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齊王府的老管家慢悠悠的來了,看見了跪地不起的方落,嚇了一激靈。
他試探著開口:「可是楚王?」
方落回頭瞪去,一張口嘴裡的血就被雨帶了出來,嗓子啞的宛如沙子磨了一年。
「偌大的齊王府,竟無一人給齊王的守靈!」
「哎呦,祖宗,」老管家忙跑過來,「您可小點聲吧,這齊王妃……走的不光彩!齊王特別命令的,不許給她守靈。」
「這還是看在江家立功的份上,許她停靈七日,留著齊王妃的名頭,以後啊…..連妃陵都不許進!」
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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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齊王妃五年,兢兢業業操持上下,從不爭寵鬥心思。
被方澤當做替身、為了一句話把我溺S水中,齊王府若說我病S,照常操持喪儀,我都不覺得恨。
無奈命途多舛罷了。
可他們竟這般辱我。
我是S後頭次這麼迫切地想要報仇,本來我認了命,但現在不甘縈繞在了我的身側。
我想他們S。
「不光彩?」方落嗤笑了一聲,起身時打了個晃。
「放他娘的狗屁!」
「聽雨最為守禮!她要是想不光彩,一封信我就把她搶去北疆,用得著讓方澤蹉跎?!」
他說著就往棺椁走去,嘴裡笑道:「好,哈哈哈,好!你們不許有人守靈,我楚王府許!方澤不讓她入妃陵,我願意與她合葬!」
「這人我帶走了,來日喜酒,我再給齊王下帖。」
老管家被驚的全然忘了動,阻止不及,就被他開了棺。
棺內,空無一人。
7.
方落愣了一下,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不對。
他未卸劍,直接出鞘衝到了齊王院落,裡頭男女纏綿的聲音聽的人惡心。
我厭惡的往方落身後躲了躲,隻見他踹門就進。
雨水的潮氣驀地充斥整室,床上的人動作突然停了下來,齊王罵道:「放肆!誰,滾出去!」
「皇兄,好久不見。」
許是不想看見沒穿衣服的二人,方落踹了門後沒再往裡走。
老管家這才追上來,大喊:「殿下!楚王大不敬,開了齊王妃的棺椁!」
方落反手把劍刺入了老管家的身體裡,血順著劍淅淅瀝瀝的淌了一地。
「皇兄最好快些收拾好出來,不然下一個就是你的床上的娼婦了。」
方澤氣的一口氣沒上來,囫囵穿了衣服,被滿地的血嚇了一跳,冷聲道:「反了你了,無故S我齊王府的人!」
「而且屋內是你皇嫂,說什麼娼婦,在北疆五年就學了些下賤話嗎!」
「皇嫂?」方落頓了頓,啞聲道,「齊王妃頭七都還未過,就拉著你行床事,這不是娼婦所為,難道是皇兄你罔顧人倫嗎?」
「放肆!」
我恨不得給方落拍手叫好,可又憂心他這樣撕破了臉日後如何自處。
且不說齊王就不是個好的,來之前還聽副將說皇帝叫他五年不得歸京。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方落的母妃是蒙人,生的他身量高些,這般冷著眼看人時,頗有居高臨下的意味。
齊王緩了口氣,低聲道:「你剛回京,多半也不想惹爭端,今日之事孤當沒發生過,趕緊滾回你的楚王府。」
此時他身後走出一個青衣女子。
應是沒盡興,都未曾梳妝,墨發用一根簪子盤起,雪白的裡衣外頭攏了青衫。
和S我那日大不相同。
這樣的打扮…再帶上些懶懶的倦意,嬌嗔的看了二人一眼,不止八分像我了。
「楚王殿下和澤郎是兄弟,有什麼不能坐下好好談的?何苦這樣刀劍相向。」
我眼睜睜的看見方落頓住了。
他亦看著像極了。
可不過一息間,方落的神色就冷了下來,伸手掐住那個女人的脖頸,把我都驚的呼出了聲。
「阿落住手!」「方落你瘋了?!」
他沒動手。
而是皺著眉很輕很輕的嗅了一下,一手拔出了她的簪子,就把她扔到了一邊。
「這是聽雨的燻香,聽雨的發簪。」
「皇兄,」方落諷刺的看了過去,「莫要說是聽雨走後你傷懷不已,找了一模一樣的替身。」
「別讓我再聽見你提她。」
方澤皺起了眉,好似真的十分厭惡:「江聽雨同家裡馬夫私會,被我捉奸在床。」
「她顧及江家名聲,求我別說出去,我念及夫妻一場,本想作罷,隻稱作病了,想把她假S送回江家。」
他眼裡精明一閃,繼續編道:「可誰知她竟和那馬夫私奔了!」
「此時若傳出去,我齊王府豈不顏面掃地?隻能說是S了。」
此話說完,他還語重心長似的勸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麼還和五年前一樣衝動。」
和馬夫私奔。
虧他想的出來。
我再不喜齊王,也斷不會做出來這樣敗壞自己顏面的事。
方落手攥緊了簪子,一言不發的看著齊王。
他注意到了方落手裡的簪子,笑了一聲,搖頭道:「這簪子平日子她很珍重,約麼是怕走了暴露身份才沒戴著吧。」
8.
