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皇命,蕎蕎被親爹送去了邊關,嫁給傳說中克天克地克父母的鎮北侯。
七姐口中的小侯爺:話少錢多,不近女色。
蕎蕎暗喜:這哪裡是天煞孤星,這分明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親親好夫君啊~
千裡迢迢,不辭辛勞。
蕎蕎剛嫁過去,就被抓去做了小兵。
看了看身上的粗布短打,又看了看手裡梆重的木劍,蕎蕎兩眼一黑。
天爺啊——
她到底是嫁了個什麼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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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北軍營。
嵇恪一身玄甲,虎軀狼腰,看了看不遠處邊扎馬步邊盯著他瞧的那人,不由得嘆了口氣——
她真的好喜歡我啊。
幽怨的蕎蕎:「?」
1
黃沙漫漫,殘陽如血。
去往肅北的官道上,一支馬隊緩慢地行進著。
蕎蕎坐在不算寬敞的馬車裡,手裡捧著一個幹硬的餅,嘴裡那一小塊已經嚼了無數次,可用力咽下時,嗓子卻還是噎得慌。
把幹餅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蕎蕎嘆了口氣,託著腮開始發呆。
兩個侍女不知去了哪,蕎蕎也懶得喚人,剛從孚京出發時,她還會興奮地偷看窗外的風景,可如今她卻隻想馬隊快快到達肅北,好停下來歇一歇。
七姐隻說肅北遠,卻沒說有這麼遠。
蕎蕎摸了摸臉,這些天趕路,趕得她頰邊的軟肉都清減了不少。
倒也不覺得難過。
畢竟出嫁前,蕎蕎過得也不怎麼樣。
家裡頭十一個姐妹,就屬她最窮,窮就算了,娘還去得早,跟地裡黃那小白菜似的。
要不說有娘的孩子像塊寶呢。
聖旨下來時,其實府裡適齡未嫁的姑娘,就七姐謝蓁一個。
謝蓁不願嫁,抱著宋姨娘哭了一下午,哭得宋姨娘心痛如絞,當晚就去求了老太太。到底是自家的遠房侄女,當年又痴心地等了兒子這麼久,老太太一心軟,就朝正院遞了話。
都是嫡女,小七小八,又有什麼分別?
十四歲是小了些,可孚京十四歲出嫁的姑娘,又不是沒有,弄這一出骨肉分離,又是何苦來!
託宋姨娘的福,當年她費盡心機,想將謝蓁放在主母名下,為女兒爭個好出身。不承想,謝夫人將計就計,言說不能厚此薄彼,直接將家中所有庶女全記在了自個兒名下。
如今聖旨上的「謝家嫡女」從七姐謝蓁變成蕎蕎,倒也不算欺君。
許是心下愧疚,蕎蕎接下聖旨後,謝蓁便時常來尋她說話:「八妹,我都打聽過了,鎮北侯嵇恪隻年長你五歲,父親嵇禹早已戰S,母親寧安公主也於三年前亡故,你嫁過去,便是侯府唯一的女主人……」
謝蓁將她打聽到的消息娓娓道來。
蕎蕎一向心寬,知道嫁去肅北的人變成自己後,隻憂愁片刻便將煩惱都拋諸了腦後。
如今聽見七姐說的這些,蕎蕎總結下來便是未來夫君他錢多話少,不近女色,不由得更加樂觀起來。
有錢好啊,有錢什麼都好啊。
至於什麼天煞孤星,有錢能使鬼推磨,她才不信那個呢!
「八妹,你不要怪七姐,我實在是舍不下姨娘,你也知道,她一向身體不好。肅北孚京遠隔千裡,我怎麼放得下心!」
謝蓁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淚。
蕎蕎最怕人家哭,七姐淚盈於睫的模樣,看得她頭皮一陣發麻,趕忙出聲安慰道:「七姐你別哭了,我不怪你,真的。」
謝蓁收住眼淚,拉起蕎蕎的手,微微一笑——
「八妹,你真好。」
2
謝侍郎年過四十仍舊無子,是以女兒們的婚事,他便極其看重。
前頭六個女兒都嫁得不錯,原本鎮北侯府也算是個好姻親,然而離得太遠,給不了他什麼助力。
再者這些年,肅北軍營仗沒有打多少,糧草辎重花費的數目卻不小,聖上不喜嵇禹,從前寧安公主尚在時,糧草隻斷一半,然而人走茶涼,如今送去肅北的糧草辎重,戶部直接減省至十分之三。
七女謝蓁容貌姣好,姿態嫻雅,嫁去肅北,可惜了。
八女謝蕎,倒是合適。
出嫁前,謝侍郎叫來蕎蕎,語重心長地囑咐她去了肅北後莫要生事:「你到底是謝府的姑娘,隻有娘家興旺了,在夫家你才能立得住,可記住了?」
蕎蕎乖巧回話:「記住了。」
謝侍郎滿意點頭,輕輕咳了兩聲後,面色不變又開始叫窮:「你也曉得,為父雖官至三品,然禮部清貴,自然是囊空如洗,貼補不了你什麼……這樣吧!待會兒為父命人送去五十兩白銀,就算作替你添妝,如何?」
蕎蕎扶額,她的這個爹,是真摳啊!
