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間明白,那人是他安排。
定了定心神,我上前幾步:「大王,妾有事稟報。」
「嗯?」
我拿出藥包,坦白道來。
他拿過藥包輕輕把玩後說道:「你為何要來揭發他?」
「妾從小承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如今您是妾的夫,亦是妾的天,妾不能謀害您。」
在不敢、不能之間,我選擇了不能。
他沉默地看我好一會兒,才說:「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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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撫上腹部,有些猶豫。
「你若是不願意,便讓你身邊的丫鬟來。」
佩蓉……
我怎麼能讓她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
「大王,妾願意。」
隻是,我怎麼都沒想到,這一次並不是我去取悅他,而是他來取悅我。
或者說褻玩更恰當。
腹中微微的疼,讓我害怕。
「大王,妾,腹中難受。」
他沉默片刻後,宣了大夫。
「大王,夫人是動了胎氣……」
大夫說完退下了,拓跋泓說:「我以為你會喜歡。」
喜歡?
冬天的蒲扇,夏天的棉袄。
我會喜歡嗎?
而且我腹中還有孩子。
怎麼可能心甘情願跟他行房?
8
我又被送回小院,拓跋泓也不用我伺疾了。
讓人送了些牛羊肉給我。
卻沒有一句道歉。
「……」
我讓佩蓉把牛羊肉做了,都賞給伺候的人吃掉。
「小姐,您不吃嗎?」
「牛羊肉性熱,少食一些無礙,吃多了對我、對腹中孩子並無益處。凡事適可而止,過猶不及。」
我知道佩蓉是舍不得。
來了這北辰宮中,這還是拓跋泓第一次賞賜肉食給我。
是恩寵,是體面。
賞賜有了一次,便會有第二次,拓跋泓像是發了癔症般,隔三差五賞牛羊肉來。
佩蓉又欣喜又忐忑:「小姐,您要不要送點什麼給大王?」
我原本什麼都不想做,但我得為孩子去爭。
我希望他能子憑母貴,不被人輕視欺辱,能在一個相對安全、平和的環境長大。他成年之後的路,要靠他自己去走,但在這之前,我得護著他。
如果是個女兒,我更要竭盡全力,不能讓她步我的後塵。
這世道對女子,真是太苛刻了。
「大王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送吃食也容易被人算計。」
我尋思著,送的東西,一定要送到他心坎上,讓他知曉我除了以色侍人外,還有點真本事。
我還是第一次讓人去跟拓跋泓說,我想見他。
他來得倒是快。
「大王。」
「你尋我過來,何事?」
我知道,有些東西,有些人,必須在他這裡過個明路。
「大王,妾身來和親,帶了不少周國貨物,如今都已賣出去,妾身想求個恩典,讓他們帶些北辰的東西去周國。」
「……」
拓跋泓沉默著,一會兒後才說道:「帶上本王的商隊吧。」
「好。」
他能用得上我,我求之不得。
我也很清楚,他的人去周國,不單單是為了賺錢,更是為了打探消息、安釘子、收買人,為以後做準備。
我佯裝不知,順著他的心意走。
順勢說起周國的風土人情、各地習俗、氣候環境……
我長得美並不代表空有皮囊,沒有內在。
他想要拿下周國,可以從我這裡得到許多有利的消息。
我必須讓自己變得有利用價值,讓他潛移默化地相信我,接受我,慢慢地把我放在心上。
不那麼輕而易舉地處置我,處置我的孩子。
北辰的天很冷,我與他說起如何燒炭,可以讓炭火無煙。
廣闊無垠的草地也可以開墾出來種植莊稼、種植棉花,棉花可以拿來做棉袄,比皮袄子輕便。
我用許多他不知道的東西,吸引著他每天晚上來,即便是留宿,也不再隻是為了那床笫之事。
他對我多了點敬重,少了些輕視。
他問我是不是讀過很多書。
我與他說起我看過的兵書,他很多不懂,我與他細細說。不認識的周國字,我慢慢教他。
見他喜歡我作的畫,我絞盡腦汁畫了送他,還讓文蔚派人去收羅名人畫作獻上。
我不曾為自己求什麼,亦不曾求他給孩子一個恩典。
三月初,孩子即將瓜熟蒂落。
我跪在他面前,懇切地求他:「大王,妾身求您,讓妾身留下腹中孩子,養在身邊可好?」
他說好!
