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親瘋癲了一輩子。
S之前,她給我留下萬貫家財,和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
【虐文生存守則】
一、禁止在路邊撿男人,尤其是失憶的男人。
若已經撿到,請速速與其撇清關系。
否則後果自負。
二、請注意,人類擁有名為「嘴巴」的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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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除了吃飯,還可用於說話。
當他人誤解你時,請及時使用「嘴巴」進行澄清。
三、請注意,報恩存在許多種方式。
但絕不包括強娶後故意冷落、打壓、N待。
如遭遇以上狀況,請速速逃離。
……
1
我的侍女在路邊發現了個男人。
在看到那個生S不明的人形時。
素來端穩持重的青桃,忽然拉著我的手道:
「小姐,那人好生可憐。
「您發發慈悲,救救他吧。」
我心中登時警鈴大作。
一則尚未確認生S,便急著說要救人。
如此急躁,與青桃素日的穩重極為不符。
二則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貿然搭救一個男人。
外頭不知會傳得多難聽。
青桃作為我身邊最忠誠的侍女。
不可能想不到這一層。
三來,最重要的一點。
我猛地想起了娘親S前給我留下的那張紙條。
紙條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我看不懂的話語。
而那上面,第一行便是:
【禁止在路邊撿男人,尤其是失憶的男人。
【若已經撿到,請速速與其撇清關系。
【否則後果自負。】
2
我還在晃神之中。
青桃已經一躍跳下了轎子。
快步朝著男人跑去。
「小姐,這人長得好生俊秀。」
青桃的聲音驚喜而滿懷愛憐。
「奴婢活了這麼久。
「從未見過如此英俊的男子呢!」
聞言,我微微皺眉。
眾目睽睽之下與來歷不明的男人如此親近。
還誇贊他的外表。
如此孟浪,真的還是我所熟知的那個青桃嗎?
我不由又想起娘親離開的那一日。
世人都說,我的娘親是個瘋子。
不僅不知三從四德,不懂相夫教子。
還在外面拋頭露面。
像男人一樣經商斂財。
甚至還鼓吹男女平等。
說什麼女人也可以憑借自己活得很好的荒唐話。
她是這麼說的,也確實這麼做了。
娘親是世間頂頂厲害的人。
僅憑著自己的努力,頂著他人的嘲弄指責。
成為了大周的首富。
離世前,她給我留下了萬貫家資。
和一張寫滿字的紙條。
不過那紙條上的內容過於怪異。
什麼「穿書」、「虐文女主」、「主角光環」。
都是一些我生平未見的詞。
當時,我滿懷疑惑地問娘親,這是什麼意思。
她微微一笑,語氣十分平靜。
但說出的話,卻叫我愣在原地。
「昭兒。
「如果我說,這個世界是一個話本子。
「而你是話本子裡的主人公。
「你當如何?」
我一愣。
話本子我知道,身邊的人給我念過一些。
多是寫一些知書達禮、美麗端惠的官家大小姐。
和窮困潦倒,卻才高八鬥的風流書生的愛情故事。
娘親說,我是話本子裡的主人公。
是說等我長大後,要把我嫁給窮書生嗎?
可是我不願意。
我舍不得放棄家裡的錦繡綾羅、山珍海味。
轉而去穿粗麻衣服,食山間野菜。
我也舍不得事事有侍女伺候,可以隨心所欲而不為瑣事所累的闲適生活。
轉而去相夫教子、洗衣做飯、伺候他人。
更舍不得離開娘親,離開家。
放棄想做的事情,放棄做「晏昭」。
而成為某個人的「妻子」、某個人的「兒媳」、某個人的「娘親」。
我惴惴不安地把所思告訴了娘親。
她笑得彎下了腰。
「好、好……
「不枉我教了你這麼多年,有出息!」
娘親在我額頭上狠狠地吧唧了一口。
又揉了揉我的腦袋道:
「娘說的話本子可跟你平常聽的不一樣。
「這可不是愛情故事,是恐怖故事。」
恐怖故事?
