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 - 第1章

奶奶把剛出生的六妹塞進了尿桶。


 


我把她撿起來洗幹淨,藏在了睡覺的草棚裡。


 


六妹五歲時,奶奶要把她賣了配冥婚。


 


我帶著她逃了,給她取名叫秀秀。


 


六妹長得很美,乖巧善良。


 


可後來,她全身冷冰冰地躺在我懷中,我再次將她洗幹淨,灌湯喂藥,引魂霸體。


 


從此,她百毒不侵,有仇報仇……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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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喊了大半夜,生下了六妹跟大弟。


 


奶奶把大弟洗幹淨裹上細棉布,嘴巴笑得合不攏,轉頭就變了臉,告訴娘六妹那個賠錢貨S了,要浸尿桶去晦氣,免得她再投胎來老劉家。


 


娘不敢吭聲,隻是一個勁兒地抹眼淚。


 


奶奶罵道:「閉上你那喪門星的嘴,別給我孫子招來晦氣。」


 


娘連眼淚都不敢掉了,看著奶奶拎著聲音小得跟蚊子一樣的六妹出了門。


 


奶奶把六妹塞進尿桶,還狠狠地淬了一口。


 


「賠錢貨,再敢來我家,把你埋村口的橋邊千人踩萬人踏,連投胎都投不了。」


 


罵完奶奶就走了。


 


我趕緊湊過去把六妹拎出來,偷偷舀了一盆熱水把她洗幹淨。


 


六妹好小,就像剛出生的小兔子,軟塌塌的。


 


給大弟煮小米湯時,我偷留了一口喂給六妹,她小嘴吧唧吧唧,不哭也不鬧。


 


好像知道一旦被奶奶發現,就會被丟進尿桶。


 


過了兩天,六妹睜開了眼,她好乖,總是睜著一雙大眼睛朝我笑,就算餓極了也隻是扁著小嘴,眼睛紅紅地看著我。


 


我不忍心,趁著黑夜偷偷把她抱到了娘面前。


 


「娘,給六妹吃口奶吧,她還沒S。」


 


娘抱著六妹哭成淚人。


 


爹一直嘆氣。


 


最後爹發話了:「好歹是條命,能活一天是一天。」


 


娘給六妹喂了幾口奶就讓我抱走,千萬不能被奶奶發現。


 


我重重點頭,每天都把六妹藏得嚴嚴實實的,娘有空就偷偷給六妹喂奶,六妹身上有了一點肉,也越來越好看了。


 


可這天我割了豬草回家,摘了幾顆野草莓想喂六妹,六妹卻一動不動,身上滾燙。


 


娘過來看了後直流淚,說六妹發燒了,可能熬不過今晚。


 


我不信,抱著六妹去找巫婆婆。


 


巫婆婆性格古怪,總拉著臉,村裡大人孩子都怕她,但她有大本事,能幫人看病去災。


 


我也怕她,可我不想六妹S。


 


到了巫婆婆家,我抱著六妹跪在她面前。


 


「巫婆婆,你救救我妹妹,以後我給你當牛做馬。」


 


巫婆婆冷哼一聲:「就你那三根筋挑著個腦袋,還不如我院子裡的鵝力氣大,也敢做牛馬?」


 


我就磕頭:「我有力氣幹活,就算現在不如鵝,可我會長大的。」


 


巫婆婆黑漆漆的眸子盯著我,我後背冒出了冷汗,但為了六妹,我硬是沒低下頭。


 


巫婆婆看向六妹,皺了下眉頭。


 


我又磕了個頭:「我發誓,以後一定能賺錢還給你,求你救救我妹妹。」


 


巫婆婆放下了手中的針線,走過來捏著六妹的小臉看了又看。


 


「稀奇,還是個有福氣的短命鬼。」


 


我不懂這話,但聽到巫婆婆說可以救六妹,便開心地跟著她進了屋。


 


屋裡掛著許多白幡,燒著香,陰沉沉的,有點瘆人。


 


巫婆婆煮了一碗黑漆漆的草藥給六妹灌下去,沒多久,六妹紅透的臉頰就恢復了正常,我開心極了,正準備再磕個頭。


 


