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風那蟬鳴 - 第2章

“哼,才不要陪你一個人去!我要雲秋姐陪我一起,誰叫你昨天弄疼我了!”


盛雲秋壓著心理上的不適,拒絕道:


 


“不行,我還有急事。”


 


“你有什麼急事?以後慕雪兒嫁進來,便是你的親人,你連這點事都不願意去做嗎?”


 


盛雲秋一抬眼,便看見謝千衡護著慕雪兒的一幕。


 


算了,謝家養育她多年。


 


她就當這是最後一次滿足他的要求。


 


剛想開口,慕雪兒就小心翼翼扯了扯謝千衡的衣角,小聲委屈道:


 


“算了,雲秋姐不會想陪我去的,我搶了本該屬於她的你,現在肯定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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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謝千衡瞬間暴怒:


 


“盛雲秋,你不想去也要去!”


 


她的眼眸微微顫抖了一下,她原以為,她什麼都不會在意了的。


 


畫展裡,有很多畫是她和謝千衡的。


 


那時,有人說他們是神仙畫侶,凡是經由他們手上的畫,一定是仙品,也有不少人聽說他們的愛情,慕名前來。


 


慕雪兒在前面邊笑,邊跳著走,絲毫不顧及旁人不友善的視線。


 


而謝千衡一臉寵溺地跟在後面。


 


他忘了,曾經他最忌諱在畫展發出一點聲音,在他眼裡,畫展一直是一個神聖的地方,如今卻可以為了她破例。


 


“千衡,這幅好漂亮!”


 


慕雪兒的視線停在一副星空油畫前。


 


謝千衡揉了揉她的頭頂,剛想解釋,語氣卻變得有些猶豫:


 


“這幅畫的創作者……有我,你想要嗎?”


 


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我可以要嗎?”


 


他寵溺一笑,“這有什麼不可以?”


 


聞言,慕雪兒正要將那副畫拿下,盛雲秋卻打下她的手,語氣又顫又尖:


 


“謝千衡,你要把那幅畫送給她?那是我的畫,你有什麼資格動!”


 


可話音剛落,盛雲秋的聲音就硬生生堵在喉嚨,一句話都說不出。


 


她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沒資格命令他。


 


顏料是他出的,畫板是他買的,畫畫也是他一步一步親手教我學的,就連這個畫展,也是他託關系找人辦的。


 


她用什麼來挽留這幅畫?


 


慕雪兒被她嚇到了,躲在謝千衡身後,小聲說道:


 


“我不要了,千衡,這幅畫我不要了。”


 


可謝千衡看著她這幅可憐的模樣,滿臉心疼,稍作安撫,便將冰冷的視線掃向了盛雲秋,語氣是從未有過的生氣:


 


“你的畫?盛雲秋,你吃了我們謝家二十二年飯,有什麼資格說這句話?難道你的畫畫不是我教的嗎?”


 


二十二年青梅竹馬,他最懂她哪裡最脆弱,哪裡最敏感。


 


盛雲秋有些倔強著控制著眼淚,不讓它流下。


 


她不想讓他看見,她還在意他,還會因為他的話而落淚。


 


“謝千衡,你不是不知道這幅畫對我們的意義是什麼!可就是這樣,你還心甘情願送人嗎?”


 


盛雲秋像是賭氣一般,問出了這種幼稚的問題。


 


可謝千衡如今心心念念的隻有慕雪兒,他語氣裡已經染上了她熟悉的不耐煩:


 


“盛雲秋,這些早就過去了,你到底還在斤斤計較什麼?難道說留下這幅畫我們就能回到過去嗎?”


 


謝千衡已隱隱泛起怒意,此刻他心裡清楚,他和她再無未來,因此連說話語氣都不曾注意。


 


可盛雲秋卻笑了,她哽咽著聲線,望著面前無比陌生的謝千衡,一字一句道:


 


“謝千衡,我也不稀罕你口中那所謂的過去!”


 


拋下這句話,盛雲秋轉身離開。


 


這一舉動,徹底出發謝千衡的怒氣,他追上去,狠狠扣住了盛雲秋的手腕:


 


“你什麼意思?盛雲秋,你再說一遍!”


