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我身邊時,他挑釁地看了我一眼。
用我聽到的音調和趙蘭耳語:「他怎麼還是這樣莽撞,你也太不會調教了。」
「肯定是看你來照顧小天才讓你女兒裝病騙你回去,想看看你到底在乎哪個孩子,真是幼稚!」
趙蘭瞬間被調動了情緒,冷哼了一聲。
「一個大男人天天玩這種把戲,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給這種人生孩子。你放心吧,小天的媽媽走得早,我就是他媽媽,他手術痊愈之前我都不會走的!」
「還是你最好,我當初怎麼沒娶你呢?」
「少貧嘴了!」
聽著他們打情罵俏,我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苦澀。
窩火,但不能動手,打贏坐牢,打輸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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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兒現在需要我,我不能出事。
轉身離開這個讓我窒息的地方後,我繼續四處借錢。
之前因為一些事被嚴重透支信用,如今急用錢便是步履維艱。
我又想辦法聯系了其他愛心平臺和基金會,可是一大堆的手續讓我急得心都在滴血。
隻求女兒能夠再等等……
沒想到的是她被我接回家暫住兩日後,病情突然惡化。
等我再送去醫院已經無力回天。
6.
簡單處理了女兒的身後事,我將她骨灰帶回了老家安葬。
「閨女,是爸爸沒本事,讓你跟著受委屈了……」
我跪在墳前一遍遍地重復著這些話,卻不能減輕半分痛苦和自責。
女兒的音容猶在,現實卻是永遠地離開了我。
來幫忙看地和建墳的同鄉仍在竊竊私語。
「這不沒離婚嗎?女兒S了也不回來看看,為人母親怎麼這麼冷血?」
「聽我兒子說秦家這小閨女原來可以動手術的,有大半的概率可以救回來,但關鍵時候錢沒了!」
「這病化療很燒錢,前兩年不是因為他媳婦炒股填了不少錢,連房子都抵押了麼,要不然以他們兩口子的能力,也不會這麼捉襟見肘。」
「不至於吧?那秦越媳婦兒不是在愛心籌平臺工作麼,咱們村裡的二妞兒不也得了病,她爹媽啥也不懂,也是秦越媳婦兒跑前跑後幫了大忙才籌到治病錢的,怎麼到自己女兒了就半毛錢籌不到了?」
「你不知道,人家已經在網上籌了不少善款了,都準備動手術了,結果那錢被秦越他媳婦挪用了……」
「那怎麼搞?這救命錢還能拿人家的?」
「就是,那些網友也真是冤大頭,誰能想到當媽的還能這麼沒底線?」
「他這媳婦啊,之前公婆的葬禮不出席就算了,連女兒立墳都能不來,總之咱是無法理解!」
「……」
過去我聽到這些,心裡總是忍不住要為趙蘭辯解。
說她忙,說她有苦衷,說她隻是內斂,其實很愛我和女兒。
謊話說多了,我自己差點信了。
如今的我也隻是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任由他們去說,內心毫無波瀾。
畢竟有什麼比我失去女兒還更讓我痛心的?
7.
在老家休息了一天,夜裡忽然想起我追求趙蘭的時候。
當時有多痴狂,現在就有多諷刺。
記得追她的第一年,我提前一個月就開始籌備她的生日。
身為學生黨的我,在網上搜索各種手工教程,想要親手為她制作一個獨一無二的禮物。
那段時間,我天天熬夜到凌晨,一遍遍地嘗試。
等我滿懷期待地將禮物送到趙蘭手中時,陳尚卻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輕描淡寫地打斷我要說的話:
「阿蘭,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生日禮物,希望你喜歡。」
「女孩子就是要富養,這樣才不會被黃毛騙走。」
他意有所指。
趙蘭完全沉浸在與陳尚的互動中,對我的存在視而不見。
那一刻,我有些尷尬地攥緊手中的禮盒。
這個盒子是我親手畫的樣式疊出來的,裡面放著的是我親自設計打造的金手镯。
可是她卻連打開都沒有就拒絕了:「秦越,我也不缺禮物,你拿回去吧!」
這金镯子耗盡了我當時所有積蓄,我一直不敢在她面前提起。
後來我們在一起了,我才敢跟她坦白這件事。
而她也隻是淡淡地將禮物重新收下,對當時的情景沒有任何印象。
他說陳尚比我好一萬倍?
