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的預感一個接一個證實了。
顧忱的雙眼發了紅,整個人來回不斷踱步,像隻發瘋的雄獅。
「她會去哪裡?她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電話接連撥了出去。
火車站,沒有;
汽車站,沒有;
輪渡,沒有……
葉昭就像被人刻意抹去了痕跡,即便是顧忱,也沒能查到她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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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豪宅內,所有人全都被顧忱的怒火波及,個個膽戰心驚。
顧忱抓亂了頭發,煙頭已經丟了一地。
陳姨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少爺,我聽說小昭離開訓練營以後去了 M 國,還和個陌生男人在一起,她會不會跑去找那人了?」
顧忱猛地抬起頭:「沒錯,她一定是對我失望了。」
「查,去查,我要那個男人的一切資料!」
顧忱嘶吼完,隻覺得喉嚨一陣幹澀粗啞,他隨手拿起茶幾上的水杯,仰頭就喝。
「嘔——」
異物卡進喉嚨,顧忱用力地抓住脖子,臉色霎時發了紫。
「少爺!」
「快叫救護車,少爺卡住了!」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顧忱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
醫生將取出來的鑽戒拿給他看:「顧少,這鑽戒挺大呀,您怎麼那麼不小心啊——」
喉管被刮破,嘴裡還塞著止血棉的顧忱猛地翻身坐起來,顫抖著搶過鑽戒握進掌心:
「她沒有帶走……她不要了……」
「為什麼?她不是最愛我了嗎?」
「一定是我讓她生氣了……我到底做了哪些事?我得列出來……」
顧忱找來紙筆,一項項地寫下對葉昭的傷害。
直到這一刻,顧忱才開始認真檢討自己之前的行為。
越寫越多,越寫越觸目驚心。
整整寫了幾大面,卻怎麼也寫不完。
「不應該是這樣的……我不是這樣想的……」
整整兩年啊!!
他明明那麼期待著再次見面,怎麼會隻是短短的相處幾天,就把昭昭弄丟了呢?
筆尖戳破紙張,留下了一片墨染的汙漬。
顧忱丟掉鋼筆,眼神近乎瘋狂:
「昭昭,我會找到你的,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14
「阿嚏——」
我忍了好久,終究沒忍住,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厲刃轉過頭來,輕輕看了我一眼。
我立馬捂住嘴,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
這次營救行動難度不大,但有一定的危險性。
我們一隊人埋伏在這棟廢棄民ṭūₘ宅,已經窩了快兩天兩夜。
大家平時說話全都用氣音,我這個噴嚏顯然有點「吵」了。
厲刃收回目光,從口袋摸出一片口香糖:「嚼著。」
我笑著接過,壓低了聲音:「謝謝隊長。」
厲刃點點頭,走到我身邊坐下:「會不會緊張?」
我實話實說:「不緊張是小狗。」
厲刃笑了:「目標人物今天一定出現,等任務完成,你就回去睡大覺。」
他的拇指輕輕擦過我的眼睑:「都熬青了……真搞不懂你,都已經老手了,怎麼還會緊張。」
我渾身一僵,感覺腳趾頭都繃緊了。
糟糕,比剛才更緊張了。
幸虧厲刃很快就撤回了手,否則我的臉肯定會燒紅。
眨眼間,他就恢復了嚴肅的隊長形象:
「176 號,調整狙擊鏡,半小時後準備射擊。」
「是!」
……
營救任務順利結束,我收好槍,愛憐地摸了摸。
厲刃把罪犯押上警車後,邁步走到我旁邊:「今天的方向判斷又比之前進步了。」
迎著他贊許的目光,我小小地害羞了一下:「一般般啦。」