我疼了兩天一夜,生下兒子。
他親自把孩子的名字交給我。
拓跋璽!
這個名字很好,也很貴重。
更是順了我的心意。
看著懷中的璽兒,我慢慢地笑了。
在這北辰,我終於,終於站穩了腳跟。
9
拓跋泓不缺子嗣,更不缺兒子。
他對璽兒並未表現出喜歡或者厭惡。
我還未出月子,他的那些女人裡,又傳出有人懷了身孕。
還不止一個。
佩蓉氣憤地噘了噘嘴,不滿地哼了哼,又忙著給璽兒縫衣裳。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
世間男子,又有幾個能守著一個人女子過一輩子?有點本事,口袋裡有幾個錢的,都想著三妻四妾。
一生一世一雙人,隻存在話本、神話故事中。
我不奢望拓跋泓對我有情。
我隻希望我活得長久,璽兒長大後有本事,獨立門戶,能帶著我脫離這火坑,不做任人擺弄的玩物。
奶娘是文蔚姐姐費了很大心思,才把人送進來的,伺候的人也篩選了幾遍。
就算如此,我也不敢掉以輕心。
我的孩子,我要保護他不受傷害。
坐月子期間,拓跋泓就來了一次。
他很忙,忙什麼我不知曉,也不會刻意去打聽。
他來,我溫柔相待;他走,我默然相送。
剛出月子,他就要帶我去騎馬、射箭,我立即拒絕了。
我才出月子,又不是嫌命大,會去騎馬。
再一個,我也舍不得璽兒。
更不放心讓佩蓉一人留下照看他。
他倒是沒勉強我,略坐一會兒,起身走了。
後來我才知曉,他後宮那些女人,除了我,連懷著身孕的都去了。
這倒顯得我矯情,如果他打獵出事,我也脫不了幹系。
「……」
我內心忐忑了幾日,好在他平安歸來,也沒聽說出了任何差錯。
我松口氣的同時,決定做點什麼,來維持我們之間的關系。
他對周國的一些東西感興趣,並不是因為真的喜歡,而是想知道周國的國情,攻打之時可以因地制宜。
我讓佩蓉去找人,做了一個箭筒,翻閱了不少北辰的書籍,畫了圖樣,並配上精致刺繡。
拓跋泓拿到的時候,愛不釋手地摸著,還問我能不能給他再做個其他圖樣。
「大王有喜歡的圖,妾按照您給的圖來繡。」
「成。」
拓跋泓給的圖,以我的眼光來說,真的醜、俗。
但我看著那墨跡未幹透,九成是他自己畫的,昧著良心誇了一番,並告知他我很快就安排。
他喜滋滋地走了。
佩蓉小聲嘀咕:「小姐,這畫……」
「慎言。」
即便真的差,也不能說。
我就著拓跋泓畫的圖,重新臨摹勾勒上色,讓它更精致些。
我又想到能以此賺取銀錢,便給文蔚姐姐去了信函,讓她找人做箭筒,鑲金嵌玉寶石。
漂亮又稀罕,有錢人趨之若鹜,每一個箭筒價格昂貴,我們狠狠賺了一筆。
我得闲時查閱書籍,費了不少銀錢,又做了一柄弓箭,敬獻給拓跋泓。
拓跋泓拿到弓箭,二話不說拉著我上馬,他將我禁錮在身前,策馬奔騰間拉弓射箭,竟能做到百步穿楊,箭箭直中靶心。
我很真誠地誇他騎射功夫了得。
他哈哈大笑:「你這弓箭真真不錯,能否多做幾柄來,本王好賞給有功的將士。」
「能的。」
我知道,這些弓箭,將來都會對向周國人。
我要活下去,我要為兒子爭一方淨土。
就要忘記我是周國人。
就像忘記拓跋泓曾經對我的羞辱、傷害,忘記他曾放言要將璽兒丟去山間一樣。
裝著滿腔真心去趨炎附勢,費盡心思去討好。
不單單是為了我,為了孩子,還為了跟我來和親的那些人。
他們亦想活著。
10
討好拓跋泓還是有好處的。
他會給我送來很多很多書籍,有周國的,亦有北辰的,還有別的國家的,很多我接觸不到的東西。
我不單單是他暖床的女人,更是可以為他提供一些兵器,能跟他講排兵布陣,還能為他籠絡人才,在各地收購糧草、藥草的人。
甚至我還能找來能人,為他尋找礦脈。
