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碰上沈敬,他會停下,抱著手細細打量,然後搖頭。
「太瘦了,還不長個。」
後來沈敬才懂,他的打量是覺得沈敬總往他家跑,擔心元黎被他拐走了。
總歸是有些嫌棄。
那之後沈敬每天都狂吃飯,長得很快。
還沒幾年,元黎爹突然離開了,他把元黎託付給了一位鄰居幫忙照看,讓她學了做豆腐。
說豆腐配魚。
在漁村,賣豆腐總有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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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他這一走再也沒回來。
而沈敬在他離開那晚其實看到他了,他一個人出了城,發現跟著他的沈敬。
他第一次面色嚴肅地拍了拍沈敬的肩膀。
「沈敬,有機會的話,幫我多照顧照顧元黎。」
沈敬說:「叔,我家要去京城了。」
元黎爹忽然笑了:「也好,多出去看看,隻是若有機會也別忘了照顧照顧元黎,他也算你半個妹妹不是?」
沈敬有些為難:「叔,我以前說認元黎當妹妹,你不是沒同意嗎?」
「是嗎?」
「嗯。」
沈敬點頭又說,「現在我不想元黎隻當我妹妹了。」
元黎爹輕笑了笑:「小孩心性,作不得數。
「你要有機會幫忙顧了元梨,叔下輩子報答你。」
沈敬愣了:「下輩子?」
元黎爹仰頭看了看天,神色弱了幾分:「是啊,不出意外得下輩子了。」
他悠悠繼續。
「回吧,別告訴元黎今晚見過我。」
元黎爹就這樣走了。
後來再也沒回來。
沈敬那時候是不願去京城了,拗不過他爹,被強行綁上了車。
等再回來時,元黎已經成親了。
他得知時呼吸微頓了頓,孤寂地垂下眼,有些無力地靠在了牆上。
在京城這些日子,買了最好看的釵子,打聽了流行的胭脂,還有京城最好玩的地方。
應該再早些回來的。
沈敬收回了思緒,拿布袋裝好了盒子,又去床下拿了元黎說的銀子。
他有些失神,自嘲地笑了笑。
他把元梨養的大黃狗牽著,起身回了鏢局,他把鏢局和大黃一起給了徒弟。
還讓改個名,從此以後他沈敬就和這個鏢局沒有關系了。
還有好好照顧大黃,若有機會,會來帶它。
徒弟不理解,但還是都答應了。
忙完這些,沈敬隻花了半日。
帶了足夠的幹糧,啟程回京。
15
我在柴房睡了幾日,確定是沒人會來修柴房門了。
這還真是沒想到的。
好歹堂堂太子府。
真不至於。
大概就是故意想凍著我。
也行。
反正我扛冷不扛熱。
現也不是夏日。
這幾日夢裡,都夢到長安中藥那日。
隻是不敢深想。
那藥,是如何解的。
我扯了唇苦笑,快速搖了搖頭。
昨夜睡前張嬤嬤來了,說太子妃今日要見我。
張嬤嬤還沒有走,來了位綠裙的姑娘,客客氣氣地請我過去。
我做了設想盤算著太子妃的性子。
隻是這婢女對我都這般客氣有禮,常理來說太子妃的脾性自也不會差。
但四年前在漁村派人S長安的,極有可能是她。
跟著繞了幾圈,出了太子府的後門,來到相連的一處院子的池塘邊上。
這兒離太子府一牆之隔,但人極少,十分安靜。
偶有蟲鳴鳥叫。
太子妃一襲華貴的粉色宮裙,模樣清麗,身段窈窕,拿著吃食一點點喂著水裡的小魚。
「村婦元黎,見過太子妃。」
她聞聲放下吃食,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嗓音嬌軟。
「走近,給本宮瞧瞧。」
我向前兩步。
她打量幾番,眼中神色未明。
「太子說近日在外尋得美人,準備納妾,可是你?」
我微錯愕,沒有露在面上。
太子納的肯定不是我。
難道是……
太子妃擦了擦手。
「看來,你還不知,此事太子和我提了一嘴。
「既是如此,怎可還讓你住在柴房?」
這楚沉真的是瘋。
長安是男人,他想做什麼?
金屋藏嬌?
那太子妃呢?
會真不知道楚沉的這些事?
我微言:「村婦粗鄙,且早已嫁人,斷是入不了太子的眼。」
太子妃氣定神闲。
「哦?
