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紹我哥時總是驕傲地說「我兒子」,即便他小小年紀就壞事幹盡,毫無可取之處。
而我呢?即使學習成績名列前茅,在家裡卻隻是個被頤指氣使的丫鬟。
我很少與他說話對視,也沒有反抗過他,唯一一次叛逆大概就是他打我媽的時候,我沒忍住,一整個撲到了我媽身上。
他都這樣說了,按照我平常的性格,大概會偃旗息鼓。
但不知怎麼了,看見一臉得意的嫂子,恨我的侄子,喘著粗氣地父親,以及隻會哭的母親,我心裡忽然生出一股濃濃的厭煩。
我閉上眼睛,壓住所有的委屈與痛苦,盡量冷靜地說:「是嫂子她先拿了我的平板。」
嫂子一聽這話立刻就不樂意了,扯著嗓子反駁:「又來了又來了!」
「這種時候了還S鴨子嘴硬!寫你名字了嗎你就說是你的!」
「想訛人你也不看看老娘是什麼人!我看你是窮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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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誰訛誰你心裡清楚,」我冷笑一聲,「你確定這個平板是你今天自己去買的?」
「當然!」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繼續說,「如果我能證明這個平板是我的,你打算怎麼辦?」
嫂子聞言,下意識瞟了一眼反扣著的平板,故作鎮定:「你想怎麼辦?」
「你跪下給我道歉,再原價賠償我一個新的平板和手機。
「憑什麼?」嫂子怒不可遏,一股氣血直衝腦門。
我爸的權威受到挑戰,也大聲制止我:「我讓你別鬧了!」
我聽見他強壓著怒氣的聲音,條件反射的一顫,但我今天偏不想妥協。
「你不是說是你今天自己買的嗎?那你怕什麼?別是心虛吧?」
「我心虛個屁!」嫂子啐了一口,又對著我爸告狀,「爸你看她說的是人話嗎?還想要我下跪,沒大沒小!
「沒有教養!」
最後四個字擲地有聲地扇在我爸臉上,臉色一時又青又白,看向嫂子的眼神多了幾分不滿。
嫂子恍若未覺,還在全方位的對我進行攻擊。
我不耐煩地打斷她:「賭嗎?如果我不能證明是我的,我原價賠償你十倍。」
我生怕她不知道價格,補充道:「這款在官網售價近五千。」
「十倍就是五萬,賭不賭?」
她剛才還在猶豫,一聽五萬眼睛都亮了。
她又看了平板一眼,可能認為包裝盒都被她毀屍滅跡了,那什麼幺蛾子序列碼肯定早就找不到了。
可又擔心,萬一我真有什麼辦法能證明……
6
「不賭算了——」
嫂子忙攔住我:「我什麼時候說不賭了!爸媽都聽見了,你可不能反悔!」
我從地上撿起手機,隻是屏幕摔碎了,倒也還能用。
嫂子輕蔑一笑,若說剛才還有幾分懷疑,現在則是信心滿滿:「我的包裝盒在路上就扔了,你要是隻拿得出來一個什麼狗屁序列號可什麼也證明不了!」
我沒理她,找到了我朋友圈的包裝盒照片,點開,放大:「都看見這串號碼了?」
「我都跟你說了我盒子扔了,聽不懂人話?」
「嫂子,你不會以為沒有包裝盒就S無對證了吧?」
我躍過她拿起床上的平板,他們娘倆剛才在看電視劇,現在屏幕還是亮的。
「你別拿我東西!」她慌了,急忙來搶,我高高舉起,沒讓她得逞。
「爸,你看她!」
她剛才口無遮攔打了我爸的臉,我爸這會子也不想理她,隻道:「閉嘴。」
我點開設置,找到平板信息,序列號赫然在列,嫂子的臉一瞬間白了。
我將平板和我的手機放在一起,笑看著驚慌失措地嫂子:「數字、字母順序都是一樣的,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你、你……」嫂子慌了片刻,鎮定道,「我買回來之後就放在客廳,萬一是你趁我們不注意偷偷回來拍的照片呢?」
「而且發出去的朋友圈是可以編輯的,你這看著是昨天晚上發的,但誰知道你後來有沒有編輯過。」
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我邊打開蘋果官網邊道:「嫂子,你說你是今天才去買的沒錯吧?」
「當然了,我早上就去買了。」
「呵,」我飛快在官網上輸入序列號,然後把平板豎起來,「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購買時間是什麼時候!」
「還讓我把平板送你,你用得明白嗎?」
