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才有當舅舅實感的宋雲程心滿意足,揉揉兩個崽的腦袋,看向林昭,“姐,我先回了,有時間帶大崽二崽回家轉轉。”
“知道了,路上小心。”林昭囑咐。
宋雲程揮揮手,蹬著車離開。
少年人一身牛勁,幹什麼都風風火火,肆意揮灑汗水。
他迎著最後一縷殘陽離開,眨眼便消失在村口。
“娘,你什麼時候帶我和哥去舅舅家?”二崽小小的手窩在林昭掌心,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她。
林昭思忖片刻,說道:“等我哪天不上班,帶你倆去。”
“好欸。”二崽眸光驟亮,和他哥腦袋頂腦袋,小聲嘰嘰咕咕說著什麼。
林昭低頭看著,眼睛染笑。
她牽著兩個崽去老宅接龍鳳胎。
坑坑窪窪的土路向遠處延伸,沒了太陽,天還是亮的。
村裡的小孩滿地跑,大人拿著凳子坐門口嘮嗑,人人手上一把蒲扇,時不時拍打一下,在打蚊子。
陸家門口支起好幾張塗著紅漆的大桌子,桌上紅漆斑駁,看著有些年頭。
地面不平,一個桌角下墊了塊木頭。
察覺到林昭的目光,不等她問,大崽主動說:“是陸家的那個軍人叔叔要結婚,他對象是來咱家找茬的小蘇。”
顧母叫蘇玉賢小蘇,兩個崽也學著她喊小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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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長輩,喊小蘇是不是不禮貌啊?”林昭沒發火,笑著反問兒子。
二崽環著手臂哼哼,一腳踢飛腳邊的小石頭,撅撅嘴,“她罵人,罵人才不禮貌。”
大崽怕娘生弟弟的氣,急忙解釋:“娘,我們隻在你面前喊,有外人在,我和二崽都是喊蘇姨的。”
他也不喜歡蘇玉賢。
她說他們可以,但是不能說娘不會教小朋友!
“你們心裡有數就好。”林昭沒訓斥兒子,她巴不得全家離蘇家和陸家遠點。
纖細柔軟的手指捏捏二崽的臉頰。
小朋友每天早晚抹寶寶霜,臉變的細膩軟滑許多,摸起來綿綿軟軟的,像在捏棉花。
林昭改捏為揉。
揉搓好一會,笑道:“我不在家,離這家人遠點,去玩也帶著大黃。”
對大黃,她很放心。
“娘你放心。”二崽的臉被揉成奇奇怪怪的樣子,小朋友很喜歡和娘親近,絲毫不介意,咧嘴笑著,“我和哥不跟那個陸寶珍玩。”
他還小聲吐槽,“她是個哭包,我們不喜歡和哭包玩。”
“那,如果四崽變成哭包,你們也不喜歡四崽?”林昭笑問。
“不一樣啊。”二崽非常有責任感,大聲道:“四崽是妹妹,妹妹怎麼樣我都喜歡,我是哥哥,哥哥要保護弟弟妹妹的。”
林昭想起自己在原書學到的一個詞語,很符合二崽此時的嘴臉,“雙標。”
和顧承淮一模一樣。
二崽眼裡滿是疑惑,“娘,雙標是啥?”
“雙標就是你剛剛的嘴臉,對別的小朋友和自己妹妹兩種態度。”林昭唇角壓不住的笑。
“那很正常啊,比起外人,我當然更喜歡家裡人,更喜歡……娘。”二崽衝她燦爛一笑,笑的人心裡軟趴趴的。
“是嘛,我可記住了,要是哪天你喜歡外人勝過喜歡家裡人,我就不要你這個兒子了。”一想到書裡二崽變成那副腦殘樣子,還走上犯罪道路,林昭快要吐血。
二崽要真變成這樣,她真能不認他。
小朋友被嚇成表情包,狠狠抱住他娘,急切道:“我喜歡外人幹啥,我隻喜歡娘,喜歡哥,喜歡弟弟妹妹,喜歡鐵錘,喜歡……”
他列出一串人,嗓子都喊啞了,隻想向他娘表忠心。
“好啦好啦。”林昭拍拍他的腦袋,讓他安靜點,“你心裡記得就好。”
“嗯。”二崽臉頰鼓鼓的,認真點頭。
大崽拍拍胸脯,“娘,我會看著二崽的。”
“好。”林昭笑著應。
說話間,來到顧家老宅。
見到林昭娘仨,顧母迎上來,開口就道:“老三媳婦兒回來了。”
林昭摟住衝上來抱住自己的龍鳳胎,笑著頷首,“嗯,三崽四崽沒鬧騰吧?”