可是陳尚當時送的那個精致的盒子裡裝的不過是一個布偶娃娃。
我一直認為物質才能給女孩子安全感,而體貼要在此基礎上才能加分。
所以我對趙蘭一向大方,對自己也從未懈怠。
多少年來都是一人默默地打幾份工,終於是趕在婚前買了房,想要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原來這一切,不過是自我感動罷了。
……
那時全世界都知道我愛慘了趙蘭,陳尚更是心知肚明。
可他仍像一個無形的屏障,將我隔絕在趙蘭的世界之外。
一次次惡搞我,美其名曰替趙蘭試探我的真心。
而趙蘭也很吃他這一套。
說什麼自己的男人一定要過了閨蜜那一關才行。
身為舔狗的我為了得到她的青睞,不惜上刀山下火海。
匪徒打電話給我,說趙蘭被人綁架了,讓準備一大筆錢去贖她。
我知道趙蘭是孤兒,便四處奔走,求爺爺告奶奶地湊錢。
湊不足錢,我便跪在綁匪面前求他把人質換成我。
他們將我嘲笑了一番後,告訴我這隻是一場考驗。
隨後趙蘭笑呵呵地答應了我的追求。
我的怒火被趙蘭的笑容輕易澆滅,她就是我的解藥。
在一起後,我更是愛她愛到失去自我。
她喜歡的人和事,我也會嘗試著去喜歡,包括陳尚這個攪屎棍。
她討厭的東西,我絕不會再碰觸,哪怕是我曾經的最愛。
怕她吃醋,我的聯系人名單幾乎沒有異性。
我陪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
甚至在她半夜想吃某款限量冰淇淋的時候,爬起來穿過半個城市去給她買。
我變得不再像我,隻是一個追隨她的影子。
可無論我怎麼做,陳尚總能見縫插針。
他身邊不缺女人,卻還是喜歡粘著趙蘭。
小到見朋友、見家長時他硬要坐在我們中間,大到婚前買房他堅持隻寫趙蘭一個人的名字……
那時我雖然不爽,也隻當他是為趙蘭著想。
誰能想到「邊界感」三個字從來不存在於他的字典上。
陳尚結婚後,我以為可以解脫了。
結果他一個電話,還是輕易就能將趙蘭搖走。
哪怕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隻因趙蘭說過陳尚曾經在溺水時救過她一命,我就不能吃這個醋。
可是,我想不通,為什麼我們大人的恩怨,會牽連到孩子?
女兒將S之際,她的媽媽在心疼別人家的孩子。
女兒是帶著遺憾走的……
我拿起手機一看,她甚至到現在都沒有過問女兒半句。
微信上最後幾句話是她發過來的:
【女兒立墳?秦越你真的不要太離譜了好嗎?】
【我和陳尚之間什麼都沒有,你卻非要在女兒面前搬弄是非,讓她配合你演戲?】
【我不是說了等小天康復就回去了麼!】
我還以為自己會長篇大論地跟她解釋。
沒想到最終隻是將手機默默地放回口袋,帶著女兒的骨灰直接回老家了。
她不相信,說再多都是枉然。
但凡她動動手指打電話跟醫院求證一下,或者親自回來看一眼,一切就都會明了。
可她卻固執地認為這是我們父女倆為了挽留她做出來的齷齪事。
我知道這其中不乏陳尚的挑撥離間。
他本就是長著一張能把S人說活的嘴,趙蘭又格外聽他的話。
她離家至今不回,也都是陳尚的主意。
想要我低頭去認錯,並發誓不再介意陳尚的存在。
身為男人,我做不到。
我能做的就是在每日下班回來,做好飯後拍個照給她,配上一句:
【老婆回來吃飯吧。】
日復一日,希望能感動她。
直到女兒病倒,我才停下這舔狗行為。
她早該發覺不對勁的。
但她似乎很享受被人這樣捧著的感覺。
在陳尚的誘導下,堅決對我們父女倆不聞不問。
收起手機後,我發現自己沒有那麼在意了。
不再愛一個人的感覺,挺爽的。
8.
兩天後,趙蘭忽然給我來電。
真難得。
這一年來,她從未主動給我打過電話。
甚至我和女兒找她,她也是愛理不理的。
我想了想,按下接聽鍵。
她劈頭蓋臉就罵了起來:「秦越你有病吧?你敢兩天不理我?」
不理她?
她好像也沒有找過我吧?
我不過是沒有心思找她話家常而已。
看來她是習慣了我每天的問候了啊。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做得那麼絕呢?
舔狗也總有不舔的一天。
「找我什麼事?」我聲音平靜回道。
那邊默了默,似乎是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畢竟過去那段時間,我因為女兒的事,情緒起伏不定,語氣跟今日差之千裡。
好一會兒,趙蘭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我沒帶鑰匙,你回來給我開下門。」
她回去了。
可是晚了!
我還沒有出聲回絕,那邊又道:「今天是周末啊,你帶女兒出去玩了嗎?」
「快把她帶回來,我看完女兒還要回去照顧小天!」
「陳尚也感冒了,他們父子倆都離不開我。」
「對了,他說今天想喝粥,你順路買點食材回來給他做一些,我直接帶走……」
「趙蘭」覺得聒噪,我強行打斷了她,「離婚協議我已經寄到陳尚家裡了,你還沒收到嗎?」
我想陳尚也很樂意看到這玩意兒吧。
那就讓他們原地狂歡吧。
「還有,陳尚的錢,必須馬上退回給網友,不然我會起訴他。」
在趙蘭的印象中,我是一個愛她愛得窩囊且沒尊嚴的男人。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我會主動提出離婚,還威脅她男閨蜜退還贓款。
「你在說什麼?」趙蘭語氣有些詫異:「竟然敢跟我提離婚?」
是啊,過去都是她以離婚來威脅我,且屢試不爽。
她怎麼能接受自己被離婚呢?
我沒有理會她的質問,「有什麼問題,你可以直接找我律師。」
正要掛斷,那邊忽然大聲呵斥:「秦越!!!」
我手頓了一下,隻聽見她一如既往的謾罵聲:
「關於陳尚的事我跟你解釋過多少遍了,你一個大男人為什麼非這麼小家子氣?」
「從交往的時候你就一直吃他的醋,咱們女兒都這麼大了,我和他出過事嗎?」
「我都已經答應你回歸家庭了,你還用離婚這種方式來逼我跟他劃清界限?」
「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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