「每一臺平板都對應一個序列號,購買之後購買時間、激活時間都會被上傳官網!」
「口口聲聲說是你今天早上買的,怎麼官網上的購買日期是三天前啊?」
嫂子在我的連聲質問下渾身緊繃,臉漲得通紅:「你、你你……」
等了她半天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我冷眼看著她:「你是想先下跪還是想先賠錢?」
「你們都站在這裡幹什麼?」我哥喝完酒回來看見我們都站在他房間裡,皺著眉頭問。
嫂子悄悄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心虛地飛快移開視線。
「看看你媳婦幹的好事!」我爸冷笑一聲,甩手離開。
「怎麼了?」
他媳婦不說話,他便看向我媽,我媽支支吾吾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個七七八八。
他惡狠狠地瞪了嫂子一眼,邊掏是手機邊對我道:「手機和平板的錢哥都會賠你——」
「行,現在就給我轉。」
後半句話噎在嗓子裡,掏手機的動作也慢了下來,大概是沒想到我會如此幹淨利落地讓他轉錢。
「小念,都是一家人。」
我媽勸我,我絲毫不動搖:「嫂子偷東西反咬我一口的時候有沒有把我當作一家人?
「剛才我的好侄子不分青紅皂白要打我的時候有沒有把我當一家人?」
我還想繼續說,我哥點開了我的微信一口氣給我轉了一萬塊。
「行了吧?滿意了吧?可以滾了吧?」
當然沒有完全滿意,她還沒給我下跪道歉。
嫂子眼神亂飄,連看都不敢看我,毫無剛才的囂張氣焰。
我見好就收,也不稀罕她的道歉,臨走時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如果再有下次我就真報警了。」
7
那晚之後嫂子安分了幾天,再也不在飯桌哭窮,也不再指桑罵槐,隻是看見我仍然沒什麼好臉色。
我不在乎,最近在聯系中介找房子,已經不打算再住下去。
這天下午我請假去看房,回家比往常早很多,除了我侄子去上學了,其他四個人整整齊齊地坐在客廳,好像在聊什麼。
上次吵過之後基本上已經算徹底撕破臉,雖然還同住在一個家裡,但迎面遇上卻很少說話。
我像往常一樣裝作沒有看見他們,直接往臥室走。
「看見你老子連招呼也不會打,沒個人樣!」
我哥趕在我之前開口,「爸,你說話也太難聽了,她累了一天,可能就是走神了。」
我回頭看著我哥,仿佛不認識他一樣。
他居然會幫我說話。
小時候我爸打我,他不在旁邊添油加醋都算好的了,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妹你過來坐,哥有話和你說。」
「免了。」黃鼠狼給雞拜年,準沒安好心。
坐在旁邊的嫂子面色一擰,罵人的話都在嘴邊了,我哥用手肘撞了她一下。
「上次的事是你嫂子的錯,哥替你嫂子和你道歉,」他和顏悅色地說,「不管之前有多大的矛盾,咱們都是一家人,血緣的關系是無論如何也斬不斷的,你說對吧?」
「你到底想幹什麼?」看了一下午的房,本來就累的不行,我不耐煩地說。
他直接過來把我拉到沙發面前坐下。
「你離婚也挺久的了吧?」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繼續問:「就沒想再找一個?」
「不想,我現在挺好的。」
他像聽見什麼極為好笑的話,笑得很輕蔑。
「不再婚你打算在家裡住一輩子?」我爸蹙著眉頭,對我的回答非常不滿意。
但我已經不需要他供我吃住了,他現在就是一個渾身病痛的孱弱老人,他的權威在我這裡也不復存在。
「我已經在找房子了,過幾天就能搬——」
我哥忽然打斷我:「搬什麼搬?這裡是你家,你是我妹妹,你就算住一輩子也不會有人說你一句不是。」
他態度轉變的太突兀,我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
「哥最近認識了幾個大老板,一聽說我有個妹妹都好奇的不了,我就把你的照片給他們看了。」
「你猜怎麼著?」他興奮地說,「各個都被你迷的暈頭轉向,求我把你介紹給他們!」
原來是在這等著我呢。
我哥那副春風得意的樣子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
當年也是同樣的話術,同樣的得意,他把我介紹給了我前夫。
我前夫家境不算差,在城裡開了好幾家便利店。
我哥當時是個無業遊民,口口聲聲為我好,說嫁給他朋友就是享清福。
結果呢?
