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太白眼一翻,不知道誰給她的勇氣那麼狂:「不用你操心了,你要是真擔心,就安安靜靜在這裡等著。」
「那怎麼可以?」我當下就反駁了回去,語氣也強硬了幾分,「我們是祖母的孫子孫媳,我們不操心誰來操心?要是有任何閃失你來負責?再者說,你們這裡裡外外一屋子伺候一個老人都照顧不周,難保你們是不是根本沒盡心照顧,如今還不讓我們操心,天下沒這道理。」
她急了,雙眼瞪著我,快要突出來似的:「少奶奶你這什麼意思?我在老夫人身邊四十幾年,就是……」
她話沒說完,我及時打斷了她,引導著她跟著我的節奏走:「好!您既然盡心盡力,那算我冒昧了,不過我初來乍到,您就當我小孩子開了個玩笑,不知者不怪吧。」
她顯然沒想明白我為什麼突然示弱,隻當我害怕了,仍是那副高傲模樣,假笑一下,不屑於和我廢話。
「但話又說回來,既然盡力了,祖母的身體健康就不能耽誤了,人的年齡一大,什麼的病都不能硬撐,必須找醫生好好檢查才行!」
「你這孩子大驚小怪,老夫人好好休養一陣就可以了。」老太太也知道不能再和我多說了,轉身就要走。
我猛地上前一把握住了老太太的手,強行留她,說的話不能再誠懇了:「您不理解我們這些小輩的心,一想到祖母受苦,身體不適,我的心就跟針扎般地痛。」
老太太被我嚇了一跳,急吼吼地往回抽手,但我SS拽住她,就是不肯放手,那老太太實在不耐煩了,道:「哎呀,老夫人已經歇下來了,醫生也看過了,你們就好好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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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來,全砸在了老太太的手上:「我沒見過祖母,但總聽阿珩說,祖母是天下最善良的人,嚴慈相濟,如今祖母身體不適,我們阿珩心裡得多著急啊,這麼想著,我就難受得很。」
「你怎麼就聽不懂話呢?」老太太再次急了,氣急敗壞地想甩開我的手,結果又一次失敗,忍不住脫口而出,「都說了沒事了!」
呵。
「沒事?你是說祖母沒事,卻要我們在外面等著?」
我一把甩開她的手,冷下了臉,厲聲道,「天底下有奶奶把孫子拒之門外的嗎?!我看你是存心挑撥離間!這要是傳出去,難保不會有人說薛家不合都是因為老人不慈,屆時老夫人的名聲都叫你給毀了!」
話音剛落,她身後緊閉的大門猛地打開。
門內的中年女人面無表情,淺色的眼眸在燈光映射下像兩顆晶石:「夫人請您二位進去。」
「秦阿姨,您也回來了?」沉默了很久的薛珩終於開口,他握住我的手,朝我微微一笑,「走吧。」
被叫作秦阿姨的女人並不應話,轉身往回走,絲毫不在意我們是否跟上。
「你人緣不好。」我挑眉,對薛珩做口型。
薛珩臉上的笑意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見過的凝重。
我朝他勾起唇角,笑容燦爛。
他不明所以。
老夫人的院子裡種了一棵玉蘭,沒到開的時候,花骨朵緊緊閉著,枝丫在夜風中搖曳。
可惜。
我嘆口氣。
「怎麼了?」薛珩以為我害怕了,偏過身子關切道,「身體不舒服的話你先回去也行,祖母不會責怪的。」
我知道他的好意,但不領情,輕輕揚起頭:「花沒開。」
薛珩沒再說話,沉默地向前走。
步入內室,薛祖母正等著我們,她端坐在黃花梨圈椅上,一頭銀發梳得整整齊齊,成套的翡翠首飾戴在身上,雍容華貴。
「二珩,你越發有本事了,就連娶的媳婦都這樣有本事。」
我和薛珩剛要問好,老太太先開口了,語氣略有嘲弄之意。
「孫子不敢。」我還不知道薛珩是個這樣孝順的人,忍不住側目向他看去。
你還當上孫子了?
我溫柔笑笑,正欲開口解釋,站在身側的秦阿姨忽地一個箭步衝過來,狠狠一巴掌甩在我臉上,火辣辣地疼,她不僅年紀大,脾氣也不小:「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左臉疼得我想流淚,但我卻莫名其妙地想笑。
我憋不住笑了,甚至笑出了聲。
見狀,她又要扇我,卻被薛珩一把抓住手腕,薛珩冷下了臉,語氣不善:「你還想幹嗎?」
「不要緊的,阿珩。」我聲音又輕又柔,幾乎藏不住語氣裡的狂喜。
我的手輕輕搭在薛珩的肩膀上,又撫上了他的脊背,狀似無意地安撫他,「這難道不是很好嗎?」
薛珩沒有追問,但我明顯察覺到他細微地一怔。
他緩慢地轉過頭,注視著我,欲言又止。
我笑:「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末了,他還是沒有說話。
6
他簡直是我最好的盟友。
薛珩放開了秦阿姨的手,表情沒什麼變化,就連語氣也如常:「祖母,行露本性溫婉善良,不懂家規也請見諒,要罰就罰我吧。」
薛老太太今年都七十多歲了,卻沒半點慈眉善目的相貌,常年做醫美的臉上沒有細紋,緊繃的白皮膚像是一張假面,與她的紅唇形成鮮明對比,淡淡道:「要是罰你有用,你早不是如今這樣了。」
薛珩還在道歉:「孫子沒讓祖母滿意,是孫子的錯。」
我抬腕看了一眼手表。
實在是受不了他倆在我面前表演這種迂腐壓抑的封建禮教了。
自我進屋就似乎聞到一種陳年古木腐朽的味道,如今這種味道更加濃烈,壓得人窒息,甚至生理上感到不適。
「溫行露。」老太太居高臨下地看我一眼,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厭惡。
我終於明白那種腐朽的味道從哪裡傳來了,面前的老太太完美地繼承了陳舊的習俗,她習慣性利用身份壓人,對於自己的子孫,她以扭曲的孝道和薛珩殘存的親情概念去壓制,對於外人,她以金錢和權力去打壓。
人與人的關系就是這樣,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你強他弱,他強你弱。
其實她強在哪裡呢?
