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
明明心跡已經表露徹底,但他非死撐著不承認。
兄妹?
那更可笑了,別說他們沒有血脈關系,就算是她嫡親兄長謝衍譽,自懂事起,兄妹二人也從未在夜間這麼獨處過。
所以,他們是什麼關系?
裴鈺清一時之間竟然答不上來。
他終於有些反應過來,因為他的情不自禁,兩人的關系確實過界了。
實非君子所為。
明明一開始,他隻想遠遠看著她就好的。
他久不做聲,謝晚凝已經徹底失望,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誤解了他的心意。
還是說,他真的對她無意,隻是當她是好友的妹妹,才幾次三番關照?
……不!
她絕不相信!
說不上是惱怒,還是不甘,謝晚凝忽然伸手握住他的衣襟,踮腳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少女的甜香忽然接近,裴鈺清還未反應過來,面頰就被蜻蜓點水般微微一觸,整個人頓時愣在原地。
他靜立半晌,回過神來時,被親的右臉驟然一陣滾燙,好在有夜色作為掩護,她瞧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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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鈺清心裡才這般慶幸的想著,那膽大包天的姑娘竟然又將冰涼的小手貼了上來。
謝晚凝摸了摸,男人臉上的熱度幾乎能燙手,她譏諷一笑:“裝模作樣的偽君子。”
“……”就是再好的脾氣,裴鈺清這會兒也有些撐不住了,他垂下眼直直的看著她。
謝晚凝巍然不懼同他對視,“我說錯了嗎?你敢說你自己不喜歡我?”
夜色下,她的眸光依舊清澈透亮,應該是準備歇息後重新起身,她發上隻松松的插了隻玉簪,額邊鬢角有碎發落下,正仰著頭看著他,兩人其實離的很近。
近到他可以清楚看見她好看的唇形正微張著,隨時準備再說幾句奚落的話語。
裴鈺清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幹,他下意識退了一步。
謝晚凝沒有阻攔,她松開握住他衣襟的手,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完全沒有心思,也不想去分辨他究竟是嘴硬,還是裝模作樣,或者根本就是她自作多情誤會了他的心意了。
她走的這麼斬釘截鐵,裴鈺清沒忍住張口喊她的名字。
可這回,她沒有停下的打算,他頓了頓,終於抬步追上去。
“……喜歡的。”
謝晚凝腳步微滯,沒有回頭。
裴鈺清看著她的背影,手掌緩緩握緊,嗓音艱澀:“我喜歡的。”
從來沒有人能將他逼到這個程度。
若不是喜歡,他怎麼會費這麼心思,怎麼會任她左右情緒,怎麼會日日守在茶樓等她經過。
……怎麼會讓她親到他。
他其實能躲開的。
她說的沒錯,他真是個偽君子。
謝晚凝轉身,抬頭看了他一會,輕聲道:“你腰彎一彎,我脖子酸。”
“……”裴鈺清眼睫顫了顫,緩緩彎腰。
兩人平視,目光交匯在一起。
謝晚凝道:“你答應的話還算數嗎?”
那個,她記起他是誰後,他就承諾她一件事的話,還算數嗎?
裴鈺清定定的看著她,道:“你說。”
第56章
“十四歲那年冬天,我患上雪盲症,目不能視,特意來農莊養病,在這裡我認識了一位哥哥,他博聞廣識,彈得一手好琴,還教我彈琴,好幾次看我要哭,為了哄我還給我念書,講故事。”
她頓了一頓,道:“我阿爹待我都沒有這麼耐心。”
裴鈺清唇角微抽,眼露無奈。
謝晚凝才沒有理他,繼續道:“在我眼疾痊愈,能視物後,他就消失了,我不知道他年紀,不知道他身份,隻記得他告訴我他叫裴長卿。”
“我尋遍了莊子裡的佃戶,還有附近村子,都沒有姓裴的人家,他那麼博學,定然不是普通農家子,我想他起碼是個秀才,又去尋周圍的學堂,還是一無所獲。”
說著,她抬眸的看向他,問:“那個裴長卿是你麼?”
裴鈺清靜默幾息,緩緩點頭認下:“是我。”
謝晚凝語帶控訴:“你當時為何消失不見?”
