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娶我,是不是就為了報恩?
我回撥過去,無人接聽。
六個小時前,他曾發來消息:【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那麼著急要去幹什麼?解決了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梁時豫這段時間風頭正盛,而韋紅,就是抓住了這個時機,往我們身上潑髒水。
我明明知道她在直播,當著鏡頭,我本更應該注意自己的言行。
但我沒有。我甚至還出言威脅了她。
梁時豫沒有責怪我為什麼要那樣魯莽,那樣憤怒。
反倒還問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我那會兒醉了,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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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鍾後,他又發來:【我來找你,等我。】
他陷入輿論,明明比我更焦頭爛額,卻還一個勁兒地惦記我。
明明不愛我,卻還要裝作,好關心我的樣子。
這次,我一定要找他問個清楚。
我不打算逃避了。
我拿起外套,就準備出門。
閨蜜問我:「桑桑,你要去哪?」
「去找梁時豫,他的電話打不通,我有好多事想問他。」
「桑桑,梁律他、他……」
我回頭看,閨蜜紅著眼睛,將她的手機對準我:「他出車禍了……」
13
屏幕裡,女記者正站在高速路上進行報道:「某知名刑辯律師凌晨遭遇車禍,目前,生S不明。現場情況慘烈……」
有那麼一刻,我感到天旋地轉。
閨蜜哽咽著,聲音好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他這幾天在鄰市,看到了直播,你手機又關機了,他怕你出什麼事,就連夜開車趕回來。」
「但是路上起了霧,他不該來的……」
我聽到有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我的嗓子裡冒出來:「他在哪?他在哪!」
我還有好多話沒問他!
他怎麼可以出事!
閨蜜胡亂地擦我的眼淚:「你別哭啊,你們到底怎麼了啊?我帶你去見他!」
「梁律那樣好的一個人,吉人自有天相,他不會有事的!」
閨蜜載著我到了市中心醫院。
醫院門口,已經圍了一批記者。
「梁太太,您怎麼現在才來?梁律師在這個節骨眼上出車禍,是不是也代表他本人做賊心虛呢?」
「梁太太,對於韋紅女士的言論,您持什麼態度呢?梁律師所做的一切,是否就是為了贖罪?」
「還有,您和林川先生是什麼關系啊?聽說您和梁律師要離婚,這是真是假?」
閨蜜怒道:「都滾!人家老公還在手術室裡躺著,你們故意問這種問題,故意拿刀往人家心窩子上捅,你們還是不是人了?」
我環視眾人,每個字都擲地有聲:「身為新聞從業者,我希望你們說出的每個字每句話,都憑事實講良心,而不是隻為了奪人眼球!」
「不然,你們就是S人犯,是每一場輿論暴動的幫兇!」
我牽著閨蜜,穿過人群進入醫院。
手術室外,梁時豫的助理紅著眼睛:「桑姐,都是我的錯,我應該多勸勸梁律的,讓他暫時不要回來。都怪我,我見梁律實在是太著急了,我不敢勸他。」
我很想扯出一個笑容,很想安慰他,沒關系,不是他的錯。
但我笑不出來。
這一天內發生了太多事情,我在過去和現在中來回奔波。
我所有的力氣,好像都耗光了。
酒精麻痺了我的神經,我連哭都哭不出來,隻愣愣地坐在手術室外。
我的喉嚨像火燒,我想吐,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韋紅不知道從哪蹿出來,得意洋洋:「桑聽暮!你活該!我說過,你笑不了太久!」
「梁時豫出車禍,這就是報應!」
閨蜜擋在我身前:「這裡不歡迎你,你給我滾!」
我深吸一口氣,拼命壓下心中的怒火,「你造謠生事,是因為你,梁時豫才出車禍,你猜,你還能笑多久?」
韋紅還在嘴硬:「我沒有,我說的都是事實!桑聽暮,你就等著身敗名裂吧!」
「梁時豫永遠都醒不來了!他該S!該S!」
我終於還是忍不住,用力給了她一巴掌。
韋紅張牙舞爪,想來撓我的臉:「你竟敢打我!我要告S你!你等著!你給我等著!」
警察先一步到來,把她帶走了。
我好累。
手術結束了,醫生說,梁時豫的情況不太樂觀,不一定能醒過來。
我終於,還是吐了出來,吐得天昏地暗,吐到最後,胃液見紅。
韋紅想用輿論逼我就範,但她和我玩這一招,真的太嫩了。
我要她也付出代價,同樣的代價。
我佔理的,而且我還有錢,買熱搜,僱水軍,這都是我玩剩下的。
我先做了澄清,為梁時豫正名。
再剪輯了一段視頻,讓曾經被梁時豫幫助過的弱勢群體,打著手語向梁時豫道謝,求社會還他一個公道。
而我,因傷心過度,屢屢在課堂上暈倒。
這時候,再有某位自稱是我密友的網友道:
【桑桑其實懷孕了的,她本來要告訴梁律這個好消息的,但是梁律出車禍這件事對她打擊太大,孩子……沒保住。
這些年,梁律師因為自己淋過雨,因為自己的爸媽是聾啞人,所以這些年一直無償為殘障人士提供法律援助。
而桑桑奔走在新聞第一線,為了食品安全、為了社會穩定,不顧生命危險,多次潛入黑心企業和工廠,卻不幸,在一次事故傷到了身體,醫生本來說很難懷孕的。
我想,這個孩子,應該是老天被他們的善舉感動,才破例賜給他們的。但是很可惜,他沒能活下來。
如果梁律師真的就這樣走了的話,桑桑又剛失去孩子,很有可能撐不住,也會跟著他們父子倆離開。
兩個年輕人,為社會理想奔波,互相扶持,這一路走來真的不容易,他們不應該是這個結果。】
這件事很快就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熱度。
林川和韋紅沒辦法,被逼著出了道歉視頻。
卻沒想到,網友的反應更大了。
這則視頻的彈幕和評論區,清一色的全是詛咒和辱罵。
【桑老師的孩子沒了,你們這兩個賤種憑什麼能生?】
【最好生出一個超雄,孩子長大,砍S你們倆。】
【你們全家出門最好小心點,別被撞S了。】
真的。
現在的人吶,生活中積累的怨氣太重了。
他們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
那我就給他們這樣一個出口,讓他們以正義之名,行不義之事。
林川和韋紅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韋紅這人本來就癲。
這事發生以後,她日夜難寐,精神狀態極差。
有一天,從樓梯上跌落了下去,砸到腦袋,一屍兩命。
14
S訊傳來的那天,我喝得爛醉。
這些天,我基本上沒合眼。
我怎麼敢合眼?