「不用謙虛,」他刻意放緩腳步,跟我並排走著,「剛剛接到消息,這裡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我們得先回國處理一起間諜案。」
聽到回國兩個字,我恍惚了一下。
來到 A 國忙著訓練,訓練完了就正式掛牌上崗。
每天充實得不行,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又過去了整整兩年。
「對了,」厲刃眼神有點復雜,「回去以後,我們的任務是在科技博覽會上偽裝成保安,保護相關人才的同時,揪出意欲盜取國家機密的幕後黑手。」
「這次與會人員裡面,有你的老熟人。」
我愣了一下:「誰啊?」
厲刃嘴角抽了抽:「顧忱,江臨月,他們各自代表自家公司過去。」
許久沒聽到的名字猝不及防鑽入耳朵,我的表情空白了一會兒,隨即吐出一個字:「哦。」
厲刃兩指掐住我的兩頰,我的嘴唇不自覺發出了「啵」的一聲。
「你是金魚吐泡泡嗎?隻說一個字?」
「那你要我說什麼?」
「你對顧忱……沒點想法?」
我晃了晃腦袋:「認識的陌生人而已。」
厲刃盯了我一會兒,主動撒開了手:「昭昭,你當初明明拿到了江臨月的罪證,為什麼沒有公開?」
我觀察著厲刃的表情,笑了:「隊長,你不會以為我會聖母到,因為她是顧忱的心上人就放過她吧?」
厲刃沒說話,表情卻是默認了。
我無奈極了:「我當時沒有告發她,隻是因為想到接下來會有一連串的秘密訓練,你強調過咱們隊伍的保密性,我要是去弄江臨月,肯定會把你們的存在暴露在外,所以,我就暫時先咽下這口氣了。」
厲刃眸色閃了閃,隱約浮現一些笑意:「其實你可以交給我,我能不露臉就把她給告了。」
「不,」我堅定地搖搖頭,「有些仇,還是要自己動手才有意義。」
15
科技博覽會的舉辦地點,恰好就在港城。
重新踏上這片土地,我不禁有些感慨。
我總共有三次到港離港,每一次的心境都不一樣。
但從未如這一刻這樣豁達開朗過。
以至於我看什麼都覺得不錯,就連會場的一個小機器人,我也能興致勃勃地玩上半天。
「是昭昭嗎?」
沙啞顫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暗自嘆氣。
該來的,總會來的。
回過頭,擠出客套的笑容:
「您好,顧先生,請問需要什麼服務?」
和上一次分別比起來,顧忱如今的模樣堪稱滄桑。
容貌依舊是熟悉的容貌,穿著打扮也依舊考究精貴,可他整個人的氣質卻變了。
曾經的傲氣扭變成了陰鬱,眉間更是積聚著深深的怨氣。
隻是那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我,裡面好似點燃了熄滅已久的亮光。
「昭昭,真的是你。」
顧忱想要甩開江臨月,卻被她緊緊抓住了:
「阿忱,我約好了今天做產檢的,快到時間了。」
沒錯,江臨月懷孕了。
懷的是他顧忱的孩子。
這些消息,厲刃在回國的飛機上就已經給我一一看過。
我還知道顧忱和江臨月並沒有結婚。
哪怕江家不斷逼婚,顧忱也沒松口。
甚至連江臨月懷了孕,顧忱都還以工作忙碌為由推脫著。
如今看江臨月如臨大敵的樣子,我不禁覺得好笑。
「顧先生,夫人的產檢很重要,快去吧,別誤了時間。」
顧忱雙唇微顫,眼睛始終盯著我:「昭昭,你為什麼不看我?」
我從一旁的盆栽上挪開視線,嘗試了一下,主觀意識好像並不願把顧忱納入視覺範圍。
我不想為難自己,便幹脆明目張膽地不看他:「顧先生,我們不熟。」
顧忱捂著心口,一副極度受傷的樣子:「昭昭,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我們明明同床共枕,你還說永遠隻愛我隻看著我……」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八卦雜志會說顧忱瘋了。
他現在的樣子,當真是一點面子都不要了。
江臨月戴著甲片的手指,已經把他胳膊刮出了血痕,可顧忱卻全然未覺的樣子。
「昭昭,你這兩年去哪兒了?我真的找得好苦。」
