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懷御身子一僵。
他慢慢轉過身,抬起頭的瞬間,眼中竟含著一絲怒意。
他走到我身前,語氣中帶著深深的無奈:
「芷葉,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我曾說過,我和孟語寒不會再有任何幹系。」
不會再有任何幹系麼?
可你為了她,連婚事都籌備好了啊。
我笑出淚來,仍然沒有揭穿他。
「是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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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沒有任何異樣,段懷御才微微松了口氣。
「今日上元佳節,府中有家宴,母親已經應允,可以帶你一起。」
聽到此處,我也有些詫異。
段夫人,怎麼會?
看著我怔愣的樣子,段懷御捏了捏我的臉,從袖中拿出一支金釵。
「芷葉,你放心,總有一日,我會讓你得到他們的認可,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邊。我有些累,先小憩一會兒,讓侍女陪你去換一件衣裳,好好打扮一下可好?」
我盯著那支金釵看了許久,接了過來。
「好,懷御。」
段懷御揉了揉太陽穴,微微頷首。
我把收回來的銀票放進包袱裡。
段懷御也倒在榻上,沉沉睡了過去。
看著那張和三年前並無差別的臉,我微微有些出神。
我最後一次抬起手,沿著他的眉心,往下摩挲著。
許是夢裡察覺到了我的小動作,段懷御拉住了我的手,低聲喃喃。
「芷葉,不要鬧。」
聽到這句囈語,我無聲地笑了起來。
我收回了手,背上包袱向外走。
院內很安靜,丫鬟們都去了主院布置宴會。
沒有人知道我離開了。
段府後門,我踏上一輛馬車。
車夫一路駕車到城門口。
我撩開車簾,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很快認出了段夫人身邊的採蓮。
她上前將一個木盒交給我。
「夫人說,若是你如約出城,便將這個交與你。」
我打開盒子,確認了數目,才道:
「你告訴夫人,請她放心,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京都。」
聽到城門口守衛催促,車夫趕忙駕車上前。
馬車離採蓮越來越遠,我對她揮了揮手。
「後會無期。」
直到出城,我都沒再回望一眼。
11
這一覺,段懷御睡得並不安穩。
他隱約夢到了一些往事,雙腿的刺痛和無力感再度浮現,可這次,身邊卻沒了那個一直陪著他的人。
「芷葉……」
他喃喃叫出聲,眉頭緊鎖,因為陷入了夢魘,胸膛也在劇烈起伏。
夢中,他跌倒在地,雙手支撐著在地上攀爬。
他在尋找那個本該陪伴著他的人,可任憑他怎麼呼喊,周圍都是寂寥無聲。
劇烈的恐懼下,他雙眼猛的睜開,額角上掛著密密麻麻的汗珠。
鋪天蓋地的疲倦感襲來,致使他無力起身。
他的心猛烈跳動,一時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
他躺著緩了陣,聲音顫抖。
「芷葉?」
房中寂靜。
他再度出聲。
「芷葉!」
見依舊沒有人回應,他想要起身,一個不慎翻下了榻。
好一會兒,他才有些踉跄地爬起來,跌跌撞撞。
他用力往腿上掐了一把,能感受到痛覺,才驟然松了一口氣。
夢魘所帶來的心悸逐漸褪去,段懷御揉了揉眉心,見屋內沒有他想看到的人,一時有些怔愣在原地。
我在哪?