 


可話音剛落,他就愣住了。


 


謝千衡這才看見她眼底的肆意橫生的淚水,連眼眶也紅的不像樣子,他心口忽然一緊,一種異樣的感覺在他心裡滋生。


 


他忽然想起,曾經別人惹她哭時,也是這麼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那時的他,恨不得將欺負她的人打S。


 


可還未等他做出反應,盛雲秋已經甩開了他。


 


她不顧眼底的淚水,再次朝他哽咽,隻不過,這次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做出了生S抉擇:


 


“我不想再看見你,謝千衡。”


 


第5章 第5章


 


話落,她直接離開。


 


謝千衡望著自己剛剛發勁的手臂,愣在原地,什麼時候他也成了欺負盛雲秋的那個人了?


 


這時,身後的慕雪兒抱住她,聲音軟綿綿:


 


“對不起,哥哥,都怪我,不該鬧脾氣要那副畫的。”


 


一聽到慕雪兒的聲音,謝千衡心都化了,他轉頭回抱住她,安撫道:


 


“沒關系,我們不和她計較好不好?那幅畫你收著,我什麼時候連這種權利都沒了?”


 


慕雪兒乖乖的應了一聲,踮腳親了他一口。


 


“你對我真好。”


 


他看著她溫柔的發梢,絲毫忘了當初是他口口聲聲說這幅畫永遠擺在畫展,用以紀念當初


 


抱有畫畫初心的他們。


 


那是他們雙方配合,完成的第一幅巨作。


 


可他全忘了,也不會在意。


 


盛雲秋擦幹眼淚,來不及顧及多餘的情緒,立刻去辦了籤證。


 


“盛小姐,籤證最快也要三天。”


 


正好,謝千衡的婚禮也是三天後。


 


她說了句謝謝,便離開了櫃臺。


 


回房後,盛雲秋順著牆壁,緩緩滑下,眼裡一滴滴落下。


 


終於,終於可以離開了。


 


她買下的三天後的機票,這時,導師正好再次彈出電話。


 


“雲秋,籤證辦好了嗎?準備什麼時候走?”


 


“三天後辦好,辦好後,就即刻啟程離開。”


 


盛雲秋淡淡開口。


 


“也好,京市的這些人,也不值得你留戀,為了謝千衡,還讓自己留下了汙點……”


 


葉導師聲音發澀,隨即語氣一轉,笑著道:


 


“我和巴黎的詳談了,想給你辦一次畫展,到時候將你的畫全部遷移到巴黎,也方便發展,對了,那幅《星空下的秘密》還在嗎?畫展出資方特別喜歡那幅畫,說想親眼看看。”


 


聽到這裡,盛雲秋聲音一澀,深吸一口氣,才輕聲說道:


 


“抱歉,所有的畫都在,唯獨那幅不在了。”


 


她想起畫展裡,謝千衡那幅恨不得S了她的模樣。


 


葉導師也隱隱約約聽出了什麼,便不再多問,隻是說了句有困難就找她。


 


盛雲秋聽著那句話,瞬間紅了眼眶。


 


“好。”


 


掛斷電話後,她來到了畫室。


 


輕輕用手撫摸著上面的痕跡,上面的每一個角落、每一處貼畫、每一幅畫,都是由他們一起布置的。


 


可現在卻被人用不知名的顏料塗了,還將她畫的貼畫,刻了一個大大的叉。


 


盛雲秋隻是看著,最後坐在畫板前。


 


出獄以來,第一次提起畫筆。


 


可沒畫幾筆,筆就落了地,顏料灑得到處都是,她蹲在地上,抱頭痛哭,顫顫巍巍撿起畫筆。


 


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畫不下去了。


 


謝千衡推門一進來,就看見這樣一副場景。


 


自知愧疚的他,松開慕雪兒的手,緊緊上前抱住地上脆弱的人,口裡一聲聲說著對不起。


 


“對不起,雲秋,是我不該氣你,那幅畫你給她好不好?其他的我都可以給你,要是你實在喜歡那幅畫,那我們再畫一副……”


 


可盛雲秋早就不在意了,她止住眼淚,質問他:


 


“我在意的是那幅畫嗎?沒關系,謝千衡,我現在什麼也不在意了。”


 


謝千衡的心仿佛被揪起來,他嗓子發澀,輕聲哄道:


 


“今天就帶你去採山取色,好嗎?不哭了,雲秋,以前你沒這麼愛哭的,等有了山取色,我們就再畫一副。”


 


“我不去。”


 


盛雲秋冷冷道。


 


可謝千衡的語氣不容拒絕,強迫她看向他:


 


“雲秋,你又嘴硬,這是你以前最喜歡的。”


 


盛雲秋敵不過他,被他硬生生帶去了原色山,那裡,有天然的礦石顏料。


 


再次來到這裡,盛雲秋有些恍惚。


 


“哥哥,這是哪?兔兔怕,能不能不要去?”