「太子說是在漁村所遇,莫非還有其他人?」
此刻我大概明白了太子妃的用意。
身處在這個位置,太子的事,她自然是一清二楚。
但她不能明晃晃地,讓太子知道是她所查。
所以需要有人來告訴她。
讓她有個能入得了臺面的切口。
我順著她,故作有些為難:「村婦,也不知如何成了這樣,但願和太子妃如實相告。」
我把楚沉遇到長安強行帶回,包括威脅我勸長安吃飯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太子妃的神色很快就壓不住了,像是想起了什麼事,一手揮掉了桌上的吃食。
16
我被綠裙的姑娘送回了柴房。
趁著天色還好,我決定把柴房門修一下,得看機會去長安那裡。
沒有房門的話,我這個位置,太容易被看見。
爹爹離開的時候我十三歲,是一個知道些事又懵懵懂懂的年紀。
但基本的生存技能,他都教過我了。
拿了些木材和布條綁了一下,房門可以做簡單的開合,睡的時候裡面用布條纏上,不至於會被風吹開。
又等了兩日,我在樹上觀察到,這次傳來慘叫聲的不是太子偏殿,而是太子妃的方向。
是婢女悽慘哭泣的女聲。
就在院子中,這麼大的聲音,幾乎沒有能被隔絕的可能。
楚沉定也是能聽見。
沒一會兒,楚沉帶著人悠悠走向了太子妃的方向。
我迅速下去,爬牆翻了出去。
避開了守衛和換班的時間。
路上碰到一組去茅房的守衛差點被撞上。
17
長安所在的偏殿,正門有兩個侍衛守著,其中有一扇窗戶是對著假山,中間過路的位置狹窄。我側身爬了進去,拿手推開了一點點窗。
看到長安手裡拿了本書,微靠在床邊,身上沒有了鐵鏈。
我拿著小石頭往裡面丟在他腿上,長安抬眸,透過窗戶縫隙看著我。
隻見他放下書,赤腳下床走了過來,推開了窗戶。
我們一人在屋內,一人在屋外。
隻是互相看著笑了笑,都沒說話。
他一手撐住了窗戶,另外單手擁我入懷,低頭深深淺淺的呼吸落在耳邊,隨後吻在我的臉頰,唇邊。
溫熱和冰涼的唇融為一體。
是久違的思念。
長安低聲呢喃:「元黎……我真的好想你。」
我也是。
想念到。
想不顧一切帶你走。
可我所站的位置,容不下長安這般身形的男子,他無法通過這扇窗戶出來。
我輕拍了他的背,微微推開他,示意我要離開了。
長安半垂著漂亮眼眸,緩緩松開了我,在我轉身的時候,他單手將我扯回,把吻加得更深了。
像蘊含著醉人的桃花酒。
直到門外的腳步聲靠近,楚沉罵人的聲音響起。
「一群廢物,連點事都查不到。
「把漁村那個女人給我帶過來。」
長安幾乎是瞬間放開我,利落關了窗。
我沒來得及細想他關窗的動作,快速原路返回。
長安雖是孩童心性,卻十分聰明,東西記得很快。
在預知危險的時候,這反應也能說得過去。
可總是覺得有些說不上來。
就是他的反應太靈敏了,靈敏到超過孩童該有的速度。
18
我收回心思,當下得先趕回柴房。
這楚沉找我,定沒有好事。
要是發現我不在,隻怕小命難保。
他現在肯容忍我,就是覺得我不過是不值得入眼的村婦。
雖然被長安依賴,實則沒有威脅。
而且還有利用價值,像是可以控著長安,再來是對太子妃做掩飾。
他也能隨時能決定我的生S,便不著急讓我這麼快S。
我用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在我翻進柴房的那一刻,楚沉的侍衛來了。
他們也沒人問我為什麼不睡覺,坐在院子裡。
擰起我就走,我氣都沒來得及順一口。
就被丟到了長安的房門外跪著。
太子見到我,唇角扯出譏諷。
緩緩把他的腳踩上了我的手指上,我吃痛地想抽手,被兩位侍衛壓住。
「你去太子妃那裡告密想得到什麼?
「珠寶玉器?
「還是他?」
楚沉松開我的手指蹲下,周身陰沉駭人。
「愚不可及。
「在這堂堂太子府,本宮才是天。」
他說著掐住了我的脖子收緊。
房間內,傳來鐵鏈還有長安掙扎的聲音。
他又被楚沉鎖起來了。
我用盡全力抓住楚沉的手腕。
「殿下,聽我解……」
楚沉嫌棄地掃了我一眼,用力把我丟在地上。
聲音猶如惡鬼般笑笑。
「你以為,本宮不知你的心思,想救他出去?
「於你,比登天還難。
「本宮就喜歡你這種不知S活的蝼蟻,帶著可笑的希望,向上,再被我狠狠捏碎。」
楚沉一手抓過我的衣領,低聲道,「怎麼,你就不想知道,那日本宮如何幫他解了藥?」
我臉色唰地慘白。
楚沉很滿意我的表情:「那今日可聽好了。」
我隻覺心口氣血上湧,想起身,嘴被侍衛捂住按下,腿沉沉地跪在地上。
楚沉起身進了房間,臉上掛著殘忍的笑意。
房間內,長安掙扎聲響起,他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嘴裡像是被塞了東西。
鐵鏈噼裡啪啦地出聲。
秋風落在臉上,像是灌入胸腔,強烈的窒息感湧來。
掙扎中侍衛逼迫我不能低頭,要直勾勾地看著房門,聽著聲音。
房門裡是長安撕心裂肺的嘶吼聲,淚水無聲地劃過了我的臉頰。
這一刻,我終於知道爹為什麼說京城是人吃人的地方。
是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力的地方。
尋常官大一極壓S人,何況楚沉在這裡有著絕對的王權。
無數想要親手摧毀楚沉權力的野心,在血液裡肆意生長。
什麼辦法都不要緊,要他付出代價。
突然砰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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