但到底是白花花的銀子,五十兩雖少,可不要白不要。
嘴甜地道過謝,蕎蕎回了自己的院子,摸出床底的漆木匣開始算賬。
從小到大,她最大的愛好便是攢錢,可這些年攢來攢去,也不過才攢出薄薄兩張一百兩的銀票,連朵漂亮的珠花都不敢買,生怕打成散錢了就攢不住。
嗐,都是窮鬧的。
若是她姨娘還在,也不至於就這麼點體己錢。
家中姊妹甚多,母親執掌中饋,給姐姐們置辦的嫁妝都是二十八抬,面上一派公平,但箱子裡頭裝的東西卻大不一樣。
大姐二姐不必說,那是正兒八經的嫡女,嫁妝不夠隆重,丟的是整個侍郎府的臉。
三姐寫得一手好字,老太太信佛,最喜歡她抄寫的佛經,是以她出嫁時祖母貼補得不少。
四姐五姐是對雙胞胎,吳姨娘是商戶女,別的沒有,就是錢多,更別提她倆還有個愛往府裡送錢的舅舅。
六姐選秀時頗得太子愛顧,封了昭媛,嫁妝可不能太難看。宋姨娘受寵,又是老太太的遠房侄女,把七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自然舍不得虧待她。
底下的妹妹們還小,嫁娶之事尚遠,卻也有各自的姨娘替其打算。
總而言之,沒娘護著又不得寵的孩子,府裡頭就蕎蕎一個。
幸好她不是個想得多的性子。
這些年沒心沒肺的,也穩穩當當地長到了十四歲。
「叮叮當當——」
馬脖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將蕎蕎的思緒扯了回來。
「姑娘,馬上就要到肅北了。」
窗外傳來弄琴低低啞啞的聲音,蕎蕎一聽,頭都大了。
臨行前,府裡沒人願意跟著她一起去肅北,七姐便硬塞了兩個侍女來,說一路上好歹有個照應。
從孚京到肅北,走了多久,兩個侍女就哭了多久,哭得聲音都快沒了。
對她的態度,也是恭敬中藏著埋怨。
蕎蕎是心寬,但她不傻,這兩個侍女的身契還在七姐手裡,人留在她身邊,留來留去,隻怕留成仇。
她最討厭麻煩,又何必給自己找事做?
於是到鎮北侯府後,蕎蕎下馬車的第一句話便是——
「你們跟著馬隊回京吧。」
弄琴和奉棋霎時便愣住了,皆是誠惶誠恐地看著她。
蕎蕎看著她們,認真地說:「若是七姐問起,就說是我讓你們回去的。」
話音剛落,兩人轉身就走,步履匆匆地跟上馬隊,生怕晚了一步,自己便會被留在這個苦寒之地。
蕎蕎:「……」倒也不必這麼快!
送親的隊伍遠去,蕎蕎站在一堆箱子中間凌亂,她抱著聖旨嘆了口氣,這下自己可真是孤家寡人了。
不過這鎮北侯府,和她想的不太一樣啊……
看了看陳舊幹淨的大門,蕎蕎有些疑惑,這也太安靜了,看起來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吧嗒——」
正思忖著,門被推開一個小縫,一顆小腦袋從裡面伸了出來。
四目相對,男孩兒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順娘!順娘!」
門被重重推開,那孩子喊人的聲音一聲賽一聲地響亮:「忠叔、阿蘭嬸兒!快別擦柱子了!夫人到啦!!!」
四周寂靜了一瞬,突然,沉重的腳步聲從侯府裡傳來,咚咚作響,踩得地面都在顫抖著。
「夫人啊!您可算是來啦!!!」
人還未到,粗獷豪放的中年女聲先傳了出來。
看著來人龐大的身軀,蕎蕎驚恐地睜圓了眼睛,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仰去。
3
一炷香後,三老一少圍著蕎蕎,滿眼稀罕地看著。
好奇怪啊。
蕎蕎有些抓狂,她設想過許多場景,卻沒有一種像此刻這般怪異又尷尬。
鎮北侯府怎會讓人如此……如此無所適從。
簡直是欲哭無淚。
蕎蕎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在她忍不住快要開口之前,終於有人打破了沉默:
「忠叔,天色已晚,咱們要不先把小夫人的箱子搬進去?」
男孩兒話音剛落,腦殼上就吃了一記爆慄。
「夫人就夫人,加個什麼『小』字!」
系著襻膊的高壯僕婦雙手叉腰,聲音比之方才收了許多,聽著卻還是中氣十足:「年紀再小,那也是咱們侯府正兒八經的女主人!記住了沒有?!」
男孩揉了揉額頭,看起來委屈巴巴的:「記住了……」
「好了好了。」
穿著灰白衣裳的年長僕人擺了擺手:「阿措說得也有道理,大家先幫著夫人安置。」
他看向蕎蕎,說話的口吻極其溫和客氣:「肅北遙遠,這些天趕路,夫人辛苦了。老奴這些天差遣人手,已經將正院收拾出來了,成婚的禮堂也布置得差不多,就等著您了。」
蕎蕎好相處地點頭:「辛苦您啦!」
「不辛苦不辛苦,夫人言重了,這本就是我們該做的。」忠叔連聲說著,臉上的笑容真了許多,「對了,還沒向夫人稟明身份吶!
「我是侯府的管家,夫人叫我忠叔就成。」
說罷,他指了指方才系著襻膊的僕婦,笑道:「這是順娘,漿洗掃灑一把好手,以後夫人的衣食起居,都歸她管。」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蕎蕎甜甜地喚了一句:「順娘!」
順娘響亮地「噯」了一聲,眼睛都快笑沒了。
「這是阿蘭嬸兒。」
忠叔笑眯了眼睛,介紹著稍矮些的僕婦:「不管夫人以後是想穿新衣裳,還是想梳漂亮頭發,都沒問題,阿蘭手巧著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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