她早已不再年輕,早已不再耳聰目明,就算她的資本再多,歸根到底她隻是人。
她可以利用錢財結束別人的命,這確實值得恐懼,但轉念一想,她自己也離S亡近在咫尺,恐怕隻有一線之隔。
財富權力會讓人保持年輕,保持活力,卻很難為其改變基因,她隻能是人。
是人就不足為懼。
我十年前對姜父有種莫名其妙的畏懼,就連對於姜以都有種說不清的敬畏,那時我想是因為我底牌不足,弱小可欺,氣勢不足,在他們面前自然就是個弱者。
可姜父倒在我腳邊,吐著血求我救他時,我忽地醒悟。
他並不算強者。
他畏懼S亡。
我總結出來,這個世界除了S亡實在沒什麼好怕的了。
而我連S都不怕,我怕他們幹什麼?
老太太養了隻白貓,這會兒走了過來,朝老太太露出肚皮,老太太終於有了點笑意,伸手摸貓的同時還不忘教訓我:「你是個有手段的,可進了這個門,你那些不入流的手段都不必再使了,既然來了,我們薛家沒有將人趕出門的道理,你安分些,日子自然不會難過。」
「要是我不安分呢?」我淡定反問。
她睨我一眼,看不出神情:「那也不要緊,日子長著呢。」
我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
系統與此同時在我腦中警告:【建議你盡快離開這裡,你會S的。】
「你笑什麼?」薛老太太可算是不裝成老謀深算的模樣了,怒問道。
秦阿姨簡直是她情緒外化的化身,立刻接話訓我,隨即氣衝衝過來要掌我的嘴:「小東西,你是沒法沒天了!目無尊長……啊!」
我好久不打人,猛地一用力手腕還疼得很。
「你還敢動手?」秦阿姨再次要撲上來打我,薛珩及時擋在我面前,一把推倒她,秦阿姨趁機喊道:「來人啊!」
一瞬間,院內衝進來不少保鏢,速度之快就像是早就等在附近一樣。
幾個保鏢摁住了薛珩,我也被硬摁著跪在地上。
我根本沒反抗,笑盈盈道:「鴻門宴呀。」
老太太臉上再次浮現了笑意,隻是笑意不達眼底,我聽到窗外的風聲異常喧囂,似乎有人在風中呼喊,但除了我以外好像並沒有人聽到,老太太慢悠悠開口:「二珩,你以為我老糊塗了?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來幹什麼?」
她嘆口氣,已經給他宣判了,「你自小便心腸惡毒,現在更是變本加厲,我若不防著你點,這條老命恐怕就沒了。」
薛珩不是不能說話,他隻是失語。
當被自己親人指責惡毒的時候能說什麼呢?即使他真的惡毒,恐怕此刻也會無言以對。
老太太情緒忽然激動起來:「你S了阿璟,現在還要S了暉兒嗎!難道你就這麼容不下你的兄弟?」
薛珩哽咽了一下,聲音沉悶:「祖母,如果封星暉不S,我就會S,你會……」
「沒有這種可能!你心胸狹隘容不下別人就直說,何苦扯到什麼S不S上?不過都是你的借口罷了!」薛祖母甚至沒聽完他的話,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又補了一句,冷嘲道,「我選你S,你也不會S,不是嗎?」
被壓在地上的薛珩忽地笑了起來,他臉朝著我,我看到他眼球泛紅。
緩了緩,老太太掉了幾滴眼淚,咬了咬牙,對地上的薛珩忍不住哀泣道:「你害S我的璟兒,又準備害S我的暉兒!真是孽障!」
薛珩一動不動,像是S了一樣。
他狼狽不堪,一點沒有做反派的心理素質。
真是弱爆了。
「行了,老太婆。」我不耐煩道,「你去S。」
秦阿姨真是喜歡打人巴掌,又過來扇我一掌:「今天我就好好教訓一下你這個小妮子。」
她剛要再扇我一掌,她兜裡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什麼事?」
手機那邊的人說了什麼聽不清,但秦阿姨的表情十分凝重。
她來不及教訓我了,轉身跟薛老太太匯報。
老太太的臉色凝重:「讓幾個人去找他,無論如何他都得活著。」
「是。」
我再次聽到了風呼嘯的聲音,這次風中的呼喊聲更大了,像是美妙的哀號。
令人愉悅。
與此同時,福叔跌跌撞撞衝進來:「夫人!快走!後山好多人衝上來了,他們有槍!還綁架了暉少爺!」
老太太急得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快步走到薛珩面前質問他:「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我有點疑惑,實在不明白她為什麼聽不懂我的話:「我都說了,讓你去S。」
她們的表情很精彩,不可置信又憤怒,可能這輩子也沒遇到這樣的事情。
我好心解釋道:「哦,對了,您久居深山,對外面的事情不太了解,我的前夫是軍火商,手下有不少僱佣兵,我今天請他們來幫個小忙。」
我仍跪在地上,對著身後的保鏢們說道,「你們都是出來掙錢的,沒必要搭上自己的命,幹嗎非要和我們過不去?你們摁著的可是薛家現在唯一的繼承人,還不趕緊把他扶起來,說不定你們還能升官發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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