我從他的後宮搬出,在都城裡有了自己的府邸,也有了封號。
我的璽兒終於可以不用戰戰兢兢,每日提心吊膽。
他可以在宅子裡到處瘋跑,也可以在後院寬闊的草地上騎馬、練劍。
還能有奇人異士教他本事,以後能立世,能自保。
轉眼,我來到北辰已經八年,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已經二十四歲。
拓跋泓看我的眼神,從曾經的冰冷到如今的柔情,床榻之間不再是發泄,而是多有纏綿。
他的兒子們已經開始爭權奪勢,互相陷害。
他後宮的那些女人曾經瞧不上我,如今幹不掉我,亦不敢招惹我。
因為我有自己的商隊,有自己的護衛隊,還有自己的暗衛。
為了這些,我籌謀八年,隱忍八年,多少血淚都吞到肚子裡去。
「阿姆。」
璽兒一陣風地跑進來。
他很聰明,像我。
身子結實高壯,力大無窮,像拓跋泓。
他在我耳邊低語兩句。
「當真?」我詫異極了。
大王妃竟身中劇毒,命不久矣。
在拓跋泓即將攻打周國之際。
是誰本事這般大?
「阿姆,咱們要有所準備。」
我微微頷首。
大王妃若是S了,位置就會空出來。
我自然也想也必須坐上這個位置。
北辰沒有嫡庶之分,但周國有。
我已經有主意。
「璽兒,這事交給阿姆,你隻管好好讀書練武,不要懈怠,也不要輕易出府,免得……」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之際,我們最好少出門,少招惹是非。
「阿姆,兒子明白。」
我喚來佩蓉,吩咐她一定要約束好府中下人,行事不可張狂,免得落人口舌。
拓跋泓讓人請我去王宮,大王妃的幾個兒女跪著要求查明真相,還大王妃一個公道。
拓跋泓沉著臉坐在椅子上。
他很明顯不會處理家務事。
「大王。」
「臻妃來得正好,大王妃中毒一事就交由你來查。」
……
這可真是一個苦差事。
我更怕查著查著,所有證據指向我。
到時我要如何自證清白?
「大王,妾……」我深吸口氣,「妾拙見,倒不如讓幾位王子來查。」
他們是大王妃的親子,亦可借此機會鏟除異己。
隻要他們敢做,就會落下把柄。
將來立太子的時候,可就有得說了。
對我和璽兒來說,這是一石幾鳥的好事。
幾位王子確實沒讓我失望,他們出手又狠又毒,其他王子也不是吃素的,他們的阿姆不是部落首領的女兒,就是妹妹,誰都不是省油的燈。
真做了都要喊幾聲冤枉,更別說沒有做。
拓跋泓為此已經摔了好幾次杯盞。
我知道他惱怒的原因,不單單是兒子間廝S、妻妾爭鬥,更主要是拖延了攻打周國。
11
他嘴巴起了幾個潰瘍。
我端著銀耳羹喂他,溫聲道:「大王,您有沒有想過,這些部落首領不配合,以後上了戰場會不會延誤戰機?對您的旨意充耳不聞?」
「如今他們以各種理由借口不配合,您倒不如強行徵兵,領兵的將領由您的親信來,功勞給了他們,榮華富貴也給他們,他們對您會更忠心。」
「誰不想封妻蔭子,誰不想付出得到回報?」
我見拓跋泓不語。
繼續說道:「大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
「你想得到一個生機勃勃的天下,還是一個一片瘡痍、百廢不堪的國家?」
「那些部落首領個個有私心,攻打一座城恨不得屠盡所有將士、無辜百姓,掠奪掉他們所有財產,男子為奴,女子為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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