我臉更白了一分。
立刻想起平常娘親給我講的那些可怕故事。
什麼仙女和偷衣服的賊啊。
田螺被男人奴役啊。
富家小姐隻能挖野菜求生啊。
每次,娘親都會一臉沉痛地說:
「從此,她過上了以淚洗面的痛苦生活。」
還恐嚇我說:
「戀愛腦、識人不清,見到個男的就想貼上去。
「下場就是一手牽老黃牛,一手挖野菜。
「前胸抱著一個孩子,背後再背一個。
「天不亮就起來給全家做飯。
「晚上還要跪著給男人洗臭腳。」
把年幼的我嚇得哭昏厥過去。
見我面無血色,渾身戰慄。
娘親似乎愈發滿意,繼續危言聳聽到:
「對啊,恐怖故事。
「你不僅要為一個男人放棄萬貫家財。
「過上吃糠咽菜的生活。
「還會被誤解、罰跪、扇巴掌、落水、挖眼珠。
「為他懷孕,再為他流產。
「最後為了解脫,選擇一把火燒S自己。
「不過在你S後,他也受到了懲罰……」
娘親故意放慢了語調。
我早已被這番話嚇得魂飛魄散。
但在聽到「懲罰」兩個字時,還是忍不住問道:
「什麼懲罰?」
上刀山?
下油鍋?
剝皮拆骨?
永不超生?
娘親捏著嗓子,用古怪的語調道: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真正愛的人是誰。
「從此,他隻能坐擁萬裡江山,享無邊寂寞。
「雖然你S了,但他可是失去了愛人的能力啊!
「啊,男主真慘!」
我終於控制不住,哇地哭出聲。
哭得直打嗝,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邊哭邊問:
「為什麼他要這麼對我?
「是因為我S了他全家嗎?」
娘親邊拿著帕子給我擦眼淚,邊搖搖頭道:
「不是。因為你救了他。」
我大腦停頓了一秒。
小小的腦瓜拼命思考也想不明白。
隻能嗫嚅道:
「為什麼我救了他,他反而要這麼害我?」
娘親嘆了口氣,低聲咕哝了一句:
「古早虐文不需要邏輯。」
然後把那張紙條重新拍到我面前,指著上面的第一條道:
「所以你記住了。
「千萬、千萬、千萬不能在路邊撿男人。
「尤其是失憶的,尤其是長得好看的。
「要知道,長得越好看的男人越會騙人……」
已經遠去的記憶,忽而又漫至眼前。
我下了車,走到那個昏迷的男人面前。
青桃正拿自己的帕子為他擦拭面容。
我定睛望去,確是極俊逸的一張臉。
極盡了造化的靈秀,任誰看了都要心馳蕩漾,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我也不例外。
然而,下一秒。
我直接抽出發間金釵。
在那張堪稱完美的臉上,狠狠劃了下去!
3
「小姐,你這是做什麼!」
青桃驚呼一聲,立刻飛身來撲。
不顧自己的手被戳出血洞,一把奪過金釵。
此時的她猶如一隻護崽的雌獸。
牢牢地將男人護在身後。
用警惕而敵視的目光看著我。
「青桃,讓開。」
我冷冷道。
青桃咬唇不語。
望向我的目光,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小姐,你不願意救人也就罷了。
「為何還要下此毒手?」
我長嘆一口氣。
母親曾明令告訴過我。
不能向任何人泄露紙條上的內容。
是以,面對曾經親如姐妹,現在卻為了一個陌生男人而如此敵視我的青桃。
我也隻能道:
「他和我之間隻能活一個的話。
「青桃,你選誰?」
青桃沒有回話。
然而,她的眼神已經告訴了我答案。
好,好得很。
十數年的情分,竟抵不過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男人。
心痛之餘,我不由想起紙條上的內容。
【當你發現到身邊某個人變得十分陌生。
【並做出一些與以往不符的行為時。
【請速速與其保持距離!
【此人已被主角光環汙染,變成劇情的傀儡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
愈發確認,眼前男子就是娘親所說的。
將要對我「虐身虐心」的人。
青桃顯然已經失去了理智。
變成了所謂的劇情的傀儡。
理智告訴我,應該遠離她。
但我卻仍是舍不下十幾年情分。
定了定心神,我緩緩開口道:
「既然你堅持要救他,那便把人帶回去吧。
「但隻可叫他住在偏院裡。
「平日裡沒有我的許可不得外出。」
我望著青桃喜出望外的表情。
心中卻隻是冷笑。
等落到我手中了,之後還不是任由我怎麼處置?