“……”裴鈺清微微一頓,道:“你有傾心相許的未婚夫,我不宜同你相交過甚。”
他十分坦然,坦然到叫謝晚凝有些發愣。
她想起了兩年前的冬天,患上雪盲症的那大半個月,她雙眼被蒙著,世界沒有顏色,來到農莊調養。
彼時臨近年關,父母事務繁忙,兄長是新科探花郎,已入朝為官,他們沒有時間時刻陪在她身邊,隻有偶爾得空才能來農莊探望。
那一年的夏季,陸子宴便奉命跟隨大皇子去了嶺南,離開時隻說會在過年之前趕回來。
所以,寒冬臘月,身患眼疾的她,身邊除了兩個親近的婢女外,沒有親人愛人陪伴。
給陸子宴寫的信從沒收到過回音,平常還不覺得什麼,可生病中的人,總是格外脆弱。
謝晚凝好幾回都顧不上眼疾,委屈的直想哭。
是裴長卿,是他莫名其妙的出現,又溫柔細致的哄人,耐心的轉移她的注意力,不叫她難過,不叫她惶恐。
陪著她渡過那段日子。
等陸子宴回京,來農莊看她時,她眼疾正好痊愈,能取下一直覆住眼睛的白綾。
可陸子宴出現後,她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個人了。
見她如此大動幹戈去尋一個男子,陸子宴還生了場氣。
謝晚凝極難得沒有顧及他的想法,固執己見的將附近村落尋了個遍,始終無所獲,才不得不作罷。
想到自己滿世界找人的那個年關,謝晚凝眼眶有些泛紅,倔強的瞪著他。
裴鈺清見不得她這副受了委屈的模樣,手腕幾乎是下意識的抬了抬,想撫上她清澈明亮眸子哄人。
理智復原後,他停住動作,良久,動了動唇,解釋道:“我不能讓自己的存在影響到你。”
那段時日,她拿他當哥哥看,十分信任,毫不設防,將心事說了許多。
說她有多麼多麼喜歡陸家郎君,他們早早定下婚約,等及笄後就該請期成婚。
陸子宴他見過,不到弱冠之年便能獨當一面,是個極為優秀的少年。
論出身,論能力,論年齡,論人品樣貌在京城的後起之秀裡都是一騎絕塵的佼佼者。
他們的這段姻緣,會是京城裡數得著的金玉良緣。
而他長她十一歲,體弱多病,自幼便有心疾纏身,隨時可能因為心髒超出負荷而死去,非長壽之人。
他怎麼敢以這種形象出現在她面前?
他一開始的打算,本就是隻要看著她好好的成婚生子就行了。
這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若陸子宴對她再好些,再耐心些,不要總是傷她,不要豢養外室,他根本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謝晚凝輕輕眨眨眼,“你為什麼會覺得認為自己會影響到我?”
裴鈺清靜靜的看著她,良久沒有言語,謝晚凝也就這麼等著,似打定主意要個答案。
不知過了多久,他垂下眼,道:“你覺得我現在能影響到你嗎?”
謝晚凝:“……”
她愣了愣,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認為,當時的她見過他後,或許會……
謝晚凝唇角微動,沒想到這人還挺自信。
不過,不可否認,初見他時,她切切實實是被驚豔到了。
她的小表情十分靈動,裴鈺清瞧了會,問:“你想要我答應什麼事?”
“……”謝晚凝沉默了,她辛辛苦苦鋪墊了一晚上,他就這麼直接問了出來。
猶豫幾息,還是沒辦法直接說出口。
上回就被這人拒絕了一次……
可一想到那個咄咄逼人的陸子宴,她心一橫,開口道:“你沒看出來嗎?”
裴鈺清神情微頓,有些怔然。
謝晚凝抿唇,索性直言:“你有沒有想過要成親?”
她強調:“跟我。”
裴鈺清眼睫顫了下,窘迫的別開臉,沒有看她,“我從未想過……”
“長卿哥哥,”謝晚凝打斷他的話,輕輕道:“你想好了,這個問題我之前就問過你一次,被你拒絕了,這次是最後一次,你確定還是要拒絕我嗎?”
她垂下頭,目光落在兩人交錯的影子上,“你若是拒絕,那我以後沒辦法再同你心平氣和的說話了。”
哪個姑娘會對連續拒絕自己兩次的男子,沒有半點怨念?
置於袖口的手指緩緩蜷起,裴鈺清垂下的眼眸裡,滿是掙扎。
謝晚凝並不能感覺到他的心情,見他許久沒有說話,失望的情緒再度席卷而來。
隻覺得自己連番逼迫,真的很可笑。
裡子面子都要丟光,她再也待不下去,轉身就要走。
“晚晚…”裴鈺清叫住了她,他嗓音微顫:“你若是為了避開陸子宴,…才想成婚,大可不必如此…就算你不嫁給我,我也不會坐視不管。”
謝晚凝腳步一滯,停住轉身的動作,抬眸看他:“你知道陸子宴上回在你府上對我做了什麼吧?”
雖然他來時,陸子宴已經沒有繼續行輕薄之舉,但他說了那些烏七八糟的話啊。
什麼滋味很好……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他親我。”
袖中的手掌猛地收緊,裴鈺清垂下眼,視線落在她好看的唇形上,眸底神色不明。
第57章
謝晚凝繼續道:“他見到你我二人在花田獨處,認為我堅決要跟他退親是因為你的緣故,氣怒之下更是不肯放過我。”
裴鈺清目光一直放在她的唇上,半晌,嗓音艱澀地開口:“他已經不在京城……”
“是,他現在確實不在京城,但他還會回來,”
謝晚凝幾乎要被他這油鹽不進的姿態氣笑,打斷道:“他多高傲的人,怎麼會接受一直痴戀他的未婚妻不要他了,隻要他回京,必然會再來糾纏我,我若是不尋個人嫁了,就要同他這麼無限期的糾纏下去。”
隻要想到她這輩子都會跟陸子宴斷不了瓜葛,她渾身都不自在。
無論如何,她堅決不會再讓自己嫁入武原侯府,重蹈夢中覆轍。
謝晚凝道:“在賓客眾多的國公府,在隨時有人經過的假山旁,在光天化日之下,陸子宴敢將我擄走肆意輕薄,你覺得我若不嫁人,他會善罷甘休嗎?”
她聲音很冷靜,卻帶著一股難掩的憤怒。
不知道是對陸子宴的,還是對他的。
裴鈺清看著她,艱難開口:“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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