剛剛平靜的內心又開始劇烈起伏,他大口喘著氣,猛地推開房門。
院內安靜異常,隻有幾個丫鬟在灑掃。
見段懷御從房內出來,幾人紛紛向他行禮。
「芷葉呢?」
他有些急躁地開口。
「芷葉姑娘?奴婢沒見著她,她不是和少爺在房內休息嗎?」
段懷御還想說什麼,一位熟悉的小丫頭便慌慌張張跑進來。
「何事?」
丫鬟哭哭啼啼道:
「段大公子,有人……有人闖進了孟府,想要害小姐!小姐好害怕,叫奴來請公子。」
段懷御皺起眉,孟府好歹是世家,家中守衛沒有五十也有二百。
貼身丫鬟都能派來尋他,想必孟語寒並沒什麼事。
正想拒絕,丫鬟一把拽住段懷御的衣擺。
「段大公子,你可一定得去,賊人一次不成,定還會來害小姐第二次,隻有你在,小姐才能安心……」
剩下的話沒有說完,丫鬟已經泣不成聲。
段懷御沉默了一瞬,轉頭對侍女吩咐。
「芷葉若是回來,立刻叫人給我傳信,我出府一趟。」
扔下這句話,段懷御回房拿了件披風,匆匆出府而去。
孟府,一片寧靜。
他走到孟語寒的院子,一推門,便看見了隻著輕薄紗衣的孟語寒縮在床角,前面的淺色肚兜遮住胸前大好春光,露出後面的大片雪白。
聽見動靜,她迷迷蒙蒙地睜開眼,抬頭滿眼通紅。
「懷御,你終於來了。」
她滿是欣喜,小跑著上前,直直撲進他的懷裡。
胸前的柔軟貼上他,帶起陣陣酥麻。
「怎麼穿這麼少,小心著涼。」
他自然而然地擁住懷裡的人,任由她將整個人埋在他的懷裡。
「我好害怕,若是你不來,說不定明日就見不到我了……」
委屈的聲音傳來,他幾乎毫不猶豫道:
「那你先和我回段府躲幾日吧。」
然而話一出口,他便有些後悔。
正要說些什麼找補,懷中的人已經抬起頭,紅著眼看他。
「真的嗎?懷御。」
12
隻這一瞬,拒絕的話便嗆在了口中。
見他有些為難的神情,孟語寒的眼淚霎時落下。
「懷御,若是你覺得不合適就算了……我沒事的,隻要有你在……」
她本以為自己這麼說,段懷御就會立刻低下聲音哄她,可身前之人卻突然如釋重負一般,抬手摸了摸她的臉。
「這幾日確實不太方便,婚前住進夫家難免遭人詬病,你還是不去的好。」
孟語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眼中閃過一抹恨意,旋即又變得楚楚可憐,原本就要止住的淚再次大顆大顆滾落。
「懷御……」
段懷御明顯心不在焉,沒有注意到這些,隻是將懷中的人推遠了些。
他走出門詢問門外的侍衛:
「賊人從何處進來的?可有留下什麼痕跡?」
見他沒按自己意願來,孟語寒咬了咬唇,委委屈屈地躺在床上,扯過被子不再理會門外之人。
而段懷御的心思根本沒放在此處,他總是不段想起今日那個夢境,心底的恐懼越來越大,幾乎要將他淹沒。
察覺到段懷御的異常,孟語寒還是翻身下床,湊了上去,哽咽著拉了拉段懷御的袖子。
「懷御,你怎麼了?」
段懷御這才回神,劇烈跳動的心讓他額角都溢出了一抹冷汗。
他拂開孟語寒的手,皺起眉頭想要叫人回段府問問我的下落。
然而,派了幾人,都說我並未回府。
他心中越來越不安,轉身對孟語寒道:
「語寒,府中還有些事,我得回去一趟,這些人都是練家子,從小跟在我的身邊,有他們在,你不會有事的。」
匆匆忙忙甩下這一句,他也不管孟語寒有什麼反應,大步離去。
看著逐漸遠去的人,孟語寒眼底的怨毒幾乎都要溢出來。
不用想,她也知道,段懷御這麼急急忙忙離開是為了誰。
她下床,噼裡啪啦地將房中的東西亂摔一通。
「芷葉,你不過就是一個賤奴,連做個通房都是抬舉你了,你憑什麼搶本小姐的男人?去S啊!」
「來人!去段府,叫之前安排的眼線動手,不必留情。」
不一會兒,傳信的人匆匆回來。
「大小姐,段府的人說芷葉從今日午時過後便不見了人影。」
不見了?
瞬間,一股不好的預感自她心間升起。
下意識地,她捏起侍女的衣領。
「記住,我今夜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
「是的……小姐。」
而另一邊,段府。
再度回到的院內的段懷御推開房門,還是沒有看見他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
「芷葉呢?還沒找到嗎?」
不知為何,他的聲音都在顫抖。
「沒有,芷葉並沒有回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還有……大公子,我們剛剛打掃芷葉姑娘的屋子發現她的東西好像都不見了。」
此言一出,他感到一陣惡寒,全身戰慄不止。
「什麼意思?」
另外一名丫鬟戰戰兢兢地抬頭,臉上滿是困惑與恐懼。
「其實……姑娘房內的東西前幾日就不見了許多,衣裳首飾都沒有了,奴以為是大公子你要給她買新的,就沒有過問……」
13
他心頭猛地一震,目光下意識地掃向院內。
像是在企盼我下一刻便會出現在他面前。
「芷葉……」
段懷御一遍又一遍地喊著我的名字,心中的慌亂無限擴大。
一個不可能的念頭逐漸升騰起來。
我離開他了?
他不敢相信!
「芷葉,你是在同我置氣嗎?不要氣了,出來好不好?」
「今日是我不對,但我和語寒真的毫無男女之情,你相信我好不好?」
段懷御說著,腳步不停地在院中踱來踱去,四下環顧,試圖找到藏起來的我。
直到這時,他才猛然間發現,院內那堆燒過的殘灰。
是什麼?
他上前撿起了一片沒有燒完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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