“沒有,都乖著呢。”在親奶奶心裡,四個崽是全公社最乖的,哪家的孩子都比不上他們。
四崽軟乎乎的手抓住林昭的胳膊,小短腿努力攀著她的腿,試圖往娘身上爬,小奶團手黏糊糊的,像是糖化開了。
林昭潔癖發作,眉頭不著痕跡地一蹙。
就在這時,大崽從兜裡掏出破布帕子,包住四崽的手。
四崽茫然抬眼,大眼睛滿是疑惑、不滿。
“不能用你的髒手手碰娘啊。”大崽一本正經地教妹妹。
小奶團癟癟嘴,委屈地看著大鍋鍋,奶聲奶氣吐地吐出兩個字,“寶,乖。”
“沒說你不乖啊。”大崽忙哄妹妹,看一眼林昭,又很快收回目光,對妹妹說:“娘愛幹淨,哥帶你洗手手,然後再抱娘,好嗎?”
四崽看看大鍋鍋,又看看娘,點點小腦袋。
“好~~”
大崽帶著妹妹去洗手洗臉,三崽也被二崽抓過去。
等孩子們離開,顧母讓梆梆給林昭拿個凳子,又讓顧瀾給她三嬸兒倒水。
“謝謝娘。”林昭坐下,用手捶小腿。
“累了?”顧母關心地說,“大隊離縣裡遠,你走路來回肯定累。你寫信給老三,問問他能不能弄到自行車票,要是能弄到票,買輛自行車,有自行車你上班也方便。”
林昭嘴角翹起,抬起手腕露出手表,聲音染笑,“崽他爹寄了票,自行車我都訂了,過兩天到貨,今天先買了手表。”
她皮膚白,戴上手表,兩者相得益彰的好看。
顧母沒掃興,張口就誇:“好看,有手表上班看時間也方便。”
顧瀾倒好水,放到三嬸面前,悄悄看一眼林昭的手腕。
小姑娘星星眼。
三嬸戴上手表真好看啊。
察覺到林昭溫柔含笑的目光,她紅了臉,忙低下頭。
“謝謝三嬸送我飯盒。”顧瀾小聲道。
林昭莞爾,“不用謝啊,家裡正好多一個,你又剛好需要。”
見小姑娘仍不好意思,她說:“要是實在過意不去,我不在的時候,你替我多看顧看顧大崽他們。”
顧瀾鄭重點頭,“我會的!”
林昭塞給她一把大蝦酥糖,“去玩兒吧。”
顧母欣慰,倒不是因為那一把糖,就是覺得老三媳婦兒把自己當顧家的一份子了,心裡高興。
“對了,老三媳婦兒,我聽過大崽和二崽說,你給他們吃了打蟲的糖?這糖是從哪兒買的,梆梆他們能吃不?要是能吃,我也想給他們買點。”
知道林昭講究,她沒說自己去茅廁看到蟲的事。
“不用買,我手裡有多的,分五顆給家裡的孩子。”林昭說。
顧母當即道:“哪能讓你花錢……”
拒絕的話沒說完,林昭直接打斷她的話,“一顆糖也就五分錢,我又不缺這三毛錢。”
顧母一噎。
三毛也是錢。
“好,那我就替梆梆他們謝謝你了。”
林昭擺擺手,很直接地說:“顧家的孩子娘你教的很好,我很喜歡,這點小事不用謝。”
想到寶塔糖沒有魚魚的份兒,擔心二嫂多想造成誤會,她多說一句:“寶塔糖二歲多的小朋友不能吃,所以沒給魚魚準備。”
趙六娘原本就沒多想,聽到林昭的解釋,笑道:“還是弟妹考慮的周到,你要是不說,我們還真不知道那糖魚魚不能吃。”
“是啊。”黃秀蘭也附和,“我都不知道有打蟲的糖。”
她滿肚子不解,“糖能打蟲,這誰能想到啊。”
“有糖吃,家裡的小崽子該樂瘋了。”
顧瀾給林昭遞了個蒲扇,林昭對她笑笑,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
三崽四崽洗好手臉,搖搖晃晃朝他們娘跑來,撞進林昭的懷裡。
“娘!”