就聽巫婆婆說:「別磕了,我們巫祝人隻磕鬼神不磕人,折壽。」


 


「?」


 


2


 


奶奶收下一兩銀子,我成了巫婆婆的丫鬟。


 


奶奶很開心,說賠錢貨終於掃地出門了。


 


巫婆婆:「三丫以後是我的人,明白嗎?」


 


奶奶立即笑容滿面,讓巫婆婆放心,保證跟我老S不相往來。


 


巫婆婆冷哼一聲,帶著我離開。


 


我把六妹一起帶到了巫婆婆家,巫婆婆沒反對,但是不許六妹進正屋,隻能住在偏房,吃喝也不管,我便把我的口糧分給她一些,娘也會偷偷來給六妹喂口奶。


 


就這樣,過了五年。


 


六妹越來越乖,她每天眨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吃得很少,很能幹。


 


巫婆婆依然常年拉著臉,無論六妹怎麼討好她,她都沒有好臉色。


 


但是我跟六妹都不怪她。


 


她隻是拉著臉,沒把六妹塞進馬桶,也從不罵我賠錢貨。


 


不但管我們吃喝,還教我本事。


 


我學得很快。


 


不管六妹是發燒、拉肚子還是出疹子,我都能治好,有空了就帶著六妹去後山上抓點野味改善生活,除了給巫婆婆留下點,還會偷偷給娘留一口。


 


可是,娘還是越來越瘦了。


 


這年冬天,我從她臉上看到了S氣。


 


我搞了很多藥材給她喝,也不見好轉,我求巫婆婆救救娘。


 


巫婆婆臉色很冷:「你是忘了我交代你的話了嗎?天命難違,強行逆天改命,必將不得好S。」


 


這是第一次,巫婆婆用這麼嚴厲的口氣對我說話。


 


可我不想沒有娘。


 


「我不怕不得好S,巫婆婆,求你告訴我方法,我想救我娘。」


 


巫婆婆不再說話。


 


她坐在陰影裡,冬日的光照不到她臉上,燭火的光也照不到。


 


我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門口,六妹哆哆嗦嗦地跟著跪著,小小的她背影堅挺。


 


她說:「姐姐,你跪我也跪。」


 


跪了一天一夜,巫婆婆看著我嘀咕了一句:天意如此。


 


「你確定要逆天而行救你娘嗎?」


 


我點頭:「我願意用我的壽命,換娘十年壽元。」


 


巫婆婆說不用。


 


她給了我一個血紅的丸子:「去吧,可保你娘十年壽元。」


 


我開心極了,想給巫婆婆磕頭,可想到她說的給她磕頭會讓她折壽,就忍住了。


 


「巫婆婆,以後我會更努力地孝敬您。」


 


「磕一個吧。」


 


我微愣,巫婆婆神色堅定。


 


我雖然不懂,但還是給她磕了一個頭,六妹也跟著磕了一個。


 


巫婆婆看向六妹,猶豫了片刻,丟給她一串菩提。


 


「好歹緣分一場,給你留個念想。」


 


六妹好開心,歡歡喜喜地又給巫婆婆磕了好幾個頭。


 


我正要走,巫婆婆說道:「三丫,你記住,這世上的任何東西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既然做出了選擇,就不要後悔。」


 


「我不後悔!」


 


「記住你的話。」


 


我堅定地點點頭,拉著六妹飛奔離開。


 


隻要我娘能活,我不後悔,哪怕讓我付出再大的代價。


 


可等我牽著六妹回來時,看到的卻是七竅流血的巫婆婆,她手裡握著一封信。


 


將S之人,交換的代價是以命抵命。


 


巫婆婆S,換娘生。


 


3


 


我和六妹哭成淚人。


 


村裡人幫著處理了巫婆婆的後事。


 


按照她的遺願,巫祝人火葬。


 


一堆高高的木柴上,巫婆婆隨著大火一起化為灰燼。


 


沒有巫婆婆的這個冬天,很冷,很冷。


 