隻要一閉上眼睛,慘烈的車禍現場,還有梁時豫滿是傷疤的臉,就會在我眼前輪換交替。
他就會問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就會哀求我:「我們不離婚,好不好?」
我終於,如願見到了梁時豫。
他又長高了。
不再是那樣S氣沉沉的臉。
他穿著校服,站在陽光下,朝我笑。
朝氣蓬勃,少年意氣。
梁時豫一邊招手,一邊向我跑來。
「小神仙,你怎麼憔悴了那麼多?」
「騙子,還說會一直陪著我,我等了你五年欸,我都要高考了!」
我搖頭,眼淚卻隨之落下。
梁時豫手忙腳亂的,又用袖子來擦我的眼淚,又扮鬼臉逗我笑。
我仰頭看他:「梁時豫,請我吃冰淇淋吧。」
我們坐在操場的觀眾席上。
梁時豫竊喜:「我還以為我不會再見到你了,畢竟,我現在又不打架了。」
我輕聲道:「我想見到你。」
「如果能,一直留在這裡就好了。」
我的聲音很輕很輕。
還沒傳到梁時豫的耳朵裡,就消散在微涼的秋風中。
我問他:「你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梁時豫一愣,說話結巴了:「為、為什麼突、突然問這個?」
「答應我,你以後一定要娶你最愛最愛的人為妻好嗎?如果你不夠愛那個人,就不要和她戀愛結婚,好嗎?」
「那當然!這還需要你說!」
他垂著頭,耳根紅透了。
隻要別和我牽扯上關系,那場車禍,也不會發生了吧。
梁時豫嘀咕:「你這是喝了多少啊?講話怎麼這麼沒頭沒尾的。」
我沒回答,又說:「喂,我幫了你這麼多,現在也輪到你幫我做事了吧。」
「隔壁 C 市,天澤中學高一三班,有個叫桑聽暮的女孩子。」
如果讓我選擇的話,其實我更願意救贖年少時的自己。
但沒辦法,誰讓我回到過去,每一次遇到的都是梁時豫呢?
算了,當我欠他的吧。
「幫我寄幾本書給她吧,幫我告訴她,其實她很棒,一切都會好起來。」
「她未來,也會成為很厲害很厲害的大人。」
我偏頭,直直看向梁時豫。
少年明淨坦蕩,傲骨天成。
或許,隻要我多些勇氣,就會早點勇敢面對他。
他或許也不會出車禍,之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這些年,我一直活在中學的陰影中。
我自卑且懦弱,有時候,我會覺得我是活在旁人目光中的人,畏手畏腳,什麼都不敢做。
我花了很多年,才慢慢好起來。
但面對我愛的人,我還是會怯弱,還是會覺得自己渺小。
愛是讓人常覺膽怯。
梁時豫欣然應好,從包裡掏出筆和紙:「那你把書名寫下來,我買了再幫你寄。」
我剛寫下「《被討厭的勇氣》」這六個字,某段回憶突然清晰。
這些書,都是從前,別人寄給我的啊。
那個陌生人,斷斷續續給我寫過很多封信。
我那時候剛和韋紅鬧掰,正ƭûₘ處於低谷,很怕是班上某個同學的惡作劇,一封都沒有回。
但這些信件,的的確確曾經治愈過我。
後來有一次家裡失火,信件全都毀於一旦。
這段往事也隨之沉寂。
「轟」的一聲,我腦袋發懵,下意識就問道:「你就是此木?」
梁時豫笑:「此木,很好聽的名字,那我的筆名就叫此木好了。」
我曾經……真的改變過我的人生!
這是發生過的事情!
在我人生中,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情!
我參與的這個過去,是真的能改變我和梁時豫的人生!ťũ₍
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忍不住顫抖起來。
那這是不是代表著,現實中的梁時豫其實擁有年少時的這段記憶?
他其實一直知道,我曾經回到過他的過去?
他早就認出我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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