 


慕雪兒咬著唇,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謝千衡給她穿上了全套的登山設備,最後輕輕勾了勾她的臉頰:


 


“去給雲秋採山取色,沒關系,很快的,不要怕。”


 


這時,慕雪兒才驚喜的發現自己的登山服是粉紅色的。


 


“哇噻,謝謝哥哥,兔兔愛你!”


 


謝千衡摟了摟慕雪兒,卻發現盛雲秋早就不見蹤影,不知為何,他心裡頓時一慌。


 


第6章 第6章


 


剛想拋下慕雪兒去追,就看見她從便利店走出。


 


他松了口氣,卻也責怪不起來。


 


一路上,他帶著慕雪兒走在前面,盛雲秋跟在後面。


 


多年沒人來,路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荊棘,盡管盡力躲著,卻還是不免被扎到。


 


慕雪兒的皮膚一碰就出血,她頓時哭出聲。


 


“不哭乖乖,以後再也不來了好不好?”


 


盛雲秋聽著熟悉的話語,再無任何難過,隻覺得煩躁。


 


快到山頂時,謝千衡忽然指著前面懸崖出一處小礦洞,笑著說:


 


“到了。”


 


盛雲秋聞聲望去,可這時,慕雪兒卻掃了二人一眼,勾起一抹不惹人注意的笑,裝作故意刮到樹枝,故意推了盛雲秋一把。


 


本就不穩的山坡,被她一推,盛雲秋瞬間就著荊棘,往下滾了數十米遠。


 


“啊——”


 


謝千衡一回頭,就看見滾下去的盛雲秋,他心頭一慌,剛想跑過去扶她,一旁的慕雪兒便虛弱的拉了拉他的褲腳。


 


“哥哥,我好痛……”


 


謝千衡一下子心軟了,可不遠處的盛雲秋也受傷了。


 


“你等著我一下,乖乖,一會就來找你。”


 


慕雪兒乖乖應下,可一等他離開,就瞬間咬牙切齒,憑什麼?難道謝千衡眼裡隻有盛雲秋嗎?


 


盛雲秋的情況,遠比她想象的還嚴重。


 


兩根尖銳的樹枝,精準不誤的戳進了她的兩隻眼睛,鮮血浸透了樹枝,也染紅了地上的落葉。


 


謝千衡呼吸一窒,慌慌張張捂著她的臉,將插在上面的兩根樹枝輕輕拔下,又將渾身傷痕的盛雲秋緊緊摟在懷裡。


 


“雲秋,是不是很痛啊?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


 


一滴淚水落在她臉上。


 


抱著她經過慕雪兒時,她故作可憐,捂著她剛剛狠心劃傷的新傷,無比委屈:


 


“哥哥,我感覺我要S了,我好痛……你能不能先帶我走?反正雲秋姐姐也昏迷了,她待一會沒事的,可是我忍不了了。”


 


盛雲秋的眼睛還在滴血。


 


“求你了……”


 


望著昏迷不醒的盛雲秋,他猶豫了很久很久,最後,還是選擇放下了盛雲秋,先把慕雪兒送到山下。


 


他想,上下山用不了多久的。


 


沒關系,雲秋,等他來。


 


他會動用全世界最好的醫師資源,為她治眼睛。


 


可就在他下山後的沒多久,盛雲秋醒了。


 


盛雲秋一動,眼睛就傳來一陣劇痛。


 


她惶恐的摸了上去,卻被血液黏了一手。


 


“啊——”


 


盛雲秋開始慌張,一次次呼喊著謝千衡的名字,可回應她的,是數陣的沉默。


 


她不要失明!


 


她還要用她手下的畫筆,做出世界上最完美的畫作。


 


還要見更多更優秀的畫作,成為世界上最厲害的畫家……


 


她還沒有親眼去看過世界,陪著謝千衡的這二十二年,她連京市都不曾跨出過……


 


出獄以來,她第一次哭得這麼傷心。


 


流出來的粘液,她甚至分不清是淚水還是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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