村裡很多人沒挺過去,山後的新墳起了一座又一座,我學著巫婆婆給村裡人送生姜煮水喝,也無濟於事。


 


雖然巫婆婆說選擇了就不要後悔,可我有點後悔了。


 


如果S的是我就好了。


 


這天,六妹突然發起了高燒,人都迷糊了,我隻能冒險去山上採藥,找了一夜剛從山上回來,就看到一群人圍在我家門口,還有六妹悽慘的哭喊聲。


 


我連忙推開眾人擠進去,就看到一個牙婆抱著六妹。


 


六妹拼命地掙扎。


 


「放開我妹妹!」


 


我話音剛落,就挨了一巴掌。


 


奶奶那張滿是皺紋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賠錢玩意,跟誰喊呢?老娘還沒找你,誰讓你把我家的姜分出去的?」


 


我憤怒地盯著奶奶。


 


「那是巫婆婆留給村民的,不是你家的。」


 


「那個老巫婆都S了,她的東西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們老張家的。」


 


「你把我賣給巫婆婆了,我跟你們家沒關系了。」


 


「反了你了,還敢頂嘴是吧?老娘打S你!」


 


奶奶撿起邊上的木棍就照著我劈頭蓋臉地打,我連忙躲閃。


 


「你敢打我,我就找裡正做主,讓你跪祠堂、賠銀子。」


 


她還追,我瞅準機會往她腳下丟了塊石頭,她一個踉跄撲在地上。


 


周圍一片哄笑聲。


 


「張家奶奶,三丫確實不是你家的人,當初你收巫婆婆銀子的時候,咱們大家伙可都看到了。」


 


「對,你別太貪得無厭了!」


 


村裡人都向著我,他們知道東西進了張家,就別想拿出來一絲一毫。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奶奶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轉頭就看向了六妹。


 


「行,你不是我們老張家的人,我管不了你!但是六丫是我們老張家的種,老娘已經把她賣了,你滾一邊去少管闲事!」


 


人牙子抱著六妹轉身就走。


 


「不行,放開六妹!」


 


我上去阻攔,被奶奶狠狠推倒在地,手上劃出一道血口子,呼呼冒血。


 


我顧不得疼,爬起來就追,好不容易追上又被她的兩個打手打了兩棍子。


 


村裡人紛紛勸我。


 


「三丫,別追了,胳膊擰不過大腿。」


 


「六丫在老張家沒有活路,出去了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都是她的命。」


 


我想起了巫婆婆。


 


她說過,六妹是個短命鬼。


 


可我,不信命!


 


「你們被騙了,六丫生了重病活不過三天,要想讓她活,隻能買三百年以上的人參吊著。」


 


牙婆停下腳步。


 


她看著進氣少出氣多的六妹,臉色陡然凌厲。


 


奶奶連忙賠笑:「別聽這賠錢貨胡說八道,六丫好著呢。」


 


「我是村裡的巫醫,你要是不信我,就去找別的大夫看看,不過看診的銀子隻能你出了。」我頓了頓,「而且,巫婆婆說了,六妹短命。」


 


牙婆看了一圈,見大家都沒反駁我的話,臉色越發難看。


 


奶奶急忙賠笑:「別聽她瞎說,哪來的命不命的?你看我家六丫這張小臉多招人稀罕,養個幾年一定招男人稀罕,就算是人參吊著,長大了也能把錢賺回來。」


 


「呸!」


 


牙婆一聽就不幹了:「你當老娘是冤種啊?還用人參吊著,用蘿卜吊著老娘都得考慮考慮!」


 


她摸了摸六妹的小臉,又探了探她的鼻息,直接將人撇下了。


 


「這短命鬼不要了!還錢!」


 


奶奶不願意,架不住牙婆帶著的兩個打手身材魁梧,最後不但退了錢,還賠了半兩銀子的跑腿錢。


 


奶奶氣瘋了,不由分說地把六妹拽走了。


 


我追得太緊,她放下狠話。


 


「要人可以,拿十兩銀子老娘把這個短命鬼賣給你!」


 


我知道奶奶的為人,一口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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