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賦·豔詩案 - 第3章

 


「這話要傳出去,別說是青林苑,就連那些愛慕她的人都能一個個拿木瓜砸S你。」


春紗雖然香消玉殒,可愛慕她的人不減反增。


 


美人S了,還有無數人為她寫詩,那叫一個情真意切、肝腸寸斷。


 


陸天闌的話雖然驚世駭俗。


 


可是這種猜測放在腦子裡轉了一圈,竟然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幾乎沒有人看過春紗的真實相貌。


 


假母也從不讓她侍奉外客。


 


青林苑對她的S諱莫如深,甚至連吊唁都沒有,就直接把她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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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以她的魅力,就算是吊唁也足夠假母狠賺一筆了。


 


她是為什麼和錢過不去呢?


 


難不成是良心發現?


 


我也腦洞大開了一次——


 


「我猜說不定是那假母愛上了春紗。


 


不許其他人玷汙她。」


 


陸天闌瞠目結舌:「假母……愛上……春紗?」


 


他著實見過的世面不如我。


 


平康坊裡苦命女子眾多。


 


有一些互生愛憐的,倒也不少見。


 


可陸天闌卻眼角微抽,連連搖頭:


 


「聞所未聞!不可理喻!胡扯八道!」


 


他走出幾十步,又咬咬牙轉了回來:


 


「你想得很好,下次可以不要再想了。」


 


15


 


自青林苑出來,坊外已經宵禁了。


 


平康坊內倒是燈火通明,樂曲聲與嬉笑聲不絕於耳。


 


宵禁,是禁不了這些貴人們尋歡作樂的,是以金吾衛也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問陸天闌:「大人接下來要去哪?」


 


陸天闌自然是要去名妓鶯鶯所在的天音樓。


 


我的肚子咕嘟叫了一聲,我連忙喊他:


 


「大人,我這一日隻吃了幾口糕點,實在是撐不住了。」


 


「不如我請大人吃些宵夜吧。」


 


路邊有小老兒賣羊肉湯餅的。


 


我要了兩碗,抱著其中一碗悶頭便吃,哧溜哧溜的,聽得陸天闌直皺眉:


 


「好歹是個女孩子,你應該斯文一點。」


 


「抱歉啊大人,我們做遊俠的,不拘小節。」


 


等到一碗熱湯餅下肚,胃裡有了暖意,我才胡亂抹了一把嘴角。


 


「吃飽了?那便繼續吧!」


 


可我吃飽了有些犯懶,實在懶得動彈,於是便對他說:


 


「去了天音樓啊,你也一樣問不出什麼東西來。」


 


「想要聽故事啊,不如找我!」


 


16


 


我打了個飽嗝,繼續說起鶯鶯的故事。


 


鶯鶯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啊?


 


木蓮以琵琶出名,春紗以美貌出名,那鶯鶯則是以嘴巴出名。


 


她生得一張巧嘴,隻要張口——


 


我吊胃口地停了一下,陸天闌給面子地猜測:


 


「名叫鶯鶯,難道是她唱歌很好聽?」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揭曉謎底:


 


「因為啊,整條街吵架沒人是她對手。


 


「她那張嘴,罵得是狀元沉默,探花哭泣!」」


 


陸天闌大驚:「這般粗鄙,還能有恩客?」


 


那當然是有的,而且還不少。


 


罵是一種很激烈的情緒,有人因此恨她,也就有人因此愛她。


 


她是個有反骨的,剛進天音樓不久,就跟恩客吵了起來。


 


恩客說她:「拉長一張臭臉,怎麼,小爺錢沒給夠你?」


 


鶯鶯說她天生S人臉,每天睜眼就像上墳,不樂意可以去別的窯姐兒那裡。


 


恩客大怒,於是兩人吵了起來。


 


鶯鶯可不甘示弱,叉腰就罵,那些個俚語髒詞一句又一句地朝著恩客砸過去。


 


恩客被砸懵了,然後憋紅了臉渾身顫抖道:


 


「你你你你你——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鶯鶯歇了口氣,又繼續罵:


 


「最煩你們這種讀書人了,吵個架都要之乎者也地搬出些聖賢來。怎麼,你自己沒詞啊?」


 


恩客哭著跑了,甚至窩囊得沒好意思找假母告狀。


 


卻又有另外一個長須恩客目露精光地湊了過來:


 


「好!罵得真是好啊!!!」


 


……


 


陸天闌無語凝噎:


 


「罵得如此粗鄙,還有人覺得好?那長須恩客到底是何人?」


 


我嘿嘿一笑,告訴他:


 


「是御史臺的言官,他差點拜師學藝。」


 


御史臺監察眾官,每日在朝堂不是彈劾這個,就是彈劾那個。


 


原本長須恩客覺得自己的嘴已經是天下無雙了。


 


沒想到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陸天闌吃了一大驚:「難不成鶯鶯的恩客都是言官?」


 


我搖了搖頭:「光那幾個老頭頂什麼用,自然還有別的老屁眼們。」


 


說到鶯鶯,我也不由帶了些髒詞。


 


陸天闌聽得直捂耳朵。


 


他這般出身的人,怕是這輩子聽過的髒東西,都沒有今天一天多。


 


「還有誰?總不能鴻胪寺的那幫老……老家伙也去了吧?」


 


……


 


那日因為長須恩客阻攔,鶯鶯並未受罰。


 


此後她言辭更加犀利,罵得更不留情面。


 


鶯鶯像是找到了什麼新樂子:


 


「每天接客那麼煩,罵一頓就神清氣爽了!」


 


有天她正和龜奴吵架呢,一個客人上來就抱住她嚎啕大哭:


 


「對嘍!對嘍!就是這個味!」


 


鶯鶯嚇了一跳:「你交錢了嗎你就抱!」


 


客人扯下腰間玉佩就塞給她,然後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張開雙臂:「抱抱!」


 


鶯鶯接過玉佩,忍著惡心換了副面孔準備抱上去。


 


客人卻喊住她:「等等——不許變臉!」


 


曾經有人恨她的臭臉,現在卻有人愛慘了她的臭臉,這癲狂的世道,還是毀滅吧!


 


客人說鶯鶯罵人的樣子和他S去的發妻很像。


 


客人嚎啕大哭:


 


「我可憐的妻啊——


 


「活著的時候沒跟著我享過福啊!


 


「如今我發了財,你卻已經不在了嗚嗚嗚!」


 


那客人的發妻是鄉野村婦,潑辣蠻橫,平日裡總在村口叉腰罵人。


 


活著的時候,客人畏懼她,盼她早點去S。


 


等她真的S了,客人迫不及待地續弦,新娶的女子溫柔可人,將家裡內外都照顧得妥帖,客人的生意也越來越好。


 


可是他日子過得好了,卻開始懷念起兇悍的發妻來。


 


客人一臉賤兮兮地笑:


 


「太溫柔了啊,總覺得沒什麼意思,還是發妻指著我鼻子罵得時候最帶勁,傷我的人我總是記得最深。」


 


鶯鶯聽了他的過往,指著自己的鼻子罵得更兇狠了:


 


「就我這樣的……還能做替身?!」


 


17


 


陸天闌是吃了一驚又一驚。


 


此刻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了。


 


而鶯鶯有御史臺的言官大人來學藝,又有尋找發妻的客人豪擲千金。


 


她的名氣也大了起來。


 


「那她也是因為先有了名氣,然後才有的詩?」


 


「是的。沒有豔詩的算不得名妓,所以她是特地去找人寫的。」


 


……


 


鶯鶯找了很多人寫詩。


 


不過最後最出名的,隻有這首《巧嘴兒》。


 


畢竟喜歡被罵的也就那麼一小撮人,要符合大部分人的口味,還得是樣貌才學。


 


「這首還聽嗎?」


 


「……聽吧。」


 


我清了清嗓子,在湯餅攤就唱了起來。


 


《巧嘴兒》當然也是首豔詩,描寫的是鶯鶯的那張朱唇。


 