最好的結果是他自己重傷不治而亡。
如果他非要活過來。
我也不介意讓府醫在藥裡加點料。
叫他成為大腦痴傻、下身癱瘓、眼歪嘴斜的廢人。
到時候看他還怎麼對我「虐身虐心」?
娘親S後,我便接過了她龐大的家業。
稚子持金於鬧市。
這些年來的風刀霜劍,早已把我磨礪得心硬如鐵。
面對一個將要制我於S地的人。
我怎麼可能有一絲一毫的憐憫。
我和他,隻可能是不S不休的仇敵。
4
然而,我還是低估了青桃。
十數年的相伴,讓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我。
了解我對待敵人時,是多麼地不留情面。
那個男人進府的第三天。
我還沒來得及動手。
就有侍衛急匆匆地來稟告。
青桃帶著那個男人失蹤了。
走之前不僅帶走了自己所有積蓄。
甚至從我閨房中盜走了不少首飾。
她隻給我留下一封信。
信裡,她控訴我手段惡毒,冷血殘酷。
因為自己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便嫉妒他人。
她還說:
「小姐,終有一日你會明白。
「世間的人並不都如你一般利益燻心,追名逐利。
「對於一個女子來說。
「最大的幸福便是有一個心愛的男子。
「寵你,愛你,疼你,憐你。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青桃祝小姐也能早日尋得有情人,明白情愛滋味。」
我默默地看完了信件。
隨後命人在城裡貼了懸賞的告示。
能找到這兩人的,賞十萬白銀。
提供有效情報的,賞一萬白銀。
按說有錢能使鬼推磨。
青桃一個柔弱女子,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
怎麼能躲得過被賞金迷花了眼的全城百姓?
然而,或許又是那勞什子「主角光環」起了作用。
這些人竟全都無功而返。
幾個月過去,兩人仍是音訊全無。
我隻得作罷。
娘親說,我是話本子主角。
但我卻並不像故事裡的大家閨秀們那般,每日無所事事。
許多鋪子等著我打理、許多人物等著我接待。
每天我都有忙不完的事務需要處理。
哪裡有那麼多闲工夫。
去天天想著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和一個攜款私逃的侍女。
娘親是做絲綢生意發的家。
後又因在先帝平叛時出過一份力。
被敕封為皇商,得了銅鐵與鹽業的經營權。
她走後,我除了接手她原有的事業。
又發展了糧運、皮草、茶葉等等。
還廣結善緣,在各處開善堂,辦私學。
對於寒門子弟更是傾囊相助。
凡是有難處的學子找上門,我少則千兩白銀,多則以萬金相助。
世人皆稱我為「女孟嘗」。
說我雖為女子,卻有著男兒一般的胸襟,實在難得。
對於這些「褒揚」。
我表面欣然受之,內心卻嗤之以鼻。
女子需得拼盡全力,做一千一萬件好事。
才能得一個榮譽男人的稱號。
而男人生下來就是男人。
任他品性再低劣,學識再淺薄。
他也天然地是個「頂天立地的偉丈夫」。
那些話語,看似褒揚。
實則跟贊揚貓狗「通人性」一般。
不過是上位者自以為是的施舍罷了。
我寧願他們罵我「不知廉恥」「不守婦道」。
也不願他們贊我「竟像個男子一般」。
更何況,我廣布善舉,本就存了私心。
正如青桃所說。
我這人利益燻心,追名逐利。
手段惡毒,冷血殘酷。
我不知道什麼叫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更不懂為何對於女子而言。
最大的幸福就是討男人歡心。
男人可以慷慨激昂地說出「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抱負。
女人卻要以如貓狗一般溫馴嬌弱為榮。
我偏生不甘心。
我偏偏想爬到最高的位置,做那人上之人。
聲名,權勢,地位。
理想,抱負,野心。
對我來說有著難以企及的誘惑。
至於男人?
呵,可作一消遣而。
5
這一年的冬日,我奉命進京述職。
於路上聽到了兩則奇聞。
第一則,說的是當今聖上曾於二十年前臨幸一宮婢。
當時正是林貴妃寵冠六宮之時。
林貴妃當即命人將該婢女杖斃。
卻不知怎的被她逃脫。
後來還在冷宮中產下一子。
產子不久,她就因病去世。
小皇子獨自長大,自幼飽受欺凌。
然而數月前,他卻陰差陽錯救下被刺S的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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