


 


他看上去好難過好難過,不可置信地確認著:「你在,求我?」


 


我哭得不成樣子:「求你。」


 


過了許久,他輕輕擦去我臉上的淚,雙手捧著我的臉,吻了上來,唇齒相貼,壓抑著,顫抖著,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秦與星,我答應你。」


 


分手後,我離開他所在的城市,一個人踏上尋找小傑的路途。


 


這一分別,便是七年。


 


七年後,他說後悔了,後悔答應和我分手,可我們既回不到過去,也看不清未來。


 


更何況,我與九雖然此刻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但我不敢保證九不會再次S了他。


 


都說「相愛可抵萬難」,可如果是要以所愛之人的性命為代價呢,那還要繼續嗎?


 


想到這,我終究還是沒回頭看身後的沈舟遊,抬腳往前走,去找張張會合。


 


張張看我臉色不太好,低聲問了句:「吵架了?」


 


我搖搖頭,她沒再多問,撵我去車後座:「趕緊補覺,什麼事都等睡醒了再想。」


 


兩支隊伍合並成一個車隊,在第二天凌晨趕到了照片的拍攝地南市古村。


 


空氣裡彌漫著潮湿的水汽,原本還有些疲憊的眾人,被冷不丁的涼意刺得精神了些。


 


也許是深夜的緣故,古村房屋門窗緊閉,靜悄悄的,唯有不遠處民宿客棧門前的一盞大紅燈籠在突然漸起的霧氣裡搖曳。


 


「邪門,怎麼突然起霧了?」隊伍裡有人抱怨了一聲。


 


一直跟在沈舟遊身邊的寸頭男聞聲看了過去,說話的人立刻噤聲。


 


反觀張老這邊的成員倒是見怪不怪,安靜又謹慎地打量著四周。


 


霧氣漸濃,溫度也好似降低了許多。


 


張張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懶懶地摟著我,頭靠在我肩上打盹。


 


張老瞧見張張那樣,轉頭笑眯眯詢問沈舟遊:「沈總,趕了那麼久的路,大伙兒應該都累了,要不,就近去前面那家民宿休整一晚,等白天再商議後續的事情?」


 


沈舟遊點頭同意,張老收回視線,看向前方,卻也沒後續動作。


 


沈舟遊看了寸頭男一眼,寸頭男領著兩人敲開了掛著大紅燈籠的民宿門。


 


張張在我耳邊輕輕嘖了一聲:「老張頭就等著你前男友掏錢付住宿費嘞。」


 


我沒接話,看了眼沈舟遊,對方神色無異,盯著那盞燈籠,不知在想什麼。


 


寸頭男辦事效率很高,很快再次返回領著眾人進了民宿客棧,分好了房間。


 


民宿老板領著我、沈舟遊、張張、張老以及寸頭男走過一條古風走廊去了旁邊小院,房間環境相較於隊伍裡其他成員的,更為雅致一些。


 


一夜好眠,再次醒來推開房門,卻發現了不對勁。


 


四周靜悄悄的,原本連通我們小院和客棧的走廊不見了。


 


6


 


寸頭男和張張都掏出手機,準備聯系各自的隊伍,但所有通訊設備都沒了信號。


 


我將小院前前後後找了個遍,確定沒有對外的通道。


 


整個小院形成了密閉空間,我們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喊話也聽不見。


 


沈舟遊臉色冷凝,寸頭男在他旁邊低聲匯報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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