詩詞淫靡至極,在此暫不贅述。


 


不過詩歌裡隱去了鶯鶯的潑辣,而是把她塑造成了個香豔甚至可以說是嬌媚的美人。


 


一曲畢。


 


「你怎麼不早說,這詩如此、如此……淫靡!」


 


「哈哈哈大人你可真逗,豔詩嘛,還有不淫靡的嗎?」


 


歌唱完了還有駐足傾聽的路人給我鼓掌:「好!再來一首!」


 


我連連擺手:「不來了不來了,我家郎君要害羞了!」


 


路人們哄堂大笑。


 


陸天闌羞臊得簡直恨不得鑽進桌縫裡。


 


我摸著下巴想了想:「《巧嘴兒》裡的新奇姿勢是挺多的,這位怕是又聞所未聞了。」


 


18


 


歌唱完了,有一個年輕男子湊了上來。


 


他一雙吊媚眼,笑著道:


 


「方才一曲如聞仙樂,看來兩位也是同道中人啊!」


 


陸天闌挑挑眉,似乎在說誰跟你同道中人。


 


不過我們道上混的,伸手不打笑臉人,我笑著應和:


 


「郎君也喜歡這個?」


 


我倆對視一笑,陸天闌在一旁冷哼一聲。


 


拿話一捧,那男子聊得更起勁了,說起來是滔滔不絕。


 


我嘆為觀止:「看來郎君才是個中好手啊,你說的許多我都沒有聽過。」


 


年輕男子卻擺了擺手,神神秘秘地道:


 


「哪裡哪裡……


 


「我們呀,也就是當個玩樂。


 


「我認識一人,那才是真正地喜愛!


 


「他有一本詩冊,裡面不僅用墨筆記錄,還有朱筆批注。」


 


「但凡是出名的豔詩,他那兒都有!」


 


陸天闌連忙問道:


 


「你說的是誰,要怎麼找到他?」


 


年輕男子道:


 


「哦,他是去年科考落榜的學子,好像現在是在天音樓吧。」


 


這次我和陸天闌對視一眼,神色嚴峻。


 


看來這天音樓是非去不可了。


 


19


 


我們在天音樓找到了那位學子。


 


學子名叫王宏鶴,去年落榜後就在這天音樓住下了,做了個琴師。


 


陸天闌問我:「你認得他嗎?」


 


我搖了搖頭:「平康坊裡那麼多人,我怎會都認識。」


 


天音樓以音律聞名。


 


平日裡不僅愛聽曲兒的來,碰到權貴們家中擺宴的,也會喊她們去撫琴唱曲。


 


這樓裡幾個嗓子好的姐兒我倒是認識。


 


但是你要問我哪個龜奴什麼出身,或是琴師是誰,那我哪裡知道呢?


 


在我看來,那都不過是盛開的花瓣旁最不起眼的葉子。


 


……


 


說話間,有人抱著琴走了進來。


 


「貴人們要聽什麼曲兒,我不過是個撫琴的,你們要聽哪位姐兒唱?」


 


「要聽《巧嘴兒》,不聽別人唱,隻聽你來彈。」


 


來人滿臉愕然,抱著琴呆立當場。


 


20


 


這來人正是王宏鶴。


 


他生得一副好相貌。


 


不同於陸天闌的周正和舉手投足間的壓迫感。


 


王宏鶴眉眼清冷,氣質溫潤,似乎是個沒什麼脾氣的清秀少年郎。


 


我捧著臉嘀咕道:


 


「我要是早見過他,一定不會忘,他是有讓人過目不忘的本事的。」


 


本朝不好男風。


 


坊間都傳聞,前一位太子就是因為豢養男寵,被聖上打斷了腿。


 


所以王宏鶴這樣的明珠落在平康坊,是有些埋沒了的。


 


陸天闌在旁邊陰陽怪氣一句:


 


「怎麼,你又瞧上了?」


 


他瞧著是又想起昨晚的事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我想在他眼中,我定是放蕩不堪的。但是其實長這麼大,這事我也隻對他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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