方落走了。
他沒有證據,甚至沒有屍體。
我本該松口氣,可又忍不住的難過,一方面慶幸他放棄,一方面怨他過早的放棄。
這麼矛盾的心情弄得我自己好笑。
我慣會把壞脾氣對著方落的。
誰知他徑直去了江府。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雨停了。
方落半身星點殷紅血跡看著刺眼,江家人萬分恭敬的把他迎入府內。
庶妹穿了條桃色輕紗三疊裙,婷婷嫋嫋的給他見了禮,拿著手絹抬手就往方落的頭上擦去。
「王爺衣發都湿著,莫要受了寒。」
我不忍猝看,捂著耳朵轉過了頭。
果然,不似人聲的尖叫穿破晨曦,方落掰斷了她的手。
無可救藥的斷裂,骨碴從皮肉中刺了出來。
我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雖然我早預料到他會發怒,但也想著最多是踢出去而已。
…怎會如此。
父親使了個眼色,叫人把她拉了下去,像是嫌晦氣。
他和母親頗有些諂媚的把方落迎了進去:「敢問王爺來此,可有什麼事?」
「進京路上聽聞聽雨S訊,甚感傷悲,特來江府一敘。」
父親母親對視一眼,忙著擦了擦眼角本不存在的淚:「是是,小女命苦…竟這樣一病不起了。」
方落沒回話,隻是在府上走了走,像是平日雨後賞景。
他時而抬頭四顧,還折了枝綠肥紅瘦的花。
狀私不經意的開口:「皇兄說,聽雨S前,曾與遠方表哥有私,私奔不成,才生心疾。」
「罔本王當年還與她有情,沒想到竟是個這樣朝三暮四的女子。」
我知道他在試探,可還是心生惱怒,伸手去擰他的後腰。
他沒反應。
父親下意識的接了茬:「是啊…聽雨這個讓人不省心的,竟敢和我那遠房侄子有私!若不是她自食惡果,我定要打這逆女…嘶!」
母親看著方落神色不對,緊著掐住了父親的肥肉,拼了命的使眼色。
方落一言不發的看著遠方房頂,猩紅的眼緩緩轉向了父親。
他倆驟然噤聲,母親顫顫巍巍的嗫嚅道:「王爺……王爺莫怪,他們父女倆打小就親,說的不過玩笑話。」
玩笑話?
「打小就親?」
「那為何聽雨病S,你們江家連塊白布都沒有?」
「為何庶女還敢穿著粉紅招搖?」
父母臉色巨變,看上去慘白一片。
末了還是父親機敏,勉強道:「小女是江家女,齊王妃,無論如何…...似乎也與楚王您無甚關系吧?」
9.