小團子高興地叫著,嗓音軟軟甜甜,黏人的很。
林昭把龍鳳胎放到腿上,給他們扇蚊子,也沒忘招呼大崽二崽,“你倆靠過來點,我給你們也扇扇,小心被叮一身的包。”
大崽不願意讓娘受累,接過蒲扇,揮動手臂,對著林昭扇。
“娘,我來扇。”他一點不覺得累,心裡還很高興。
爹說他不在,他和二崽得保護娘,得幫娘做事,得孝順娘,他記得爹的話呢!
趙六娘瞥一眼把涼席鋪到院子,翹著二郎腿躺在那裡晃腿的兩個兒子,隻覺得眼睛疼。
同樣是兒子啊,別人家的咋那麼貼心呢。
兩歲的魚魚學著大崽,給她扇風,小模樣認真極了。
老母親的心化了,把小女兒抱進懷裡,滿嘴乖乖地喊。
“還得是女兒,生那兒子有什麼用,除了和人打架能壯膽,平常一點用也沒有,不如女兒,娘的魚魚啊。”
趙六娘親親女兒的臉,對梆梆和來妹有多兇,對魚魚就有多溫和。
來妹翻了個身,趴在涼席上,晃著腿,“娘,我想改名字!”
趙六娘敷衍地看他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在女兒身上,隨口道:“找你爹,你愛怎麼改就怎麼改。”
反正她都有閨女了,小二的名字改了就改了。
來妹興奮地彈起來,找上他爹顧玉成,“爹,我想改名字!”
顧玉成問:“行,想改成啥?”
“顧霸王!”來妹說的鏗鏘有力。
他爹一噎。
扭過頭去,不再理他。
啥意思啊?
來妹不解,追著顧玉成,“爹,咋樣嘛,你理理我啊,到底給不給改?”
“改個球,還霸王,我把你打給王八。”顧玉成推開兒子的小黑臉,打發他,“去去去,一邊玩兒去!難得有個清淨的時候。”
“嘁。”來妹不怕死的嘁他爹,翻個白眼,“重女輕男,偏心。”
顧玉成揚起手,來妹急忙跑走,重新躺在涼席上,翹起二郎腿,哼哼唧唧的,很不高興。
他老早想改名字了,他覺得自己的名字和村裡的招娣、來娣、盼娣和旺娣沒啥區別,人家是求弟,他是求妹。
可是妹妹已經有了啊。
想到總被人取笑名字,來妹不晃腿了,陷入自閉。
二崽也在涼席上,聽見他的嘆氣聲,拿胳膊肘子撞他,“來妹哥,你咋了?”
“你要是還當我是哥,叫哥的新名字。”來妹說。
“……霸王哥?”二崽試探地叫,表情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難聽二字幾乎要化成碎紙條,撲到來妹臉上。
“好聽吧?”來妹沒注意,還得意洋洋,這是他給自己想了好久的,超霸氣的名字。
可惜他爹不同意給他改。
皮小子耷拉下腦袋,渾身散發著生無可戀的氣息。
“不好聽。”二崽頭搖的像撥浪鼓。
來妹瞪大眼睛。
咋可能?
他從知青嘴裡知道的這兩個字,覺得特霸氣。
二崽眼神肯定,又說了一遍,“真的不好聽。”
嚓啦!
來妹躺回去,身體筆直,生無可戀。
林昭沒忍住笑出聲,語氣帶著安撫意味。
“先別急著絕望,等你上學肯定要改名的啊,來妹和大崽二崽的名字一樣,是小名,你爹娘逗你玩呢。”
她沒記錯的話,梆梆有大名,叫顧星野。
隻是他習慣了小名,大名沒什麼人叫,以至於絕大多數人以為他沒大名。
來妹眼睛逐漸有了光,彈坐起來,不好再找爹娘,他看著顧父,打商量:“爺,你幫我取大名?”
“誰生的娃誰取名,你爺不管。”顧母直接推了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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