從嫁過去那天起,我身上的傷就沒好過。
反倒是我哥在我前夫的幫襯下,順利的開了一家副食店。
合著受傷的人是我,享清福的人是他是吧?
同樣坑掉兩次就是蠢,我再也不會相信他的鬼話!
8
我以為我這次堅定的回絕之後就沒事了,但我低估了他們想要再賣我一次的心。
周五晚上我要加班,飯點過了還在公司。
我媽的電話打進來:「小念,到哪兒了?」
我揉了揉疲憊的眼睛:「還在公司,今晚可能要加班到很晚。」
「啊,加班啊,那你注意……」我聽見幾聲氣音,電話那邊似乎有人跟她說了什麼,再開口時話風一轉,「你早點回來。」
「怎麼了?」
「我、我有點不舒服。」
我問她哪裡不舒服,她支支吾吾半天,最後說是頭疼,讓我買點藥回去。
她頭疼是老毛病了,我沒有猶豫,當即關了寫了一半的文檔,提著包包往家裡趕。
到家門口我就覺得不對勁,裡面很吵,像是在宴請客人,能聽見男人們在裡面高聲交談的聲音。
我遲疑著打開門,一眼就看見坐在主位上的陌生男人,西裝革履,肥頭大耳,眼神像一堆肥肉,油膩膩地黏在我身上。
我腳步一頓,轉身要走,我哥卻已經看見了我。
「回來了?今晚你嫂子做了一桌子菜,全是你愛吃的。」
他走過來抓住我的手腕,我連甩了幾次都沒有甩開。
「快坐下,再晚點回來連洗碗水都喝不到了。」
他話音剛落,嫂子就搬了一個椅子加塞到陌生男人身邊。
「來和張老板打聲招呼,」我哥從旁邊拿起一個大牌包裝袋塞進我手裡,「張老板特意給你帶的禮物。」
「張老板有心了。」
我哥滿臉諂媚,騙我回家的媽眼神飄忽不敢看我。
父親略顯局促,見我看著他,不耐煩地催促:「趕緊坐下吃飯。」
手一松,包裝袋掉在地上,我心裡一陣惡寒。
「你們真惡心。」
我再也呆不下去了,一想到和他們處在一個空間,呼吸同一片空氣,我就想吐。
不管是住酒店還是流落街頭,我今晚就要搬出去。
我爸筷子一摔,指著我的鼻子吼:「我忍你好幾天了。」
「這幾天沒打你,你就覺得能爬到老子頭上了?」說著抄起桌上的空酒瓶就砸向我。
我頭往旁邊一偏,瓶子砸到了我身後牆,碎片飛濺到我脖頸裡,立刻劃開幾個小口子。
場面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安靜了幾秒,我哥率先反應過來,裝出一副老好人的樣子:「爸你別衝動,小念不是有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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