皇帝已經知道了方落至此,派人來請他進宮。
父親在他走後失力一倒,險些被母親和下人緊忙扶住。
我竟然就這樣留了下來,沒有被那怪力困在方落身側。
隻見父親哆哆嗦嗦的開口:「完了。」
「這幾日根本沒見齊王,昨日來人隻說那孽女S了,我們不必去。」
「定是有什麼事說錯了和齊王不一樣,被這S神發現了!」
母親大驚失色道:「老爺,那怎麼辦?」
父親深吸了兩口氣,嘆道:「應該……無妨,齊王應了我,隻要孽女一S,我就官拜五卿,也就這兩日的事。」
「等我做了朝廷重臣,他楚王還能說動手就動手不成?」
母親心有餘悸,念了幾句阿彌陀佛,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她爹,之前你一直不告訴我五年前那事,到底是什麼?」
我爹沉默了一下:「罷了……之前不說,是怕你不小心讓那孽女知道,如今說也無妨。」
「那是她和齊王成親那兩日的事……」
齊王是皇帝的嫡長子,最有希望的太子人選。
我嫁給他,於江府和他而言,都是件好事。
江府指著我加官進爵,齊王看我像他的心上人白月光。
那時方落約我去賞花宴,與我捉迷藏,卻不小心給齊王看見了我。
即使方落出現擋在了我身前,還是避不過齊王貪婪的目光。
本來極力撮合我和方落的父母,隔日就把我關在了屋內,再不許我見方落。
之後賜婚聖旨突然就下來了。
把我賜給了,齊王。
我魂不守舍的接了聖旨,父母雙手交握,笑的合不攏嘴,我從頭到尾把聖旨看了十三遍。
齊也沒成了楚。
聖旨下來後,方落離開後去了宮裡,跪在勤政殿門口三天三夜,暈過去了要被人抬走,掙扎著醒來爬過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因為在這之前,皇帝答應了越過春去,就把我嫁給他。
我的阿落興許連嫁衣都已經給我備好了。
嫁人那日我心痛的不能自已,承歡流了一夜的淚。
都沒注意到外面的聲響。
方落發瘋掙開了所有守衛,S了齊王府十三人,站在門口一夜。
隻要我叫一句,他就會進來帶走我。
可我不知道。
翌日清晨,我潦倒梳妝,齊王推門出去。
他看著清理幹淨了的齊王府,和方落,笑道:「多謝皇弟守門,本王自會向父皇請旨,為你謀個好差事。」
原來有這麼一遭。
我還說為什麼回門那日,齊王轉身剛和父親去議事,母親劈頭就賞了我倆脆的。
她陰冷的眼神看得我發麻,厭惡的罵道:「小娼婦,慣會勾人,沒一點世家做派。」
傍晚回府,齊王看了我紅腫的臉,竟笑出了聲。
「王妃此般,倒也風情。」
我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
壓抑的母家,可怖的齊王府。
隻有方落,隻有方落。
可我……萬萬不敢連累他啊。
10.
我到勤政殿時,皇上正發怒,抄起手邊的折子就扔,那竹簡的折子砸在方落頭上,我看著生疼。
「混賬東西!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你這是忤逆不孝!」
方落看著神情執拗得很,跪的筆直:「父皇言而無信在先,齊王喪心病狂在後,兒臣從始至終不過所求一人,有何忤逆?」
「覬覦你皇兄的妃子,還不算忤逆?你個罔顧人倫的東西!滾,滾出去!」
一旁的大太監忙著打圓場:「哎呀陛下,別氣壞了身子,楚王殿下剛從北疆回來,累了些,心思混沌也是有的,別為這傷了您二位的父子情。」
皇帝這才想起方落立了大功,咬著牙順了順氣,好聲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不就是個姑娘嗎,父皇給你找個好的,再指兩個側妃,不就行了?」
方落磕了個頭,站起來道:「所以父皇不會為兒臣主持公道對嗎?」
殿內一下子氣氛凝滯,方落卻沒在發瘋。
他恭恭敬敬的又跪下磕了頭,認錯道:「是兒臣的錯。」
「兒臣大逆不道,有傷天和,父皇恕罪。」
皇帝見他服軟,臉色好看了許多。
我卻心裡咯噔一下。
他這分明不是為之前的事認錯,而是告訴皇帝:我要大逆不道了。
果然,方落告別皇帝後,甚至沒回去接使團,就徑直回了楚王府。
他推門進屋,輕聲道:「聽雨,我回來了。」
我一瞬間幾乎以為他看見了我。
可卻見滿屋盡是我。
……該怎麼形容我目之所及的景象啊。
房間正中掛著幅工筆圖,是我及笄那年,披著他送我的狐裘,毛茸茸的站在梅林間。
這畫我見過。
那時豔色梅林,暗香浮動,我折了梅枝握在手裡,笑他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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