這番情狀,又讓我不可避免地想起八卦小報上所說的,顧忱為了找一個佣人的女兒,跑遍全球的故事。
他的深情形象塑造得挺成功。
可是,就在大家想要深挖佣人女兒在背景資料時,江臨月開始高調地秀恩愛。
一會兒全城煙花,一會兒無人機表演,一會兒粉鑽示愛……
於是,佣人女兒就變成了故事中的惡毒小三。
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認為,顧忱和江臨月,才是天生一對。
顧忱看我不回答,有點急切地想要伸手抓我。
「顧先生,」一隻胳膊從側旁伸了過來,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捏住顧忱的手腕,讓他完全無法向前,「請不要對我的女朋友無理。」
「是你。」顧忱認出了厲刃,眼裡倒映著仇恨,「你再說一遍,她是你的什麼?」
不需要厲刃開口,我已經主動挽住了他:「如你所見,我們是男女朋友。」
「不,不可能。」顧忱面色泛著青,眼睛又格外的紅,「你怎麼可能做別人的女朋友,你是我的!」
顧忱的聲音不算大,可是依然吸引了好奇群眾的注意。
我聳聳肩:「不管你信不信,這都是事實。」
16
顧忱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那雙眼睛破碎得像墜落的星星。
他深情凝望著我:「昭昭,不管你是不是談戀愛了,我都願意——」
「啊!」江臨月捂著肚子半蹲下,「阿忱,我肚子好痛!」
顧忱一怔,好像終於想起了這號人。
他扭過頭去看江臨月,面上出現了遲疑的慌張:
「阿月?你怎樣?怎麼突然就肚子疼了?」
顧忱的關心不似作假。
就好像他一邊滿世界找我,一邊又讓江臨月懷了他的孩子一樣,叫我匪夷所思。
「阿忱,他踢了我一腳。」
江臨月黏糊糊地拖著尾音,八爪魚般抱住顧忱。
「好疼啊,孩子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別亂說,」顧忱立刻打斷她,「我這就帶你去醫院。」
他攙扶著江臨月,隻走了兩步,又轉過來跑到我面前:「昭昭,加我的微信。」
我搖搖頭:「不用了,我們不會有多大的交集。」
顧忱眼底的光一下子就被擊碎了。
他捏著手機,聲音發啞:「昭昭,你不會再隨便消失了吧?」
旁邊有人好心提醒他:「顧總,這位葉小姐是科技展的安保,展覽期間隨時都在,您還是趕緊帶江小姐去醫院吧。」
顧忱咬著下唇,臉上的執拗漸漸褪去,蒙上了一層說不清的偏執和陰翳。
「昭昭,等我。」
「這回,你別想再跑走。」
我對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有必要嗎?」
厲刃低低道:「有些人就是這樣,非得等到失去了才知道愛的是誰。」
沉默了片刻,他若有所指地問我:「昭昭,浪子回頭總是讓人心動,你覺得呢?」
哪怕他偽裝得再好,我依然一眼看出了濃鬱的醋勁。
笑著勾勾他的手指,我在他耳邊給出了答案:「改不了吃屎的,是狗。」
……
我很快就明白了顧忱說的不會讓我逃走是什麼意思。
他動用了港城的勢力,盯梢一樣的盯住了我和厲刃。
「這樣不行,」我當機立斷做出決定,「這麼多雙眼睛看著,我們根本行動不了,我得去跟他說清楚。」
厲刃的眉頭擰出糾纏的結:「我陪你去。」
「不行,你去的話,說不定他會更加發瘋。」
厲刃閉緊嘴,面色沉鬱。
我知道他很不樂意。
「隊長,還記得我正式入隊那天,你對我說的話嗎。」
厲刃神色動了動。
「你說,國家高於一切,任務重於生命。」
「這是軍人的墓志銘。」
厲刃充滿壓迫力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
我靜靜地仰頭與他對視,不退分毫。
漸漸的,堅硬的冰塊融化,蕩開柔和的漣漪。
「我相信你。」
「昭昭,遇見你,是我最大的幸運。」
情話來得過於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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